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的容易,但當江梵發現白以悠待他仍然如同一般朋友一樣,他就知道自己過往的魅力不再,踢了個大鐵板。


    她還是常常出門和江靖約會,往往江梵想打電話約她時,她已經被江靖訂走;抑或在她家門口等待時,碰見江靖送她回家。


    她的選擇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可是他不認輸,她和江靖幾個月的認識,不可能比得過他和她十年來的情誼,那不是膚淺的愛情就能維係的,其中的相知相許、默契意合,才是維係兩人關係的重點。


    盯著秘書室裏白以悠空蕩蕩的座位,江梵不禁出神。雖然他不斷地替自己打氣,但事實擺在眼前,她就是不在身邊,江靖正慢慢地步入她的心中。


    “總裁?”陳助理喚了他一聲,見他沒有反應,遂加大了音量,“總裁!”


    江梵回過神來,有些惱自己的恍惚。“什麽事?”


    “各個經理都在會議室準備好了,就等總裁你過去開會。”這些話,半小時前他已經說過一次了,但是江大總裁還是維持著一樣的姿勢待在一樣的位置,陳助理很是無奈。


    “好,我等一下過去。”被剝奪了思念白以悠的時間,江梵有點不悅。


    陳助理看他一整天不是恍神就是悶悶不樂,忍不住問道:“總裁,你很想念白秘書嗎?”


    江梵訝異地挑起眉,“你怎麽會這麽問?”


    “因為很明顯。”頓了一頓,冒著得罪老板的風險,助理又解釋道:“雖然總裁你說和白秘書不是情侶,但我們都認為你們一定是,隻是礙於公司氣氛所以這麽說,因為你們之間實在太曖昧了。”


    “怎麽個曖昧法?”他倒是好奇了,怎麽他都沒發現自己和白以悠給人相戀的感覺?


    “以前白秘書和總裁對視的時候,兩人間的火花,就像要燒起來似的。還有,白秘書對你的關心,早就超過一個秘書該做的;總裁你更是明顯,對白秘書的保護幾乎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通常隻有一個男人怕自己心愛的女人被搶走,才會防得這麽徹底。公司裏偷偷喜歡白秘書的人不少,卻都不敢行動……”


    瞧上司聽到有人喜歡白秘書,臉色隨即一變,助理馬上又拗回來。“……那是因為大家都把總裁和白秘書看成一對,你們不僅外型相配,彼此間的互動根本讓別人沒有插入的機會,一看就是相愛至深的樣子,誰有辦法破壞你們?”


    “你們認為我愛白秘書?”江梵意外,他對白以悠產生愛戀的心情,是在一連串的打擊後才逐漸發現的,為什麽助理說得好像他愛白以悠很久了?


    “明明就很愛啊?總裁每次看白秘書的眼光,都像想把她給吞下去;有很多工作上的事,要是我們直接向你報告,一定被你轟死,但若是透過白秘書,就會順利很多,因為你對她簡直是無條件的順服……”


    發現自己似乎用錯詞了,不過總裁好像不在意,助理仍是改了口。“應該說,你特別包容白秘書,也對她特別關照……總裁你不要怪我八卦,我隻是把事實陳述給你聽,公司的女同事們,有很多都替白秘書抱不平。因為總裁明明就抓著白秘書不放,自己卻又很花心……”


    這番話,在江梵心裏掀起滔天巨浪,他竟無法反駁自己和白以悠之間的曖昧,似乎已經不是用友誼兩個字能輕易帶過的。原來,他早已深深愛著她那麽久,可是他卻不知道,過去礙於對愛情的偏執及成見,連他自己都被蒙蔽了。


    這些年來,他可以不對任何女人付出感情,卻被白以悠輕易的入侵,他早該察覺自己的心情,不是逃避就能忽視的,他居然還傻得告訴她,他想學著愛她。


    這還需要學嗎?他愛她,而且已經愛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已經把愛她當成一種習慣,無法自拔了。


    “陳助理……”這一刻,他放下了總裁的身段,有些事情,還是旁觀者清。“你認為我和白秘書,還有希望嗎?”


    他這麽一說,令陳助理恍然大悟白以悠無故離職的原因。“果然是總裁和白秘書吵架,她才會突然離職。報紙上關於白秘書和大江董事長的緋聞,不會是真的吧?”


