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扶清確實有擴大小報規模的打算,今年人手增加了許多,他全家人下場,總能多印些出來。


    不過他還要分出心思來做教輔,怎麽才能找到值得信任的人手,才是他最頭疼的事。


    見到李氏雜貨行賣小報的盛況,幾人又在平陽府四處亂轉。


    無論是河邊的草集上的茶寮,還是有正經說書人的茶館,去哪都能聽到當地人在討論小報的內容。


    有人給同伴講裏麵的謎語,有說書人在屏風後麵表演口技,間歇時講幾個小報上的笑話。


    那些笑話葷素搭配,是司徒瑞專門從民間發生的各色事情中搜集而來的,老百姓就愛聽這些。


    聽到和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相同,便詼諧一笑,聽到有離奇的事件,也拍腿大笑。


    秦扶清走過平陽府的水井之處,到處都能聽見有人在聊安溪小報。


    無論是買到的沒買到的,都不耽誤大家喜歡安溪小報。


    沒買到的人可以抄小報,還有些說書人會專門搶購小報,把其中的內容當做付費節目講給大眾聽。


    秦扶清也不是什麽魔鬼,並不打算維護什麽版權,好故事就是用來傳播的,倘若他的這些故事能把市場擴大,豈不是一件頂好的事?


    視察完自己和朋友們精心打的天下,秦扶清心滿意足地回到住處。


    “你們感覺如何?”


    “甚好!沒想到有這麽多人喜歡咱們辦的小報!”周霆喜不自勝,握拳高興道。


    隻可惜他沒什麽寫故事的才華,也憋不出來那些精彩的故事來,隻能幫著校稿啥的。


    殷傑喜歡作詩,閑著沒事就寫些詩發表在小報上。


    占的板塊不大,也是出於支持他的愛好。可方才走一大圈,也沒聽到有誰說喜歡他的詩,倒是聽到有個書生講,寫的什麽鬼詩,還不如他寫的。


    殷傑苦巴巴的,文無第一,他寫的怎麽就不好了?


    蘇木偶爾也會撰寫一些東西到小報上,有些是生活中能用到的預防或者是診斷疾病的小竅門,有些是蘇阿爺行診時遇到的因為疏忽導致危及性命的案例。


    還別說,這個板塊也挺受人歡迎。


    當然,小報上最重要的版塊,還是四個連載的故事。


    其中兩個出於司徒瑞,一個出於秦扶清,還有一個麽,則是出自於婁姐姐之手。


    婁含真筆下的主角,乃是一個山中修煉多年,天真無邪的江湖俠女,借她之口,走遍人間山川,見過四季輪轉,在這個過程中遇到的人和事。


    她雖然足不出戶,可家中有婁雨賢的藏書,又有秦扶清從石家借來的山川地誌,寫出來的東西,足以逼真到讓一輩子都不見得能走太遠的古人長見識了。


    更別說她那粗獷的筆名之下,是女子特有的細膩筆觸,描繪著她腦中想象出來的奇異美好世界。


    比起前三個故事的情感糾纏、詭異離奇,婁含真寫的故事以細膩和溫情見長,也擄獲一批書迷。


    據李益所講,許多閨閣女子也會遣家中仆從來搶購小報,她們最喜歡的,就是這第四個故事。


    秦扶清想,如果婁姐姐知道的話,肯定會很開心。


    要不,再在小報上多增加一個版塊,反正鏡今草堂要掛牌開張了,日後也有正經能收信的地方。隻要在小報上登出收信的消息,想必這些讀者都能送來不少的素材。


    四月九號,黃道吉日,府試正式開考。


    秦扶清和殷傑把三個小夥伴送入考場大門,他們二人的院試,則還要再等一段時間。


    殷傑今年也想上場試水,他緊張得很,蘇木他們幾人在考場考試,殷傑一頭紮進院試備考之中。


    殷傑不如秦扶清愛好廣泛,他在科舉一事上的努力程度,是秦扶清都不可及的。


    說了要備考,就能一整天不出房門,自己埋頭苦學,就連吃飯時都要人把飯端到麵前,整個人臉上掛著病態的癡狂。


    殷傑這種狀態,明顯是入迷了,秦扶清隻能在吃這方麵多加照顧他,閑著沒事就看看他有沒有事,也不好前去打擾。


    他雖然也喜歡讀書,可讀書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是日積月累,是所見與所聞的結合,他更喜歡讀一讀書,再往外邊跑一跑轉一轉,勞逸結合。


    平陽府郊外的村莊裏,農民們趕著水牛正在泥濘的稻田裏忙活,婦人們穿著單薄的衣衫,頭戴鬥笠,卷起褲腿彎腰插秧,不把一道秧插完,她們的頭是抬不起來的。


    清明前後經常下雨,這時候的牛不能淋雨,若是淋了雨,牛就有可能生病,若是牛生了病,不僅耽誤一家人一年的收成,可能還要花大價錢找獸醫。


    這一日秦扶清撐著傘走在鄉間,見幾個小童脫下身上衣物,把老牛牽到樹下,用衣物為老牛遮擋著雨。


    這雨下的太突然了,牛還在吃草,雨就下來了。


    秦扶清見狀,便走過去把傘撐在牛身上,和兩個牧童站在一旁。


    見他穿著長衫,身上又連個補丁都沒,倆小童渾圓的眼膽怯地偷看他,小聲道:“多謝公子。”


    秦扶清見他倆年紀與鎖頭和貓娃子相仿,生出一股照顧之情,閑聊著問起倆小童家中之事。


    平陽府的農民與安溪縣的農民沒什麽區別,都是靠天吃飯的泥腿子,辛苦種一年地,也不過夠吃飯而已。


    倆小童自言是給地主放的牛,先前遭災,家裏的地都賣給當地的地主,他們就成了地主的佃農,大人們要下地幹活,小孩子們要去給地主家放牛割草。


    若是牛生了寒病,隻怕他們家中又要欠不少銀錢。


    生活在平陽府外,餓是餓不死,家中多種幾畝菜地,也能擔去城裏賣錢。隻是這苦日子,也是一眼望到頭,沒得翻身的餘地。


    待到雨停,彩虹懸掛天邊,倆小童謝了又謝,才急匆匆趕著牛離開。


    秦扶清看著他倆遠去的小小背影,若有所思。


    當初對老師許下的諾言,此刻好像在他麵前又具象化了。


    何時才能做到達則兼濟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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