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中,全然是對著父親的孺慕之情,鄭國公不甚在意,卻對著後句話,思慮良久,魏湘啊,魏湘。


    “我確實是你親生父親,你母親一族當年皆犯了重案,又因為我常流連風月,便帶著你跑了,另外,你那所謂的父親,實際上是她的貼身侍衛,直至後來變了天,可能怕我不認你吧,也不來尋,導致我都不知道還有這麽大個女兒。”


    說罷,鄭國公哈哈大笑,爽朗風趣。


    “你母親可是個妙人,聰明機靈,事事排在前頭,有口燦蓮花之能,懟的太傅時常都啞口無言,像個鬥輸了的公雞…”


    往事太過美妙,以至於,沒聽到外間來回的腳步聲。


    林皎聽此一說,才覺得確實奇怪,她們村子裏沒幾個孩子讀書,交不上多少束脩,但她們家從來沒缺過錢花,吃穿用度更是不用提,所以她才有好多小姐妹,哄著她就能有新式樣兒的衣裳穿,時間長了,本村的怕著她父親與溫哥哥,都不與她交好,她隻能往遠的村裏跑。


    笑著眼睛眯起,真是個不帶腦子出門的。


    至於,父親,那也是養育了她的。


    “行了,我也不逼你必須叫我爹,來日方長,但要對外宣布,以後,誰欺負你,你就報爹的大名,保準嚇的他回家找娘。”


    鄭國公見閨女糾結不願意,頗為慷慨。


    “你問完了,輪到爹了吧,你當年在宋巔府裏,到底是誰欺負的你,你好好說,爹替你報仇。”


    林皎感受著他的熱血鐵膽,深深的感染。


    但她現在已然釋懷了,就像剛進侯府時,因為表現勤奮,被人懷疑孤立,被人圍堵挨打,現在已然想不起那些人的模樣,不能怨恨別人暴力醜陋,隻怪自己太懦弱無能。


    一切都將過去,冤冤相報何時了。


    “貧道心寬體胖,已然脫離苦海,取得真經。”林皎起身,衝著鄭國公行一大禮,站直後,嫣然一笑,桃羞杏讓。


    第二日,鄭國公請的貴族專教禮儀姿態的婦人,稱肖娘子,曲眉豐頰,柳腰花態,行走間嫋嫋聘聘,吐出的聲兒也宛轉悠揚,讓人心曠神怡。


    “見過丹陽郡主。”


    林皎即使心態改變,依舊羨慕親近這樣自信神飛的女子,“娘子多禮。”


    肖娘子在圈子裏很有口碑,因著,她因材施教,不會千篇一律,林皎自身缺陷很多,首先腰背脊柱彎曲,走路晃動,步伐太寬,甚至連手臂擺動都有特定的距離。


    第一堂課,就是站立,林皎此時身體緊貼牆壁,雙腿間夾著個木片竹簡,肖娘子在一側指出不足,“腰臀間不能有縫隙,肩膀展開,早晚各半個時辰。”


    過了一炷香,林皎感覺額頭有汗順著臉頰留下,雙腿微微顫顫,咬牙繼續堅持。


    站姿標準,便是行走,林皎穿著曳地望仙裙,輕挪腳步,而裙擺幅度正巧顯現出一朵完整的花形,每日一個時辰。


    接下來是,用膳,肖娘子稍微放鬆了標準,因著她不是貴女,幾十年來都是隨意果腹,隻要不那麽難看便罷。


    大晉朝還是以瘦為美,如肖娘子,腰間一條細沙緊裹,顯出盈盈一握的纖瘦腰肢,而林皎本來就是易肥的,雖身形高挑,但胸臀依舊豐滿,若是換了同款樣式的裙裳,估計會顯得又壯又胖,特地選了適合的冬裝,而新定製的道袍,還真就最能掩飾她身體。


    冬月裏的白日最短,虛虛幾日,林皎覺得一晃就過,肖娘子進殿謝恩,她在外頭抱著暖爐等候,大成林公公送了人出來,衝著林皎行禮,又反回殿內伺候。


    “郡主聰慧,要每日堅持,若不是我月餘就要成婚,定會多陪伴您一段時日。”


