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緋喜歡的本就是怯生生的少年,看他這鎮定自若毫不膽怯的模樣頓時沒了興致。


    她最討厭這種端方君子了。


    “我記得你說你是燕華宗的客卿?”


    “是,表妹,將令牌拿出來給老祖一覽。”江祈淵回頭對蘇婉說道。


    蘇婉從自己的儲物袋中取出了十三公主給她的令牌,遞給了江祈淵。


    看他恭敬地走上前將令牌呈上來,趙緋剛剛升起的猜想又熄滅了。雖然再一次看到他們有點巧,可她很確定雲家並無靠山,縱使江祈淵收留了那個雲家少女,也不可能將那麽重要的令牌交給對方保管。


    她接過令牌翻看了一下,確實是出自燕華宗不假,便隨手就將令牌丟了回去:“我知道了。”


    江祈淵冷靜地將她丟過來的令牌收好,與蘇婉等人退到一邊,無聲地等待秘境的開啟。


    有一些修士隱晦地打量了他們一眼,記下他們的模樣,暗自決定進秘境之後避開他們。


    誰知道這些大門派之人在趙緋麵前好說話,在他們麵前是不是也那麽好說話。


    眾人等待的過程裏,又來了不少人。發現在場還有一位金丹修士,新來的人大多有些犯怵。


    隊伍裏有年輕女修的都被趙緋盤問了一遍來曆,大部分人都誠惶誠恐,恨不得將自己的祖宗三代都交代一遍,也有一個出身雲陸仙門的築基女修,自恃身份,對趙緋的盤問很是不耐,身旁人幾次拉她,她都假裝沒看到。


    趙緋聽著她不滿的敷衍,似乎也並沒有生氣。她以手抵唇,嬌笑出聲,這讓一直留意著場中局勢的眾人心中就是一跳。


    果不其然,須臾後隻聽得一聲慘叫,那個築基女修顫抖著用手捂住了臉,鮮血從她的指縫間一滴一滴落下,還混雜著一兩隻蠕動的小蟲,一落到地麵,就飛快地爬走。


    那女修的同伴見此連忙誠惶誠恐地向趙緋求饒:“師妹不懂事,得罪了老祖,還求老祖大人有大量,懲罰一番後便放了她吧!”


    因為還未得到首肯,這幾人隻敢扶住她,並不敢隨便對女修用藥。


    耳聽得那女修的慘叫聲越來越高,在場眾人紛紛別開了臉。


    趙緋掃視了一圈,對自己造成的震懾很是滿意,終於揮了揮手,放過了那位女修:“看在你們出身雲陸仙門的份上,我就饒她一命。”


    她的話音一落,那幾位修士就千恩萬謝地扶著女修下去,開始給她上藥。


    可也不知趙緋用了什麽手法,女修臉上的血痕哪怕止住了血也根本無法消去,紅得異常鮮豔,比蘇婉當初的情況不知嚴重了多少。


    女修大概也猜出自己八成是不能複原了,驚慌不已,還想說什麽,卻被同門捂住了嘴,拉上新召喚出來的法器返回宗門。


    再讓她說話,別說她的臉,恐怕他們的命都保不住了。


    “呀,秘境開了。”正在眾人各自揣測那女修的未來之際,趙緋突然又說了一句。


    隻見沼澤中央浮出了一麵直立的水鏡。


    水鏡約有兩人高,一人寬,正是眾人等待許久的秘境入口。


    “老祖請。”發覺在場一片寂靜,眾人心癢難耐卻都不敢動身,除趙緋外境界最高的江祈淵不得不站出來恭敬地說道。


    趙緋得了顏麵,終於滿意:“小輩還算懂理,老祖我要再等一日,你們先進去探探路。”


    得了她的首肯,其他修士終於鬆了一口氣,爭先恐後地往水鏡處跑去。


    趙緋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進去,唇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了一些。


    江祈淵強迫自己假裝什麽都沒有看到,隻是溫和地牽起蘇婉的手,一步步往水鏡處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趙緋現在的神情,與他門派豢養的凶獸進食前的神情,有一種格外微妙的相似。


