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珍珠小心的抬頭覷了寧王一眼,見他神色溫和,一雙狹長的鳳眼美麗得讓她想摸一摸,一看就不是心腸不好的人,加之她也從沒聽過有人說寧王不好的話,緊張的心慢慢的冷靜下來了,再說她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民女之前在這看見了一隻灰兔,一不小心把父親送我的金釵掉這兒了,民女回來找金釵,正欲離開時就看到王爺和一位小姐在說話,不敢打擾王爺雅興,民女不得已留了下來,偷聽到王爺說話,是民女的錯,請王爺責罰。”,蘇珍珠右腳往後一退,垂首再次行禮隻是這次卻沒自己起身。


    寧王看著麵前的女孩兒,她垂著頭,頭上的金釵一覽無餘,“起身吧,掉的就是你頭上的蝴蝶金釵?”


    “是。”,蘇珍珠起身。


    寧王一笑,“我還以為這根金釵是蘇丞相送給他大女兒的沒想到是送你?”


    蘇珍珠驚疑抬頭,“王爺見過這支金釵?”


    “這金釵是你父親從本王手裏搶去的。”,寧王笑笑,溫聲講了起二十幾天前的事,“那日你父親來金店時我正拿著這隻金釵看,本想買來送給我母妃當生辰禮物,隻是你父親眼光高,除開我手中的金釵其餘的一件也沒看上,最後竟然問我能不能讓給他。”


    回想起蘇相爺扭扭捏捏的對他請求的那一幕,寧王自己都笑了,朝堂上舌戰群雄的蘇相爺竟然會為了給女兒買禮物而開口求人。


    那時他也是震驚不已,一下子沒能回過神來。


    想他二十多年少有的怔愣裏有兩次都來自於蘇家人,倒是奇了。


    蘇珍珠一直知道父親十分的寵愛她和姐姐兩個,但聽到這金釵的來曆仍是不由得震驚。


    “既然你不是存心偷聽的,那為什麽剛才你繞過了本王,是不是沒有江流攔住你,你準備就這樣走了?”,寧王又問,他回來是想看看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偷聽他講話,卻不想是個姑娘,但這個姑娘和其他姑娘有點不一樣,被抓個正著不說居然淡定自若的拐過了他,難道她天真到以為低著頭拐過他他就沒看見她了嗎?


    蘇珍珠還以為寧王忘了這件事,一聽這話,白皙的臉頰蹭的一下紅了,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她自己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麽想的,再給她一次機會,她肯定不會做出這種蠢事。


    “蘇珍珠,你是蝸牛還是烏龜,怎麽還沒回去?”,遠遠的,蘇燁華衝著蘇珍珠喊道。


    蘇珍珠驚喜的扭頭看去,望著飛奔而來的蘇燁華,她覺得她能再替他背鍋二十年。


    第7章


    蘇燁華的到來將蘇珍珠從無比尷尬的境地裏解救了出來。


    回頭她對寧王微微福身,淺笑道,“家弟來接我了,不打擾王爺,民女告辭。”


    寧王頷首。


    蘇珍珠對寧王微笑一下後轉身離開,轉身之際,臉上的笑容更明媚了兩分,寧王沒提她掠過他的這件事。


    人生有些時候就是這麽奇怪,你越想一件事發生它越不可能發生,但當你不想一件事發生的時候它卻極有可能發生。


    正當蘇珍珠幻想著一會兒蘇燁華懟她時她一定不會生氣,一定會用“你雖然懟我但我不和你計較的眼神”看得蘇燁華無地自容時,忽然一道悅耳的男聲響在她身後:


    “下次再遇到三小姐,還請三小姐不要再把本王當成木頭樁子了。”


    幻想停住,蘇珍珠眼眸睜大,和麵前的護衛麵麵相覷,腦中一片空白之際她在這個護衛的眼睛裏看到了驚訝。


    “小姐。”,如願再一次盡忠職守的將蘇珍珠拉回了現實。


    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唾沫,蘇珍珠僵硬的轉身,硬生生的擠出個皮動肉不動的笑,“王爺說笑了,再說我出門的時候不多,要想再碰到王爺應該不可能了。”


    寧王眉梢微挑,薄薄的嘴唇輕輕一勾,語氣不明的反問了句,“哦,是嗎?”


    蘇珍珠一愣,望著寧王麵前的淡笑有點反應不過來,她怎麽有種對方在挑逗她的感覺。


    不等她細品,寧王轉身走了,江流跟上,路過蘇珍珠時想到他主子詭異的行為,停下腳步對蘇珍珠拱了拱手,姿態恭敬的說了句“三小姐告辭。”後才離開。


    .