    江梵沒有回答,不夠臉色變得很難看。


    這下真是歪打正著。陳助理也開始苦思起來。“這……白秘書是很有原則的人,要她回心轉意,恐怕不是隨便哄一哄就行的。要不,先把她勸回公司吧?”


    勸回公司?江梵深覺這的確是個好主意,但他一遇到白以悠心就慌了,而他平常的腦袋也是直來直往,從來也沒想過要怎麽去追求一個女人。


    好,一個人想不到,一群人想總行了吧?


    “陳助理,你說各部門經理都在會議室了嗎?”


    “呃,是啊。”什麽時候話題又跳回來了?


    “那好。”江梵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率先走出去,丟下一句讓助理傻眼的話。“等一下新增一個會議主題——誰能幫我把白秘書拐回來,加薪三成!”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丟臉也顧不得了!


    “是的……我會好好考慮……謝謝你的關心,葉經理,再見。”


    白以悠掛上電話,臉上的表情是好氣又好笑。這是今天第七通同樣內容的來電,從第一通信任的企劃經理,到最後一通的業務經理,每個人都是打電話來替江梵說好話,拜托她趕快回工作崗位。


    有人裝可憐說白以悠若不回悠颺,總裁要貶他去掃廁所;有人拜托她快回來當秘書,她這個月的中餐算他的;有人直言若成功將她拐回,總裁加的薪水會分已成給她……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都出籠,簡直叫她啼笑皆非。


    江靖開著車,看她古怪的神色,不由失笑。“想不到江梵挺有創意的,居然用人海戰術這一招。”


    “我都快被煩透了。”話雖這麽說,臉上卻微露出甜蜜的笑意。


    “所以你還是決定要去旅行嗎?”他看出她心裏其實仍非常在意江梵所做的任何事。“你一下子消失這麽久,他會瘋掉的。”


    “原來你還會替他說話,我還以為你很愛整他,整上癮了呢!”她白了他一眼。江靖明明對江梵有著微妙的兄弟之情,但他幫江梵的方式,她怎麽想都覺得他在整人。


    “而且我隻是想離開這個地方,讓自己冷靜一點再回來。江梵那個人隻要下定決心,就會不顧一切猛衝,我也必須給他一點空間和時間好好想一想,自己是不是一時衝動。”


    “你想的沒錯,對非常人要有非常手段,可是他不是向你表白了嗎?”對於她的顧慮,江靖倒是有不同的想法。“你不必太擔心,他對你的感情,深到你自己都無法想象,隻是他笨到太晚才發現。”


    “是嗎?”其實她也有些同感,隻是期待了太久,愛情卻來得這麽快又這麽突然,她會不安也是理所當然。


    然而到目前為止,事情的發展都如江靖所預測,她免不了頗有微辭。


    “我真替你愛上的那個女子感到可憐。”願上帝保佑她,別被這個心機鬼給坑了。


    “我反而覺得愛上她地我,才是真的可憐。”他苦笑,淡淡地結束這個話題。“好了,你家到了。”


    車子駛到她家附近停下。遠遠的,車上兩人就看到在門口站崗的江梵。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要下車了。”她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步出車外時,突然看到車內的江靖朝她揮手。


    她不明所以地走到駕駛座窗邊,江靖慢慢地把車窗降下來。


    “我想隻要再一個動作,我們的約定就算完成了。”他詭異地一笑。


    “什麽意思?”白以悠完全被弄迷糊。


    正當她在疑惑,車內的江靖忽然將大手伸出窗外,將她的頭攬下,迅雷不及掩耳地在她唇邊一吻。


    “很好,我的戲份到此結束。”遠遠地,他就看到江梵勢如破竹地走來,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先溜為妙。“接下來就要靠你自己了!”


    在江梵殺過來之前,江靖帥氣地將車一個回轉,飛也似的駛離。白以悠則愣愣地撫著自己唇角,隻覺哭笑不得。


    “還說不是整他呢,居然丟這種爛攤子給我……”


    氣衝衝地將白以悠拉進屋,門才關上,江梵雄健的身軀就貼了上來,意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白以悠反應也不慢,連忙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你想做什麽?”


