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本來以為這煉藥房也是宗門的統一配置,可是進去一看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這煉藥房是雙房,第一個房間裏都是儲藥玉櫃。這玉櫃也不是空的,每一層的小格中都擺滿了各種品階的靈植,以人階和黃階居多,也有一兩株玄階,同樣整整齊齊地放在玉櫃裏,用薄薄的一層半透明櫃門隔著。


    第二個房間則是真正的煉藥房,整個空間空蕩蕩的,但鋪滿了隔熱的石材。除此之外,地上還有幾個好看的蒲團以及一兩個煉丹爐,雖然比不上之前江祈淵帶給她的那個,但品階也非常不錯了。


    生火的小石台也有,看著很是簡單,不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蘇婉總覺得這個搭石台的手法跟自己的好像……沒有什麽區別?


    “這個也是宗門統一配置?”明明已經知道答案,但蘇婉還是刻意地回頭問道。


    江祈淵的眼神稍稍遊離了一下,這個怎麽說好……


    “宗門是有準備玉櫃……”江祈淵最不喜歡幹的事情就是邀功,他停頓了一會,還是覺得把“都是我提前準備的”這句話說出來非常不要臉,“要不,我們再去看看主閣?二層三層都還有空房,你想住哪裏都成。”


    話音剛落,江祈淵也覺得這個地方有些過於寒酸。


    他們宗內尋常女修哪個沒有獨立的院落,更別提煉藥師了。


    “還是先帶你去看看,如果不滿意……”江祈淵說完正準備轉身,手腕卻突然被人抓了住。


    他有些意外地回頭,蘇婉看他沒有再走的意思,才觸火般地將手收回:“表哥,我有話想跟你說。”


    蘇婉的表情因為過於緊張而顯得有點嚴肅。


    江祈淵也不知她怎麽了,轉過身來,正麵對著她:“說什麽?”


    這人的聲音關切而溫柔,聽得她心跳如鼓,對於之後想說的話,也更有信心了一點。


    蘇婉準備好之後,將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張口了幾次也沒說出來。


    但她也沒放棄,深吸了一口氣,等自己平靜下來,才終於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了口:“我心悅你,你要不要當我的道侶!”


    蘇婉這話帶了點大無畏的豪氣,說完之後她也不緊張了,看江祈淵驟然凝固的表情,繼續說道:“也不是現在結為道侶,我們可以先相處看看,不是以表兄妹的身份,而是以未婚道侶的身份,你要的丹藥我會給你煉,你受傷了我會保護你,你覺得怎麽樣?”


    有那麽一瞬間,蘇婉覺得自己有點強搶男修的惡霸意味在裏麵。


    可是告白這種事情,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她當然得一口氣把事情都說完。


    聽到後麵江祈淵終於回過了神,神色裏是九分高興,一分失落。


    他本來都想好了,一會帶蘇婉去山頂看看,那裏他種了一棵漂亮的花樹。他計劃著待會蘇婉抬頭看花的時候,就問對方有沒有興趣跟自己相伴此生,一路走下去。


    可如今蘇婉卻搶先把話說了出來,他隻能沉痛哀悼了一下花樹下栽種的一片開花靈植,然後將山頂的事情全部拋在了腦後。


    “好,以後你給我煉藥,我給你找靈植,我們一起突破到化神,突破到渡劫,然後一同飛升。”


    之前準備好的話已經全部被江祈淵忘光了,他看著蘇婉認真而執著的表情,隻能現想出這一段話來。


    “我之前一直在想,如果之後見不到你,我是不是會後悔當初的話,所幸這些都沒有發生,我希望以後也不會發生。”


    江祈淵其實一直不太清楚怎麽跟女修相處。師尊說他毫無情趣,師兄說他虛偽,所以他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自己的回話對還是不對。


    蘇婉才不介意他會不會甜言蜜語。


    看到那個煉藥房,看到那一模一樣的小石台,她覺得比什麽話都讓她心動。


    “你之前說要帶我去看什麽?”


    蘇婉的笑容越來越明顯,雙眼亮晶晶的,仿佛落滿了星辰。


    江祈淵哪裏還記得自己剛才要幹什麽,他仔細想了想,倏然牽過對方的手,拉著她踏上了飛劍:“我帶你去看那棵樹。”


    想不出之前要說什麽,那就不想了。看著她比花還要嬌豔的笑容,江祈淵頓悟計劃什麽的,都是可以變化的。


    哪怕不能實現原來的用途,但是準備好的地方,不帶對方去看看豈不是太過可惜?