    肖娘子與著翰林院的小文官訂下婚約,即將出閣。


    “願娘子婚後甜蜜,幸福延綿。”


    方才聖上大肆獎賞她一番,說郡主親自求的,她心存感激,但,也最多如此,因著她是個半路上來的,真是沒什麽底蘊。


    話別後,林皎把暖爐遞給半蘭,伸出手掌接住紛飛的雪花,純白如絮,湊近嘴唇,舔了指尖一點冰涼,舌尖輕卷,甜香味甘,化成了一口蜜水。


    撣了身上碎雪,悠閑的四處晃蕩,這可是皇宮啊,等著出去,要好好和李婧講究。


    殊不知,在她身後,有兩人從漆紅柱子後轉出,前頭的男子腰間一塊血玉,長指把玩著,同後頭太監道,“這位,就是那個郡主?有意思,查查有沒有更有意思的。”


    再說宋巔,自那日與聖上胡攪蠻纏之後,沒有回平原侯府,而是去了京郊的別院,安排謀士探討袁恒一事。


    袁恒,宋巔以前查過,身家清白,跟隨先帝之時就沒有參與黨派之爭,一直是純臣,而且他在帝權變更之時睿智過人,聖上才重用至今,哪料,中秋宴上,他一母同胞的親弟,當時是專管土地的主事,與另外一個員外郎單獨覲見時,趁著向聖上講解地圖,從袖中掏出匕首迅捷不急的刺向鄭國公,聖上見此一幕心驚肉跳,急轉身體要擋住,徒手抓住刀刃,見狀那人心思鬥轉,另一手同樣握把寶石匕首,刺入聖上腹部,鄭國公等暗衛發現時,那人已經咬破舌下毒囊,自盡死絕。


    當然,另一個員外郎就成了眾矢之的,鄭國公親自審問,得知袁恒與親弟曾多次通信,而且來往甚密,隨即領兵抄家,從袁恒書房找到書信數封,卻沒有大逆不道之詞,其弟則截然相反,書信全無,隻有個賬冊放於空牆中,因袁恒此時身處外地核查戶籍,所以沒有大肆宣揚,命暗衛秘密捉人,哪料,袁恒第二日就失蹤無影,暗衛無功而返,這才各地下發海捕文書,緝拿嫌犯袁恒。


    這人既然選擇逃亡,就是待罪之身,躲藏無力,月餘,竟然主動去衙門投案自首,稱其冤枉。


    由此,押解進京,宋巔等謀士看了賬冊的拓本,沒瞧出門道,隻能說起另外一事,就是回京途中,榔城遇雪崩,林皎,也就是現今的丹陽郡主,救了百姓幾百,宋巔讓人明日早朝時上報,圖個功勞。


    不過兩日不見她,想念甚甚,估計那個沒心的女人呀,忙著吃喝玩樂,不亦樂乎呢。


    宋巔翻來覆去睡不著,光著膀子練武,幽暗的燈光下,寬肩闊胸,長腿蜂腰,健壯的身體上處處刀痕,肌肉結實盤虯,麵容冷靜自持,墨黑的碎發濕濕的垂搭在額前,少了白日的莊嚴,多了份隨意之下的性感。


    眸光幽暗邃邃的盯著床榻,腦中回想起上次未完那場,下身堅硬如鐵,頗為迫不及待,這三年的無數個不眠之夜,隻證實了一件事,他要這個女人,且永遠不能再丟失,不能再有人阻攔。


    第二日下朝直接去刑部,袁恒已經受過大刑,口供仍稱冤枉,宋巔身著官服,坐於死牢中,沒有一絲光線的地方,人衰敗的老態龍鍾,不同往日,一派儒雅。


    “侯爺,你與我共事多年,我是何人您心中有數,我那弟弟不知著了什麽魔怔,要幹這等抄家滅族之事,我要不是為了這一大家子,何苦支撐?”


    袁恒悲痛欲絕,他上有八旬老母親,下有不足一周的小兒,何等的殘忍。


    “我問,你答。”宋巔命主事記錄。


    袁恒跪下,眼神帶著期冀。


    “你為何在中秋後一日逃走,是誰與你的消息?”