    “我要替你消毒!”看見剛才江靖親她,他幾乎要心碎了。


    “你……你不能用這種方式。”她微別過頭,雖然對他受挫的表情很是不忍,不過她也有她的堅持。“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所以江靖可以吻她,但他不行嗎?在他還弄不清自己心意,又狠狠傷了她的心時,她真的已經把愛戀轉移到江靖身上?


    他們明明已經奔向終點了,隻因他的一念之差,兩人又退回原點。一切都太遲了嗎?他輸給了江靖?


    江梵不能接受這個答案,卻也不敢再越雷池一步,隻好緊緊地擁抱她,抱到自己的身體都在顫抖,深怕不知會在什麽時候,他連擁抱她的機會也沒有了。


    “你先放開我。”她拍拍他的肩,從他懷中退開。“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說過,我會用盡一切方式把你追回來。”在心裏,他正式向江靖宣戰。


    “所以今天我的電話快被悠颺的主管們打爆,果然是你授意的?”她沒好氣地瞪他,“工作的事我自有考量,叫他們別再打了好嗎?”


    “好。”她的要求他一定答應,反正山不轉路轉,他還有各種不同的方式。總之這一次,無論受到再大的挫折,他都不會輕易放棄。


    “悠,我今天發現了一件事。”所以幾乎是一下班就到她家堵人,雖然等了一晚上,他還是要把這句話告訴她。“其實我……我……”


    “你怎麽樣?”


    聯係了那麽久還是吃螺絲,他顯得很懊惱。可是一見到她清麗的麵容,馬上所有的勇氣就回來了。“其實……我、我愛你很久了!這幾天,我一直想著我們的過去,我發現我早就愛上你,不是因為江靖,也不是因為任何原因。”


    白以悠驚訝地搗住嘴。她雖然早就覺得他好像一直搞不清楚對她真正的感情,卻沒料到他會這麽快想通,而且還大剌剌地說了出來。


    要一個一直不信任愛情的男人說愛,這是多大的掙紮與反省,她如何能不為此感動?


    “你好奸詐!怎麽能用這種話來影響我!”她咬著下唇,心兒噗通噗通,以破表的速度直跳。


    真的說出來之後,江梵才發現並沒有想象中困難,見她似乎大為軟化,更是把無賴的功力拿了出來。“我愛你,真的,而且很愛很愛,我之前說要試著去愛你,其實都是一堆廢話,因為愛你早已經是本能,根本不需要學習。”


    “你別說了。”她感到自己的臉蛋熱辣辣地發燙,偏過頭不敢直視他,但這男人顯然不肯放過她。


    第一次見到她如此驚慌失措,且臉上的羞怯來自於他,江梵得意極了,她怎麽躲,他就怎麽追,偏要和她麵對麵。“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唉,你……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她手足無措的轉移話題。


    一聽到有吃的,江梵當然忙不迭的點頭。天知道自她辭職以後,他沒幾頓吃飽的。“你終於記起我嗷嗷待哺了?我以為你忙著和江靖約會,都忘了我呢!”


    這男人,簡直得了便宜又賣乖!白以悠奉上一記白眼。“反正我本來就要煮自己的晚餐,你隻是順便而已。”


    他已經淪落到“順便”的地步了?江梵方才的得意馬上落得一點不剩,隻能苦著臉尾隨她到廚房。即使是煮飯,他現在連一分鍾都不想和她分開。


    白以悠迅速地處理食材,準備炒個飯,江梵望著她美好的側顏,這是一幕似曾相識的景象。過去,她不知道有多少次就是這麽專注地為他準備食物,隻是當時的他不惜福,現在回憶起來,他究竟為什麽會把她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


    他真的錯過太多。以前,她甚至不排斥對她有肢體上的親密接觸,那明明是情人之間才會有的動作,他卻打著朋友的旗幟貪戀她的溫暖,他真是太盲目了。


    見她認真地切著菜,好像一個妻子正在為丈夫下廚,他目光一凝,雙手就往她腰間伸去。忍不住想著,以前兩人就是這麽互動的,幾乎成了習慣,說不定她會忘了要阻止他。


    大手搭上纖腰的前一刻,白以悠淡淡的嗓音飄過。“你可別隨便動手動腳。”


    手又尷尬地收回。“我們以前都是這樣的!”他抗議。“難道江靖就可以嗎?”