    “那是寧王?”


    剛才遠,又有密密麻麻的樹木擋著,蘇燁華沒看到蘇珍珠旁邊有人,走近時寧王已經離開了,隻能看到俊秀的背影在山林之間若隱若現。


    蘇珍珠糾結著寧王剛才的語氣,聞言唔了聲,同時也往上清寺走去。


    “奇怪,寧王又不認識你,怎麽會和你講話?”,蘇燁華摸著下巴沉吟,“寧王高潔,不會以貌取人,他應該視你為無物才對啊。”,他搖頭,“奇怪,真是太奇怪!”


    蘇珍珠停下腳步,幽幽的扭頭看蘇燁華,無聲勝有聲,看得蘇燁華癟癟嘴,不再懟她轉而向如願打聽剛才是怎麽回事。


    事關小姐未婚夫,如願哪敢隨便說,低頭沉默的走到了蘇珍珠另一邊。


    蘇燁華見狀眼眸微閃,他原先以為寧王和蘇珍珠是意外碰見的,看這樣子這其中隻怕有其他隱情在。


    .


    江流跟在寧王後麵,幾次欲言又止,剛才主子的行為實在讓他太驚訝了,難道他家主子拜倒在蘇三小姐的容貌下了?


    “有什麽要問的就問,一直歎氣幹什麽?”,寧王回頭瞥了江流一眼,從和蘇珍珠分開,他起碼歎了不下十次氣。


    江流深吸一口氣,小心試探的問,“王爺是不是覺得蘇三小姐挺不錯的?”


    寧王再回頭,眉心一蹙,“你什麽時候有打探起本王心思的毛病了?”


    江流撓撓頭,嘿嘿兩聲,他在王爺身邊待了多年了,明白什麽時候該嚴肅什麽時候可以輕鬆一點,此刻王爺的話聽著雖重但其實並沒有生氣。


    果然寧王走了兩步後就道,“你不覺得她點像阿寶嗎?”


    江流:……


    阿寶是寧王的愛犬,來自海外,個體較小,性情溫順,服從性強,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它愛笑,笑時嘴巴張著,眼睛一眯,可愛得就是性情冷淡的王爺都會忍不住的摸摸它的頭。


    江流不會盲目的服從寧王,腹誹道:說蘇三小姐像阿寶,王爺他虧不虧心,阿寶雖然可愛可它有那張臉嗎?


    “況且,”,寧王又開口,他頓了下,輕笑一聲,“容貌能和我與母妃比肩的人不多,衝這點本王也應該對她禮讓三分。”


    江流徹底呆住了,看著他家王爺的背影,他垂首,毫不猶豫的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痛得他齜牙咧嘴。


    既然痛,那就是真的,那他主子怎麽能用這麽理直氣壯的語氣說出這等不要臉的話。


    世風日下,他主子也隨波逐流了?


    ·


    中午在上清寺吃過齋飯周氏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和來時一樣,蘇珍珠跟著周氏坐一輛馬車,馬車開始走後蘇珍珠悄聲問周氏,“娘,二嬸是不是有事求你呀?”


    吃齋飯時,楊氏對周氏很殷勤,以楊氏無利不起早的性格,若不是有求於周氏是絕對不可能會這樣的。


    周氏淡淡的嗯了聲,肯定她的猜測,“是你二姐的親事。”


    “難怪,”,蘇珍珠撇撇嘴,麵露擔憂道,“那娘答應了嗎?隻怕您會吃力不討好。”


    周氏緩緩一笑,“之前我就應下了,有你祖母在中間,實在不好拒絕,再說你二姐怎麽說都是蘇家女兒,真要有什麽不好你父親臉上也無光。”


    蘇珍珠秀眉微擰,撅著小嘴小聲嘀咕,“要是他們也能這樣想就好了。”


    女兒貼心,周氏心裏熨帖得很,拍著蘇珍珠的手背柔聲道,“我們隻要問心無愧就行了,至於他們,真出閣了就讓他們搬出去住。”


    蘇珍珠眯眼一笑,周氏雖素來寬和,但不是會毫無底線容忍人,更何況還有父親在。


    “對了,娘,我今天在上清寺後山遇到王若語了,我躲在樹後聽到了她和她丫鬟的對話,她好像懷過林澤楷的孩子但被林澤楷的母親打掉了。 ”,蘇珍珠輕聲道。


    “什麽?”,周氏瞬間麵色大變,眼眸銳利如刀,“你可聽清楚了?”


