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珩歎了口氣,幫著葉淩說了下去:“我猜想,這位蘭悅,應該是被困在了蘭草的身體裏吧?”


    葉淩點頭:“這奪舍之法既然是蘭家的一門神通,我想,應該也是有解決的辦法的。”


    蘭珩道:“奪舍之法是曾經的一位家主從另一個大能手中搶到的,隻是這神通逆天而行,根本不可能成功,一直被列為蘭家的禁術。”


    “但也是直到第一個嚐試奪舍的蘭家族人被困在了另一人的體內之後,大家才真正的打消了奪舍他人的心思。”


    “我想,這位蘭悅和其他蘭家的人會想奪舍後輩,恐怕過了萬年,早在口口相傳中忘了這奪舍之法的可怖了。”


    葉淩道:“也就是說,這奪舍之法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神魄被困在另一個人的體內?”


    蘭珩點頭:“而且隨著時間越長,魂魄就會日漸消散,如果我猜的沒錯,這蘭悅應該許久不曾出來了吧?”


    蘭草點頭:“從前我小的時候總做夢夢見姑姑,還以為是真的做夢,直到葉姐姐來了,我才知道那是姑姑借著我的身體出現,可是這幾年我做夢的間隔確實越來越長了。”


    蘭珩道:“你不用擔心,其實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消失的,不過為了安穩起見,我幫你配上幾幅藥,你服用了過後,就能壓製住她。”


    蘭草鬆了口氣。


    葉淩道:“那我暫時把他們交給你了,蘭草是我的妹妹,小五和石頭我也是當弟弟看待的。”


    蘭珩知道葉淩這是在警告他,他又哪裏會對這三個小孩做什麽,更別說其中一個還是他蘭家的人了。


    而且葉淩和樊洛也是認識的,樊洛對人冷淡,身份神秘,卻是把葉淩護得緊緊的,他也不敢造次。


    這一頓石頭和小五吃的肚皮滾圓。


    石頭倒是高興蘭草終於能回蘭家了,蘭草卻是擔心石頭,但葉淩的話說得有道理,石頭的身份太特殊了,在不知道蘭家的情況之前,是一點也不能暴露。


    而小五則是別扭了一路,直到葉淩都要進屋休息了,他才凶巴巴的問道:“你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什麽把我當成弟弟,你怎麽胡亂騙人?”


    葉淩失笑:“我不那麽說,還要怎麽說?”


    石頭別過臉去:“我知道你沒把我當弟弟。”


    葉淩揉了揉他的腦袋:“我也知道你不是個壞心眼的孩子,既然碰上了就是有緣,我也願意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護著你。”


    或許是年歲漸長的原因,對待敵人時葉淩不會留手,但對其他人,她願意多付出一些善意。


    她總想,如果沒有劉淑的善意,沒有王子真的善意,沒有師尊和師兄的善意,還有許許多多幫助過她的人的善意,她此刻也不會站在這裏。


    如果她給小五一份善意,就能讓他以後過的更好一些,她也不會吝嗇。


    這一刻,葉淩似乎聽到了藏在體內的那枚畫卷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撕裂聲。


    一股無形之氣從畫卷裏升起,直衝葉淩的識海。


    金色識海掀起了巨浪,巨浪裏,竟是有一滴金色的圓珠滴溜溜的升了起來。


    這是?!


    葉淩驚訝地內視自己的識海。


    那枚珠子剛一出現,就朝著旁邊的拓本湧去。


    一閃而過後,圓珠沒入了拓本,而拓本上還殘留著的血跡,也因此消失了一滴。


    小五見葉淩怔愣了片刻,扯了扯她的袖子,紅著臉快速道:“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求你!”


    葉淩笑著道:“好。”


    小五似乎還有話想說,不過還是憋住了。


    “等我長大了,我也保護你!”他扔下一句話之後就跑回了屋子裏。


    隔壁的石頭露出一個腦袋,靦腆的笑著道:“小五哥哥就是這樣的,看起來凶巴巴的,不過是個好人。”


    確實是個好孩子,這一年的時間,在沒有她和蘭草的情況下,小五還把石頭給養胖了一圈。


    “我知道,石頭也是個好孩子,晚安。”葉淩道。


    “晚安。”石頭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被窩去。


    葉淩眼裏含笑,能在這裏碰上他們三個,真是太好了。


    不然她心裏總想著王辰遠,或許根本沒有辦法靜下來。


    隻是剛剛從識海裏出現的那枚珠子究竟是什麽?又為什麽能消除拓本上的血跡?