    她似乎聞到了酸味?白以悠搖搖頭。“如果你可以,江靖自然也可以。”


    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打退了他的毛手毛腳。


    十分鍾後,炒飯完成,江梵一上桌便狼吞虎咽,沒幾分鍾,一整盤炒飯就去了一半。


    “太好吃了!”他真是懷念這個味道,像是怕過了這頓就沒下一頓,又連忙塞了幾大口。“悠,你回來公司繼續當我秘書好不好?我給你加薪……不不不,我的薪水全都給你好了……”


    說什麽傻話。白以悠瞟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吃著炒飯。“我過幾天要出國旅遊,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是去會有豔遇那種地方嗎?”法國?夏威夷?警報在心裏響起,像她這種小美女到處跑來跑去,實在太危險了。


    “我不需要豔遇。”她暗歎口氣,隻他一個就夠她受了,不必來太多個。


    “那就好。記得要帶紀念品給我。”想想,她跟在他身邊那麽久,寥寥數次的出國,都是因為公事必須陪著他去,她確實需要好好放鬆一下。


    說不定,在她旅遊感到寂寞時,會開始想著他,那麽他奪回她的機率就大了。


    這頭江梵在心裏打著如意算盤,但他卻忽略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在白以悠家用過飯後,兩人間的關係似乎大有進展,江梵的心情為之一振,趁著她出國的這些天,把所有的精神放在工作上,果然又接下了幾個大案子。


    悠颺的名聲扶搖直上,幾乎要趕上老字號的大江物流。又因為福樂家的案子太成功,悠颺為此拓展了好幾個據點,更意外得到了許多潛在的新客戶。


    公事如此一帆風順,江梵反而覺得奇怪,江文清那老頭怎麽好久沒來罵人了?至少他記得最近和大江競爭的一些案子,都是悠颺勝出的。


    想到那人,心情又沉下。他對江文清有種複雜的感覺。恨他瞧不起自己,於是便發誓要他刮目相看;恨他眼中隻有江靖,卻從不給予私生子一點親情,所以他要打敗江靖。


    但如今他已在物流界占有一席之地,父親仍然不認同他;好幾個案子都是他從江靖手上奪過來的,可父親也沒有對他多付出一點關懷,就算現在江文清願意承認他,正視他的努力了,他就能釋懷自己從小到大所受的錯待嗎?


    他不能,而且他相信自己會不由自主的去懷疑,是否那老頭又在耍什麽心機,想搞垮他的事業。然而當他這麽埋怨這江文清的時候,又會想到江靖所說的,他一切不幸的原因都來自母親當年的虛榮。


    他何其無辜?要承受江家所有人的怨恨,誰又知道當時年紀小小的他,隻期待父親能給他一點點關愛,隻是這樣的等待太久,也太苦,而且沒有一絲希望,所以他隻能用反抗來填補這份情感的空虛。


    江梵甩甩頭,甩去心裏的不安及迷惘。想那麽多做什麽呢?目前最總要的還是先把白以悠追回來,隻要有她在身邊,他的精神就能得以平靜安寧……


    “總裁!”助理突然敲門而入,表情有些慌張。“外麵有記者想采訪,你要見他們嗎?”


    “記者采訪不是先向你預約好了嗎?”思考被打斷,江梵不太高興,這種小事何必拿來煩他?


    “今天不太一樣。”他打開總裁室的電視,“因為有報導說大江物流的前董事長江文清,是您的生父……”


    江梵臉色一凝,果然各家新聞頻道的鏡頭已經鎖定在悠颺物流的大門,還有旁白不斷重複——


    “……據可靠消息指出,大江物流與悠颺物流這些年來的競爭,源於江文清與江梵惡劣的父子關係。在記者查證之下,發現江梵的確是江文清過去和情婦所生的私生子。大江物流對此不表示意見……”


    麵無表情地看著電視,江梵並沒有任何喜悅或憤怒的心情。在他成立悠颺物流後,那老頭已經徹底和他劃清界線,而他也不屑人家說他會抱著大江物流的大腿,所以外界都認為兩家公司隻是純粹的競爭關係。


    但這種消息要查也不是查不到,所謂透露消息的神秘人物,究竟是……


    反正不管是誰都無所謂,江梵根本不在乎別人知道他和江家的關係,但江家人就不一定了。因為悠颺的天下是他打下來的,他可以無畏地麵對任何人;不過江文清要麵對父子反目、兄弟鬩牆的醜聞,恐怕已經起得跳腳了吧?