    第42章 預感


    沼澤幻境中,一行四人的小隊正在合力誅殺一隻黃階凶獸。


    這隻凶獸有十餘尺高, 似狼卻有翼, 名為翼狼。


    它能飛,攻擊以風刃和撕咬為主,殺傷力並不強。但因為其背上的羽翼, 因此能兼顧空中、地麵的作戰, 頗為難纏。


    不過這隻翼狼已經用盡了靈力, 隻剩下撕咬的力氣。翼上的羽毛也已經七零八落, 高飛不起來, 於是隻能像普通凶獸一般跟修士混戰。


    別看翼狼已經傷痕累累,靈力耗盡, 這個四人小隊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裏。


    其中負責牽製的三人還好, 身上的傷並不嚴重, 主要問題是靈力不繼;但負責誅殺的那位築基修士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


    他的手臂上已經有許多傷口, 或深或淺,都源自於翼狼所吐的風刃。


    因為久戰的緣故, 他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沿著他的側臉流下,還未到地麵就因靈氣和劍氣的激蕩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體內的靈力也隻剩兩成,可他的氣勢卻不受影響, 反而越戰越勇。手中長劍留下的餘光也如驚鴻遊龍一般, 令人目眩。


    相較之下, 那隻凶獸早已沒有當初偷襲四人時那浩大的聲勢。它已經等了五年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這種美味的食物, 換作往常,它是決計不會放棄的。


    可如今它根本無法估算眼前這個食物的戰鬥力,隨著又一道劍氣劃過羽翼,它終於意識到自己恐怕不是這人的對手。


    所以它得突圍,找一個合適的方向突圍。


    眼見得它的視線逡巡了一番,最終銅鈴似的雙眼盯住了自己,蘇婉也不驚慌,而是飛快地取出一粒丹藥,夾在食指與中指間猛地一擲,砸到了凶獸的身上。


    那暗紅色的丹丸一觸碰到凶獸的皮毛,就飛快地化成淡紅色的血霧,將其前爪整個籠罩在了裏麵。


    江祈淵看準時機,運靈力於劍柄,在身體周遭幻化出無數道飛葉殘影。


    在凶獸因痛楚而仰天哀嚎的一瞬,他手中立起的長劍一劈而下,無數片飛葉有如利刃一般,順著劍氣往前,在凶獸的腹部留下了無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那凶獸再次慘叫了一聲,振動著翅膀拚命想要飛起,可剛離地三尺就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已是氣息全無。


    眼看著凶獸倒地,四人都鬆了一口氣。


    蘇婉對這隻不適合煉藥隻適合鍛器的凶獸並不感興趣,稍微恢複一下之後就開始給江祈淵上藥。


    別看蘇婉已經是個人階煉藥師,但因為從小天賦好,沒有經曆過藥童的階段,因此上藥的技術並不算太好。


    不過用江祈淵的話來說,上藥這種事情,多試試也就熟悉了,何況他現在身上雖然主毒已解,但經脈中還有些餘毒未清,蘇婉多上藥,也能幫助她提升對於這種稀有毒丹的了解。


    蘇婉一想也是這麽個道理,而且江祈淵本質上還是個金丹修士,機會難得,於是頗為認真地接手了給他上藥的工作。


    他們兩人在這邊和樂融融地探討心得,另外兩人則在那邊默默地處理已經喪生的凶獸。


    這還是張家兄弟第一次成功獵殺黃階凶獸,都頗有些興奮。


    尤其是張席,嘴角都快咧到後腦勺了:“哥,我以前做夢也沒想到,我們還有獵殺這種凶獸的一天。公子實在是太厲害了。”


    張易比他內斂了許多,但也是難掩語氣中的激動:“不錯,我們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築基後期的修士,但從未見過如公子這般優秀的人物。”


    他們一邊感慨一邊處理,結果剛處理完一半,繞過去準備開始處理另一半的時候,表情卻突然僵硬。


    隻見那凶獸的前爪上的肉已經被腐蝕得幹幹淨淨,裸露出的白骨仿佛被水洗過一般,幹淨透亮。


    “……幸好蘇姑娘是我們這邊的煉藥師……”張席看著那隻前爪,不禁喃喃自語。


    這也太可怕了,想想他之前還建議蘇婉在一旁等待,不必加入圍殺的隊伍,現在看來,最沒有戰鬥力的應該是他才對。


    “公子也不愧是公子,他就不怕蘇姑娘一不小心拿錯丹藥了嗎?”