    “嗯。”


    蘇珍珠神色肅穆的點頭,把王若語說的每一句都重複出來。她每說一句周氏的臉色就難看一分,聽到靜安侯府二夫人警告過王若語時達到了定點。


    她會出言警告王若語就證明她知道王若語和林澤楷的關係不正常。


    “我那個好二嫂還真是會為娘家考慮,也不想想,他林家有沒有這個福分。”,周氏冷笑。


    蘇珍珠眼珠轉了轉,抱住周氏手臂,趁勢說出她的想法,“娘,我要退婚,我才不要嫁給那個林澤楷,他和他母親連自己的孩子和孫子都能打掉,我嫁進去,他們還不知道會怎麽欺負我呢。”


    “退,當然要退。”,周氏冷聲,說得斬釘截鐵。她雖不完全要求女婿對女兒忠誠可這種在婚前就做出如此苟且之事的人,她永遠都不會把女兒交給他。


    周氏是靜安侯府唯一的嫡女,從小受盡寵愛,後來嫁給蘇承宗不久蘇承宗就平步青雲,她也再次以蘇承宗夫人的身份屹立於京城貴夫人中,沒經曆過任何低穀的她看著溫婉和善,實則極為剛毅,一旦觸及到她的底線,她會毫不相讓,而這件事就觸及到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周氏一句話達成了蘇珍珠的心願,讓蘇珍珠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這麽容易就成了,她先前以為要很久呢。


    因為這件事,接下來的一路周氏臉色都不好,下了馬車直接回了正院。


    楊氏一臉關切的來問蘇珍珠周氏怎麽了?


    蘇珍珠搖頭,“可能是累了吧,這兩趟馬車坐下來我也不太舒服,二嬸,我就先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蘇燁華走過來道。


    蘇珍珠點點頭,對楊氏行了個福禮後轉身離開。


    蘇湘怡走到楊氏身邊小聲問,“怎麽了?”


    “不知道,不過周氏臉色可真難看。”,楊氏幸災樂禍的笑了笑,不管發生了什麽,隻要周氏倒黴她就高興。


    進了內院,蘇燁華詢問蘇珍珠今天的事以及她們在馬車上說了什麽,他好多年沒看到母親這樣情緒外露了。


    蘇珍珠瞅瞅他,淡淡道,“沒什麽,就是婚事要不成了。”


    “婚事要不成?誰的婚事?”,蘇燁華懵了,想也不想就問道。


    “還能有誰的婚事,你三姐的婚事。”,蘇珍珠說得風淡雲輕。


    她走幾步發現蘇燁華沒跟上來,回頭一看,蘇燁華站在剛才的位置上,傻傻的看著她。


    這才像根木頭樁子,寧王就算是樁子,那也是根裹了金,鑲了玉的,和這根粗樁子不一樣。


    過得幾息,蘇燁華像是才反應過來的眼神發亮,撫掌朗聲大笑,“太好了,這絕對是今年最好的消息。”


    蘇珍珠一臉木然,這可能不是親弟弟吧!


    蘇燁華早就看林澤楷不順眼,奈何有蘇珍珠的親事在,他顧忌著姐姐,即使看不順眼也不好多表現出來,現在要接觸婚約,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收拾他了。


    蘇燁華興奮一陣後才發現蘇珍珠已經走了老遠了,忙追上去,“怎麽不等我。”


    蘇珍珠不想理他,一個聽聞姐姐親事不成歡心慶祝的人理了有什麽用。


    蘇燁華不在意蘇珍珠的冷臉,又說,“別告訴我你舍不得,要傷心啊,我可不信你對他有什麽感情,說不定在你心中他還沒你的阿寶重要。”


    阿寶是蘇珍珠養的一隻黑貓,不知道是從哪來的,進了寶華院就不走了,本來一些老婦說黑貓不吉利要趕走可蘇珍珠卻覺得它很可愛,於是央求了蘇承宗後就留了下來,如今是相府一霸。


    蘇珍珠沒好氣的白蘇燁華一眼,“你又知道?”


    “我什麽不知道,”,蘇燁華驕傲的挺了挺胸膛,“我可是你的親弟弟,天底下就沒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


    說完這句話,他的臉色逐漸嚴肅下來,稚嫩的眉眼已經有了一絲男人的味道,他沉聲問蘇珍珠,“你今天在上清寺碰到林澤楷了?”


    搖搖頭,蘇珍珠道,“碰見了他表妹。”


    簡簡單單幾個字,蘇燁華頓時就明白了,厲聲咒罵,“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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