    至於江靖,他倒是很想看看他失去冷靜麵具時,是否還是那副假斯文的樣子。


    說是為了白以悠公報私仇也好,趁人之危也罷,總之他現在非常地想對江靖落井下石。由抽屜裏拿出一本白以悠替他整理的名片簿,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江靖辦公室的專線。


    一通電話過去,接電話的卻不是江靖,而是他的秘書。


    “您好……請問您是……悠颺企業的江總裁?”秘書很顯然嚇了一跳,沒料到在這多事之秋,當事人會自己打電話來。“很抱歉,總裁出國去了,要過一陣子才會回來。”


    這趟是江靖為了拓展新路線到國外視察,不過盡職的她當然不會解釋。也因此這番話到了江梵耳中,徹底的成了另一個意思。


    “他出國了?”恰好和白以悠同一個時間?“那就沒事了,謝謝你。”


    掛斷電話後,江梵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把內心裏的狂亂發泄出來。


    她和江靖兩個人去旅遊了,這算什麽?蜜月旅行的預習嗎?曖昧的男女同行,還會發聲什麽事?會不會江靖正擁抱著白以悠甜言蜜語,讓她徹底忘了台灣還有另一個男人在等她?


    江梵完全無法克製自己胡思亂想,她已經做好選擇了?隻因為他笨得太晚想通,仗著十年來的情誼就以為她不會跑掉,這種自以為是的想法,終於讓他出局?


    胸口痛到幾乎無法呼吸,他發現自己真的愛她太深,深到骨髓裏,所以失去才會是這麽致命的打擊。


    望著電視新聞仍在報道的江家秘聞,但那些對他都已不重要。他好想瘋狂地哭,瘋狂地叫,甚至哀求她回來,然而即使如此,她也聽不到、看不到,他隻能讓所有的痛苦在身體內衝撞,叫囂著將他擊倒。


    這一定是報應,他辜負她愛情的報應。


    一周過去,江梵由一開始懷抱著一點點希望,到最後終於絕望。


    白以悠的手機從未開機,或許是怕他擾了她和江靖的甜蜜旅程。即使新聞裏江家的消息還在延燒著,這一切都對他不再重要了。


    正當他沮喪地第一百零一次撥打她的電話,辦公室外卻傳來令人訝異的消息,江文清來了。


    江梵放下話筒,深深吸了好幾口氣,進入備戰狀態。他已經失去白以悠,輸給了江靖,不能再被這老頭瞧不起。


    五分鍾後,陳助理將江文清帶入後,便立即退出去,給他們父子倆一個談話的空間。


    老實說,看到江文清的第一眼,江梵有些意外,他看起來蒼老許多,神色也不像前幾回那麽冷峻。雖然整體感覺仍然嚴肅,卻少了咄咄逼人的味道。


    “江董事長大駕光臨又有何貴事?”如以往般譏諷的開始。


    “你的白秘書呢?”很奇怪地,江文清第一個問的居然是白以悠。剛才被一個男助理帶進來時沒看到人,他已經很納悶了。


    “去問你的大兒子!”這老家夥來炫耀的嗎?江梵有些惱火地回答。


    “問江靖?為什麽……”聽見江梵敵意甚深,他似乎聞到一絲微妙的醋味,隻能微微搖頭。“你的秘書是個好女人,你不好好把握,怪在江靖頭上做什麽?”


    “關你什麽事?你究竟來幹什麽?那消息可不是我說的,你應該知道我一向不希望和你扯上關係,免得還有人以為我這間悠揚物流是你施舍的……”


    “我知道不是你說的。我已經查出那個人是誰了。”難得地,江文清沒有被他激怒,態度還算平和。“方淑文,一個你公司離職的員工,還記得嗎?”