    “此事說來荒唐,中秋那日,受邀參與當地官員的聚宴,酒水可能喝得多了,半途就醉的惺忪,提前離席回府,誰料馬車竟趕到了風月場所,順勢就點了個嬌娘,春風一度後,睡在那處,第二日晨起時,發現隨從皆無,而且身上值錢的物件都不在,身無寸縷,那家的老鴇子以為我是個吃白食的,一頓毒打給關到破房子裏,半月家中人才找到,被解救出來,哪想,出來後,外頭就變了天,他成了通緝令上的刺客同黨,我當時害怕,就躲了起來,後來,實在心中難安,想著聖上能調查清楚,還我清白。”


    這話通順的,看樣子已經說了好多次。


    “你那弟弟藏了本賬冊,是你貪汙受賄的證據,你可有何說法?”


    “侯爺明鑒,我在戶部隻是個二把手,就算能撈著點什麽油水,也是尚書剩下的,哪會有什麽記錄賬冊?”


    “你弟弟平日裏與誰交往過密?”


    “我仔細想過,不理解也不明白,我弟弟為什麽會做這種事,他是個最為簡單的人,每日就是讀書寫字,從不外出遊玩交友,這個官還是我強逼著他做,以為能見見世麵,性子倒是改了,挺力爭上遊的,沒事就來我府中做客,研究官場利弊,我還頗為欣慰,哪成想,會來這麽一出。”


    袁恒的弟弟名為袁靳,根據周邊的隨從丫鬟說,他日常就呆在府中,從不出門,除了到袁恒府邸,沒有交往過密的官員。


    “那麽,到了你的府中,還會有別的人作陪嗎,一般你弟弟在的時候,誰在逗留的次數最多?”


    袁恒思索,“一般都是我的同窗或是書生,來向我求教問題的,或是手下官員來回匯報,我弟弟,他,常和人有交流的,是我的一個學生,名字叫孫羅山。”


    孫羅山,寒山學院往年的學生,如今在一言堂謀生,宋巔想要親自去會一會,吩咐德通多關照些袁恒,別讓刑部的給審死了,拿些傷藥和禦寒的衣物。


    一言堂,即是能探討,能摘錄,能置換書籍的地方,幕後之人不知,隻是在京城非常風靡,每年秋至那日,外地書生文人長途跋涉,專門來此一聚,然後再分開,互相分享心得,文人墨客最為盛行的地方。


    堂前用徽墨大篆體寫的一副長聯,筆勢遒勁,線條簡練生動,其意大氣高遠。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一樓是大廳,二樓有單獨的隔間,三樓是用膳歇息的,四樓是藏書閣,宋巔真是頭一次來,可算孤陋寡聞了。


    正值午後,多數的客人都已經用過膳,準備上樓小憩片刻,突然灌進來一股寒風,門口行來幾十帶刀侍衛,個個身披黑甲,腰間配戴龍鷹鏤空令牌,凶神麵铩,剗惡鋤奸。


    於後一人,鏗步疾風,著雲龍紋朱色官袍,腰束革帶,頭戴有梁冠,足蹬黑履,身修體廓,容麵嚴威,眼厲唇抿,神色寒氣逼人,使人望而生畏。


    宋巔甫一踏入內,便聞著股濃鬱墨香鋪灑開來,若不是來辦案,真不想鞋底沾灰,這堆附庸風雅的東西。


    張震如今已成為晉升統領,上前拎著一人,問孫羅山在何處。


    很快,被領進一人,深藍色書生錦袍,頭戴學士帽,眸深濃眉,沉而不溫,行禮後,直起腰來,“這位爺可有事相詢?”


    宋巔看著外頭瞧熱鬧的幾人,指著樓上雅間,“挑個幹淨的。”


    二樓最裏,靠窗明亮,視線對著皚皚白雪的山脈,一望無際,倒挺有詩意,牆上懸掛各大家的詩詞,伴著水墨畫,頗為文學。


    第45章 肆拾伍章


    二樓最裏, 靠窗明亮, 視線對著皚皚白雪的山脈,一望無際,倒挺有詩意,牆上懸掛各大家的詩詞, 伴著水墨畫,頗為文學。


    開門見山,“你認識袁靳嗎?”


