白色的蠟丸,外殼光滑瑩潤,它在銅簋中待了數百年,終於再次得見天日。


    百裏囂撿起這顆蠟丸,對著光照了照,蠟殼中依稀可見一枚深色之物。


    依照那封信中所言,解藥就藏在獸麵銅簋裏。


    如今拿到解藥,百裏囂卻未露喜色。


    他將蠟丸翻來覆去看了幾眼,遞給雁安寧。


    “這玩意兒放了幾百年,”他疑聲道,“就算是解藥,還能吃?”


    雁安寧霍然一頓。


    對啊,幾百年前的東西,當真還能入口?


    她捏著這顆蠟丸,滿腔歡喜頃刻變作愁容。


    百裏囂自知潑了冷水,趕緊找補:“瞧這蠟丸密封得不錯,或許真的還能吃。”


    雁安寧幽幽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百裏囂揉揉她的發頂:“不管如何,咱們總算找到一顆。”


    他的安慰似乎無濟於事,雁安寧垂下眼,瞧著手中的蠟丸:“就算能吃,我也不敢拿去給段姐姐。”


    “怎麽說?”百裏囂問。


    雁安寧慢慢轉動著蠟丸,輕聲道:“那封信說這是解藥,但萬一不是呢?”


    百裏囂方才的疑問提醒了她,這東西來自幾百年前,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們不得而知。


    既然夜摩教打算毒殺呂王,會不會這也是一個陷阱?


    送信之人不是要救他,而是將毒藥稱作解藥,誘騙呂王服下。


    雖然這個可能微乎其微,但事關段明月的性命,雁安寧不敢賭。


    她的擔心與憂慮落在百裏囂眼中,百裏囂一個探身,將她手裏的蠟丸拿走。


    雁安寧抬頭,不解地看向他。


    百裏囂拋了拋蠟丸:“走,睡覺去。”


    雁安寧哭笑不得:“我現在哪有心思睡覺。”


    她得好好想想,用什麽法子驗明這顆解藥的效用。


    找大夫幫忙是最妥當的辦法,但藥丸比藥渣更難分辨所用藥材,不同藥材之間還有相生相克之說,多一味少一味,多一分少一分,藥性大有不同。


    雁安寧光想想就頭疼。


    而這幾百年前的藥丸,放在蠟殼中或許無礙,一旦從蠟殼中取出,是否會產生別的變化,她心裏實在沒把握。


    “睡覺要什麽心思?”


    百裏囂不由分說,架著她的胳膊把人從地上撈起來。


    他一手穿過她腋下,一手托著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


    雁安寧驚呼半聲,急著往他手上瞧:“我的解藥呢?”


    “扔了你也扔不了你的解藥。”百裏囂沒好氣道。


    他抱著她,往上顛了顛。


    雁安寧隻覺身子騰空,趕緊摟住他的脖子。


    百裏囂笑了聲:“老實點兒,回去陪大王睡覺。”


    雁安寧原本靠在他肩上,聞言揚起下巴:“陪誰?”


    “陪本大王。”百裏囂笑得肆意又張狂,活脫脫一副土匪樣。


    雁安寧瞥他一眼,目光閃了閃,側過臉,在他頸邊咬了一口。


    百裏囂手臂的肌肉猛地繃緊,低頭看她。


    雁安寧不甘示弱瞪回去。


    百裏囂輕輕一笑,笑得雁安寧暗叫不好。


    百裏囂抱著她進了臨時歇息的帳篷,將她輕輕一拋,扔在榻上。


    榻上鋪著厚實的褥子,雁安寧沒有摔疼,她很快爬起身,想從榻上跳下。


    百裏囂輕而易舉按住了她,握著她雙手手腕將她壓倒。


    雁安寧的背脊深陷在褥子裏,掙紮不能。


    她朝帳外看了眼,用氣聲道:“外麵還有人。”


    洞外日夜有護衛看守,他倆的動靜再大些,就會傳進旁人的耳朵。


    百裏囂揚著唇,居高臨下看著她。


    “咬我的時候,怎麽不怕被人聽見?”他慢條斯理問。


    “我沒用力。”雁安寧為自己辯解。


    “可我很記仇。”百裏囂盯著她的眼睛,慢慢俯下身,灼熱的氣息輕拂在雁安寧耳邊,又是親密又是危險。


    雁安寧覺得耳根發癢,她扭頭朝旁避開幾寸,輕聲道:“我錯了。”


    “你怎麽會錯,”百裏囂不依不饒,“是我想犯錯。”


    雁安寧聽不出他是玩笑還是當真,心跳略急,在他身下動了動:“百裏囂。”


    她一生氣就愛叫他的名字,百裏囂聽了,腦袋偏了偏,應了聲:“嗯。”


    雁安寧氣極。


    她屈膝頂向他的腿根,身上的男人及時閃開,將她往旁一帶,兩人在榻上打了個滾,變成她在上,他在下的姿態。


    狹窄的小榻發出吱呀聲響,雁安寧身形一僵,豎起耳朵聽了聽。


    洞外沒有動靜,她鬆了口氣。


    “起來,”她拍拍百裏囂的胸膛,“這是我的床。”


    百裏囂攤開手腳,仰躺在榻上,懶洋洋道:“擠一擠?”


    雁安寧抓住他的衣襟領口:“起來!”


    這回她用上了十足力氣,百裏囂的衣裳被她抓皺,人卻賴在榻上一動不動。


    雁安寧恨恨放手。


    百裏囂攬住她的腰,往身前一帶,雁安寧底盤不穩,被他拽倒。


    她砸在百裏囂胸前,手忙腳亂正要起身,身上突然多了條薄被。


    百裏囂用被子裹住她,將她放倒在榻上。


    他隔著被子把她壓在底下,雁安寧掙不出手腳,隻能露出一個腦袋。


    她在被子裏蛄蛹了兩下,氣呼呼看他。


    百裏囂卻像覺得極有趣似地,伸指撥了撥她通紅的耳朵。


    “累嗎?”他問。


    雁安寧板著臉:“哼。”


    百裏囂笑出聲。


    他在她額頭“吧唧”親了一口,拍拍她的臉頰:“老實睡覺。”


    說完,他起身下了榻,吹滅帳中的燭火,獨自走了出去。


    雁安寧從被子裏伸出手臂,半撐起身,望著晃動的帳門。


    百裏囂沒走太遠,似是去了洞口,與把守的護衛說著什麽。


    雁安寧想了想,轉頭躺了回去。


    方才兩人打鬧半晌,她出了一身細汗,四肢又酸又脹。


    她閉上眼,聽著帳外的動靜。


    人聲,蟲吟,山風。


    像一陣細浪,一波接著一波,溫柔地拍打在她耳邊。


    雁安寧長出一口氣,放空思緒,讓自己沉入這山間的潮聲。


    百裏囂走回來時,雁安寧已睡著。


    他在榻前蹲下,在昏暗的光線中看著她模糊的睡顏,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


    “還說不困。”他自言自語輕聲笑道。


    山間已然露出一線晨曦,但他特地交代了護衛,在雁安寧睡醒之前,所有人不得前來打擾。


    他用指尖蹭了蹭她眼下的浮腫,轉身靠著榻沿,守著她,席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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