    “是她?”江梵先是皺眉,接著無所謂地諷笑。“是她又如何?她打錯如意算盤了。我根本不介意媒體怎麽報,反正當年和人婚外情的又不是我。”


    “你……”被當麵揭醜,江文清忍不住又被勾起火氣,但心念一轉,隨即冷靜下來。“都幾十年前的事了,挖出來我也沒什麽好怕的,我都已經退休了。”


    “所以你來,不是特地來諷刺及嘲笑,說方淑文出賣了我?”江梵再次驚訝,這老頭今天平靜得相當詭異。


    “那女人自然會有人處理,我還不放在眼裏。”像是懶得再提她,江文清進入正題,老臉也變得有些忸怩。“我前幾天參加一個餐宴,遇見幾個老朋友,他們特地到我麵前提起你的事。他們說因為悠颺物流成功地做起了幾個大案子,尤其是最近福樂家的案子,因此有好幾個來台投資的外商,已經開始注意你了……”


    “那又如何?”江梵起了防備,大江準備來搶嗎?


    “我發現,我以前對你的態度,似乎有些……偏差。或許是我老眼昏花了吧,一心隻記得打擊你,居然沒發現你的能力甚至不下於江靖……”


    其實上回被白以悠訓了一頓之後,江文清開始認真思考自己對江梵是否太過分。而反省之後的結果,幾乎讓他嚇出一身冷汗,他似乎真的犯了很大的錯誤,才導致如今的父子反目。而他過去所有的偏心及忽視,依江梵當年血氣方剛的個性,沒來把江家弄得天翻地覆,或許還得歸功於白以悠的開導。


    如今他已垂垂老矣,妻子早已過世,大兒子待他有禮卻淡漠,小兒子則視自己如仇敵。偌大的華麗客廳裏,隻有他的影子和一張輪椅陪著他,幾十年來的人生到最後竟是如此,豈不悲哀?


    所以當他參加應酬,在席上聽到商界友人大力讚揚江梵時,他知道自己不僅錯看這孩子,更錯待他了。他母親犯的錯事,為什麽要他來承擔?


    江文清還記得這孩子十歲第一次進江家門時,看他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孺慕之情,可是才短短幾年,那抹純稚及渴望的光芒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桀驁與冷漠,後來江梵高中時,江文清怒極之下賞給他的一巴掌,則徹底切斷了父子間的最後一絲情分。


    幾十年來累積的怨與恨或許沒那麽容易消除,但他老了,也沒多少時間了,若要有一個人先起頭,那就由他來吧。


    江梵聽到他像是示弱的話,結結實實嚇了一跳,但心裏疑慮未除。“老頭,你又在耍什麽花招了?”


    如此不客氣的回應,令江文清攢起眉。“我隻是說,我昨天已經跟媒體承認你是我兒子,以後你和江靖的競爭,就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會再管了。”


    終究擺了幾十年的身段沒那麽容易放下,但至少已經跨出一大步。


    所以,老頭畢竟認同了他的成就,不再把他當成敗家子了?


    聽到江文清終於鬆了口氣,江梵應該得意地大笑,總算讓他刮目相看了。可是,此時的勝利,竟讓他有點悲哀,過去他的假想敵,現在隻是一個垂暮之年的孤單老人,這幾乎令他所有鬥誌冷卻。從小到大所受到的不公平對待,豈是幾句話就能平撫的?難道這老頭以為施點小恩小惠給他,他就該感激涕零?


    “你承認我是你兒子,但我可不承認有你這種父親。”他恨恨地瞪著江文清,“你別以為我會蠢到被你幾句話打動。怎麽,最近大江物流出了什麽事情嗎?所以你來示好,希望我放水還是金援?”


    “你……”


    想不到這孩子對他的恨遠超想象,江文清情緒一激動,一口氣突然上不來,血液一下子全集中到心髒似的,衝得他心痛如絞。於是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江梵眼睜睜地看著江文清昏倒,登時方寸大亂,他本能地一個箭步衝上前,手足無措地察看他的狀態,一邊大吼著助理叫救護車。


    不,這不是他要的結果啊……


    江靖急忙趕到醫院時,就看到坐在手術室前,垂頭喪氣的江梵。


    “發生什麽事了?”他不懂怎麽自己才剛回國,就聽到父親入院的消息,而送他到醫院的人,竟是幾百年前就和他們父子交惡的江梵?


    抬起頭,江梵望著他的目光,沒有焦距。“他和我說話說到一半,就倒下去了。是我……是我氣死他的嗎?”