    第二日,葉淩告別了三人之後,重新回到了山壁之前。


    這一坐又是半年。


    在葉淩的世界裏,不再是之前看到的那般單調的清濁兩氣,而是多了一輪曜日,幾顆星辰,一條江河,一輪陰陽魚,一個金色的網兜。


    這就是她體內的畫卷。


    隻不過此刻,畫卷上還多了一個背影。


    那個背影卻不是山壁上的人,而是她自己。


    她一隻手拿劍,正是要回過頭來的模樣,仔細一看,便是當年秦思虞畫在竹居的那幅畫。


    不同於秦思虞的畫中人,這個背影卻是時而凝實,時而恍惚,仿佛下一刻就會回過頭來,又仿佛永遠都隻會立在原地。


    時間和空間的不斷變化,在她的身上似乎極為明顯。


    葉淩醒了過來,吐出一口濁氣。


    再次看向山壁,這山壁上所刻下的道,以她現在的修為,根本領悟不到。


    反而是待的時間越久,越明白自己的淺薄。


    或許到了掌道,真正的掌握一道之後,才有可能理解這山壁上背影所刻之道的百分之一吧。


    葉淩站起身來,時間不多了,還有一年半,蘭家的人就會來接蘭珩。


    不管是到青霄去救王辰遠,或者是向秦家的人打聽當年秦思虞身死的真相,她都必須在一年半後跟著蘭珩離開。


    既然無法理解山壁上刻著的道,那就隻能用她自己的道了。


    葉淩的手指如劍,迅速的在山壁上寫下了兩個字。


    光芒衝天而起,其他人紛紛抬起頭來。


    山壁被一片光霧所籠罩,隻能看見葉淩的背影。


    而在她的身後,隱約有一副畫卷正在展開。


    一股極為玄妙的力量從畫卷中升起,最終凝聚到了葉淩的指尖。


    那本來已經要消失了的“葉淩”兩字,在這股力量之下,仿佛又被人重新給按進了山壁裏。


    巨大的斥力從山壁處傳來,葉淩一咬舌尖,吐出一口精血,右腳一用力,深深的踏進了青石板中。


    她此刻不能後退,一後退便是前功盡棄了。


    指尖的光芒化作金色銀河,嵌入了“葉淩”兩字的每一道筆畫之中。


    山巔之人坐在窗戶上,亂糟糟的頭發遮住了大半邊臉,他嘴裏哼著小曲,一隻手搭在腳曲著的膝蓋上,不停的打著節拍,另一隻手拿著一個酒葫蘆,每當唱完一句就灌自己一口。


    “好歌,好酒,再加上那下麵的美人兒,不錯不錯。”他哈哈大笑道,“總算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我還以為下麵那群廢物會讓我再等數百年。”


    他喝了口酒,一把扔掉酒壺,整個人一躍而起,“不行,等不及了,那美人兒若是不行,我就去幫她一把!”


    葉淩體內的九霄之力翻滾沸騰著,身後的畫卷越來越凝實,尤其是畫裏的那輪曜日,其上之光堪比真的太陽之光,刺目的讓人不敢直視。


    葉淩深深吸了口氣,畫卷猛的縮小,變作一道流光,飛入了她的體內,下一刻,她身上所有的力量一湧而出,從指尖轟然而下。


    時隱時現的“葉淩”兩字,總算在山壁上留下了痕跡。


    也正是這時,那披頭散發的男子躍到了葉淩身後。


    其他人本是目不轉睛的看著葉淩,此刻被那男子嚇了一跳,紛紛後退。


    有待的久的人更是捂住了嘴巴,惶恐的看向男子。


    粗布衣裳的男子對著做人做了一個“噓”的姿勢,轉身看向已經散去了光芒的山壁。


    兩個名字一左一右,一深一淺,刻在了背影的旁邊。


    “葉淩嗎?”男子以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真是一個鋒芒畢露的名字。”


    葉淩也終於看清楚了她名字左邊的三個字。


    “項辰州。”


    她轉過身,便見身後那個高大的男子對她咧開了嘴,露出雪白的牙齒:“我就是項辰州,終於等到你了。”


    十分鍾之後,項辰州和葉淩同坐在渡人山的山巔之上。


    這裏隻有一間破破爛爛的房子,房裏除了破破爛爛的床之外,便是破破爛爛的桌椅了。


    項辰州在袖子裏掏啊掏,掏出了一個葫蘆,扔給葉淩:“這酒可剩的不多了,隻能分你一壺,喝完可就沒了。”


    葉淩把葫蘆收了起來,盡管沒有打開蓋子,她也能聞到裏麵醉人的酒香。


    她道:“你說你一直在等我?”


    項辰州咧嘴一笑:“我在這地方待的無聊啊,無聊到隻能日日以睡覺來度日,簡直苦不堪言,就等著你來呢。”


    他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但葉淩卻不敢掉以輕心,因為眼前的這個人,修為絕對是在掌道之上。


    “哦?你不是還有酒喝嗎?”葉淩反問道。


    項辰州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沒錯,我還有酒。”


    他眼裏精光一閃:“不過這酒也要喝完了,也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什麽意思?”葉淩問道。


    項辰州問葉淩道:“你到這裏來,是為了那底下的山壁,還是為了這山巔的奪時果?或者是為了這渡人山裏鎮壓著的人?”


    “鎮壓的人?”葉淩皺眉。


    項辰州一見就明白了:“看來你不是為了第三者而來,不過很可惜,你既然把名字刻在了山壁之上,那麽你就不得不守在這裏做個看門的了。”


    項辰州的話葉淩一句也聽不懂,但下意識的卻是立刻站了起來。


    “想走?”項辰州挑眉。


    葉淩道:“你都說讓我做看門的了,難道我還真留在這裏給你看門?”


    相思劍猛然出鞘,卻是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


    並不是葉淩無法送出這一劍,而是這一劍的劍芒消失在了波動的空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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