    街道上到處貼著的文書, 誰人行刺, 犯了滅九族的大罪,他能不知道嗎,真是倒黴,攤上這破事,點頭, “不認識, 曾在袁夫子府邸見過幾麵,不曾深交。”


    無所謂的事,連席都沒一處吃過,算的上什麽認識。


    宋巔略分兩膝,手指屈起, 敲著烏木桌角,聲音閑談,“哦,你這是替人做事?”


    孫羅山警惕, 不懂為何發問,京中都知一言堂背後的靠山大,誰人都不敢比量,這位,到底是何路上的?


    “確實,我個窮書生,掙點小俸祿,夠打回酒喝的。”他是最低端守門的,沒什麽本事,不必揪著他不放,有能耐你去找上頭厲害的大人物。


    恰巧這時,隔間傳來鬧哄聲,熙熙攘攘的說著什麽郡主,宋巔下頜收緊,示意讓張震把門窗打開,聲音源源而入。


    “半路撿來的郡主,瞅著稀罕的架勢,快趕得上哪個得意的愛妾了。”


    一男子聲音不屑。


    另一人搭腔,“莫不是,女兒愛上爹爹的醃髒把戲,且不說,肚子裏許還帶著種呢,這麽迫不及待的…”


    未盡之言,難聽至極。


    他們進來沒顧上關門,可見這話題已經說了一路,那種嗤之以鼻,嘻哈耍樂的語調清晰可見,幾人正摟著相互吹捧時,隻覺脖頸處一片冰涼,低頭去瞧,嚇的大驚失色,這是哪門子瘟神,敢把刀架他脖子上,喝道,“把刀拿走。”


    文人都有自己的脾性,即使心裏已經怕的要尿血,但表麵上必須裝的鎮靜舒緩,需如春日踏青般悠閑自得。


    “別怕,我不過請你去玩玩,醃髒的遊戲。”宋巔立於門前,兩手相叉抱於胸前,兩腳一前一後,貫是冷硬的臉漂上輕浮燥色,好久沒有做遊戲了,手癢難耐。


    這一群人見著他,皆麵帶疑惑,定是朝廷官員,就是不知何處得罪,一人頗有涵養,麵容俊逸,上前有禮,“這位大人,可否原諒則個,都是閑暇無意之說。”


    極有可能是因著,那位,丹陽郡主。


    好個無意,“本官若是無意說,要入你老母,你也能原諒則個?”


    那人臉色一變,拳頭緊握,眼底罪惡淵藪。


    兩男子相對而站,麵相認真嚴肅,要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在討教學問,實則不然,宋巔嘴毒心狠,玩黑的,誰怕埋汰啊。


    氣氛弩張時,從後方傳出個肆意的大笑聲,一群中讓開條路,裏頭歪坐著個華服男子,手中一把小刀,正削著果皮,叮當,刀扔到桌上,張嘴咬了口雪白的梨,待吞咽下去,才興致勃勃的看著宋巔,一臉的盎然。


    “碩親王,可真是悠閑啊!”宋巔連禮都不行,這人雖是聖上的親弟弟,卻完全是個混不吝的,沒腦子。


    “可不嘛,瞧了出好戲,得知侯爺特殊的愛好,真是好重的口味啊,嗯,我記得他母親可早就香消玉殞了,侯爺的牙口行不行啊,別到時候蹦了牙,再怪他沒提前招呼。”


    碩親王略興奮,手舞足蹈的靠近宋巔。


    其他人皆哈哈大笑,附和道,“此言甚對啊,啃骨頭得有副好牙口,咱,誰人能行?”


    “蹦掉了牙是小事,別是能進去,出不來,就沒那麽簡單了。”


    剛才被刀架脖子上那位,站起來陰森森的說。


    一群人似有了主心骨,漸漸向宋巔逼近,正對著禁衛軍,


    宋巔恢複往日的高冷氣息,“碩親王還是嘴下留德,要不等著見著聖上,本官就說你,嫖弄孌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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