    瞧他大受打擊,還一副失神的模樣,江靖皺眉。“他怎麽會和你在一起?”


    “他來找我……”江梵回想起當初的畫麵,仍然心悸。“我以為他又來教訓我了,沒想到他竟說他向社會大眾承認了我是他兒子,他看到我的成功了。我不相信他,我認為這是他的詭計,所以頂撞了幾句,他就這麽倒了下去……”


    江靖明白了。這陣子父親常陷入沉思,看見悠颺物流的報導時,神情也不像過去一樣緊繃,可能心裏對江梵的成見已有些許軟化。先前和江梵的父子關係剛爆發出來時,父親就進過一次醫院,這次會再複發,也不能完全怪江梵。


    “江梵,你還恨爸嗎?”他在江梵身邊坐下,兩兄弟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談話。


    “我不知道,我應該很恨他的,可是當我戰勝他,看著他低頭後,卻不覺得高興……”他隻有滿滿的空虛,究竟恨了這些年,他得到了什麽?


    他從沒有一刻像現在一般無助,他並沒有想氣死江文清的想法,平時的忤逆與反骨,隻是想證明自己絕不是父親眼中那麽的沒用,可是當江文清直挺挺地倒下去那一刹那,他居然感到害怕,居然會擔心那個從沒盡過一點責任的父親,會就此離開人世。


    “其實先前以悠和爸見麵,義正詞嚴地將爸這些年對你的不公平道出後,從那時起,爸對你的態度已經有些改觀了。”談話中,江靖已經將江梵視為兄弟,“他以前是一提到你就暴怒,後來則是漸漸沉默,有一次看電視,法商福樂家的總裁在新聞上誇獎你,他居然還不自覺地笑了。”


    江靖陳述著江文清不為人知的另一麵,他無法再看著自己的父親和弟弟這樣下去。“爸已經後悔了,可是他架子擺了那麽久,要他馬上認錯也是不可能的。你們兩父子的個性一樣硬,你隻要想想自己是否能放軟身段到爸那個樣子,就知道爸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去找你。”


    江梵目光複雜地射向身邊的男人,他應該討厭江靖的,此時卻升不起一絲反感的情緒,他似乎感覺到這男人在安慰他。


    會嗎?上帝讓他孤獨了這些年,現在想施舍一些親情給他了?


    “醫生有說爸現在情況如何嗎?”


    江梵深吸了口氣,很困難地道:“不太樂觀。”


    一句話,令江靖也沉默下來。


    醫院的走廊上有著令人窒息的寂靜,連路過醫護人員的腳步聲都仿佛大到令人心驚。


    沒有人知道恐懼與無措幾乎令江梵滅頂,若是白以悠在,一定會用她溫柔的話語和貼心的舉止支持他,讓他有個依靠。可是她不在了,她選擇了江靖,以後他就隻能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下去。


    等等!江靖回來了,所以白以悠也回來了嗎?


    “悠呢?”他終於雙眼有神了些,急切地想知道她的去向。


    “以悠?她不是出國了嗎?”這男人真的嚇傻了?!她出國江梵不可能不知道,居然來問他這個剛業務考察回來的人?


    “你沒和她在一起?”江梵絕望的內心出現一道曙光。


    江靖恍然大悟,他和白以悠幾乎在同一個時間點出國,難怪江梵會誤會了。“江梵,就憑你這個問題,以悠就應該狠狠地拋棄你。”


    “她不會!”知道她沒有選擇江靖,江梵開始覺得自己有勝算。


    “你憑什麽覺得她不會?你明知道她心裏十年來放的男人是誰,卻又認為她會和一個認識不到幾個月的男人單獨出遊,在你心中,她是如此隨便的嗎?”


    “當然不是……”江梵語結,他隻是太害怕了,在商場上他可以剽悍囂張,但在情場上,他花了好長時間才領悟,才剛剛到達初級班而已。


    “我告訴你,若你對她的心意不夠堅定,你一定會失去她。”這已經不能算是勸告,而是警告。


    “就算擁有她的人不是我,也會是別人。以悠既然有足夠的意誌力離開一個愛了十年的男人,就一定有勇氣愛上別人。江梵,比起那些會對她一心一意的人,你太過花心了,也太過無心,根本沒有必勝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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