    張易本來還很認可他前麵一句話,結果聽到後麵一句又忍不住開始頭疼。


    就自家弟弟這種腦子,以後真的能找到道侶嗎?


    蘇婉可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給兩人帶來了多大的衝擊,她隻是覺得這兩個人今天處理凶獸的速度有點慢,也不知在嘀咕什麽。


    “表哥,那個老祖的事情怎麽辦?”


    沼澤幻境隻有一個入口,卻很有很多出口,彼此之間相隔甚遠。


    蘇婉他們的運氣不錯,隨機到他們這個出口的,隻有他們這一隊人,因此他們也不用防備他人,稍稍準備之後便開始尋找凶獸圍殺。


    這已經是他們進入秘境的第五日,除了獵殺這些殘暴的凶獸外一切都風平浪靜。


    但蘇婉始終記掛著江祈淵臨進秘境前看到的那一眼,以及張家兄弟所謂的“仿佛被凶獸盯上”的直覺。


    據張家兄弟描述,他們作為散修之所以能順順利利地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品性較好外,最重要的是他們對危險有一種直覺。


    雖然修士多多少少都對涉及自己的危險會有一種預感,但這種預感並非每次都有,隻有極少數情況下會有微弱的感應。


    但張家兄弟卻不同,好比之前五雲秘境之行,他們也提前預知到了危險,但因為直覺並不算太強烈,加上當時張易急於築基,因此他們還是打算鋌而走險。


    可這一次的直覺卻比上次強烈數倍,他們之前從未有過這般強烈的預感。


    江祈淵也很在意這件事,他不是不能強行結丹,隻是強行結丹的聲勢很容易被趙緋捕捉,後遺症也太過厲害,一不小心就容易在實力最薄弱的時候遇到敵人,因此不如維持現在的修為。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總覺得雲姑娘也進來了……”


    雖然不知道雲嵐是用什麽方法躲過了趙緋的排查,但進來並不意味著結束。


    蘇婉揉了揉額頭,她本來隻是想找個地方順順利利地收集點靈植,再讓江祈淵安安全全地結丹,誰曾想又卷到了奇怪的事情裏麵。


    一個金丹老祖,一個仿佛背負著無盡痛苦的少女,她們無論如何都要進入這個幻境,這個幻境裏到底藏了什麽?


    它不是存在了數千年,為什麽還有秘密沒有被挖掘?


    江祈淵很想跟她說別擔心,但他自己也覺得蘇婉的猜測沒錯,如何能假裝若無其事地安慰對方不要害怕?


    “我們各作準備吧,之後的圍殺表妹你先不要動手,留點靈力到晚上煉製一些丹藥,以防萬一。”


    最終江祈淵還是沒有安慰她。他不喜歡自欺欺人,與其無知無覺地突遇橫禍,不如奮力一搏。


    “好。”蘇婉也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她深吸一口氣,開始飛快地思索有哪些丹藥可能用得上。


    是傷藥?還是毒丹?


    兩人商定了後續,便開始更改行程。


    張家兄弟並沒有多問緣由,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定位是隨從,更重要的是他們清楚無論是蘇婉還是江祈淵,做出的計劃都隻會比他們能想到極限更好。


    人貴有自知之明。


    於是接下來的圍殺隻有三人參與,蘇婉負責站在一旁觀察他們戰鬥的特質。


    其實能用的不僅僅是傷藥和毒丹,還可以看看有什麽可以增強他們的戰鬥力……


    不過提升境界的人階補氣丹是沒有必要的,畢竟作為主要戰鬥力的江祈淵服下也不可能提升到金丹期。


    那有沒有可能是增強他們吸納靈氣的速度?亦或是讓他們更加充分地利用環境?


    江祈淵是單木靈根,在這個秘境裏,隻要周圍不是一望無垠的荒地,那麽使用引木丹的話,靈力的回複速度有可能達到平時的兩倍,但這樣可能對他的身體不是很好。


    張易是金、土、水三靈根,其中又以水靈根最粗,因此修煉的也是水屬性的功法,倘若交戰的話應該是以輔助為主。


    至於張席……境界太低,跟自己一樣能保住命就好。


    大概確定了他們的特點之後,蘇婉也不再觀察,而是將視線轉移到了他們身處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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