    蘇婉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般不沉穩的樣子,感覺很是有趣。


    她跟著對方跳下了飛劍,此處正是江祈淵屬地裏最高的地方,山上沒有亭子,隻有一株漂亮的開滿花的樹。


    如今正是花開的時節,粉色的花瓣被風一吹,便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


    蘇婉伸手將花瓣接住,再看地上點綴的白的、紫的開花小靈植,突然福至心靈,明白了對方眼神裏那一絲失落是因為什麽。


    這是……被自己搶先了一步?


    “我本來是想先說的。”大概是剛才的風將他吹了個清醒,又或者是計劃中的場景讓他心滿意足,江祈淵輕舒了一口氣,也不再那麽毛毛躁躁,反而冷靜了下來。


    隻是他雀躍的內心和上揚的嘴角,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


    江祈淵抬頭看了眼這棵樹,其實這樹並不是以前移植,而是一直就生長在這裏,隻不過他回來之後,在偶爾休息的時候,跑了好幾次煉藥堂問有沒有能催動其開花的藥汁販賣。


    誰曾想還真的有。


    “我小的時候跟師尊住,外出曆練前也剛突破金丹沒多久,所以這個地方,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一起留下來,如果你不喜歡,等你成為九臨宗的客卿之後,也可以申請一個單獨的駐地。”江祈淵跟她一同,一人一邊靠在了樹上。


    蘇婉看著這清麗的山水景致,再仰頭看看頭頂的落花,原本不太在意外物的內心,感覺突然被這一片風光擊中了:“我很喜歡。”


    蘇婉說完,閉上眼靜靜感受山間吹來的風。


    大概是比較高的緣故,瀑布聲到了這裏隻剩下綿長的低吟,周遭的一切都靜謐而溫暖,就跟她平時和江祈淵在一起的時候的心情一樣。


    蘇婉聽著聽著,看對方半天沒有說話,再睜開眼時,發現那人正認真地看著他,一時間有些臉紅,卻不像之前那般掩飾,反而牽住了他的手。


    江祈淵這回也不遲鈍了,他反握住了對方的手,然後牽著她沿著小徑慢慢往下走。


    “你要不要試試浮石?我小時候在師尊那裏住,還不會飛,經常困惑為什麽每次一著急,浮石就來得那麽晚。”


    江祈淵的語速很慢,比起之前,更帶了些雋永的意味。


    蘇婉自然應好,她跟著對方的腳步並肩往前走,看了眼身側落下的山泉,一下有了新的想法。


    “對了,表哥,山裏是不是可以養一些小的靈獸?”


    “這是自然。可惜我之前一般都是練武台和住所兩處跑,沒有太研究周圍的布置。”


    “那你覺得我們養什麽靈獸好些?”


    “養一些會飛的吧?比如我們可以養兩隻秋鶴,然後再養一些漂亮的靈鳥,或者加一些最大不超過半人高的有絨毛的小靈獸。”


    “這個主意好。”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談到後麵,又跳到了主建築群的靈植栽種上。


    山間的風停了一會,很快又起了,吹動他們的衣角跟著微微晃動。


    這是一個異常美好的時刻。


    第60章 未婚道侶


    雖然確認了關係之後, 江祈淵很想跟蘇婉一起坐在主閣樓的頂上看星星看月亮, 不過他的良心實在沒辦法讓他將元淩雲他們留下。


    畢竟師尊真的很不靠譜。


    因此和蘇婉商量了一下之後, 兩人便折返回陶鳴曲的住所。


    也幸好他們回來了,他們不回來,恐怕無話可說的陶鳴曲就要開始講述江祈淵小時候的那些事。


    “師尊, 你還是和師叔好好交流一下修行心得吧。你看師叔經常外出曆練,你都多久沒出去了。”江祈淵一聽到陶鳴曲以“我跟你們講個小故事”開頭,就猜到大事不妙,連忙打斷了他的話。


    越昂聞言哈哈大笑, 說得不錯,自己每次找他交流心得,他都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 如果不是天賦好, 別說元嬰期了, 恐怕陶鳴曲連金丹期都難以到達。


    “怎麽跟你師尊說話的呢?”看到江祈淵那麽快就回來,陶鳴曲有些不高興。


    他正準備好好教訓江祈淵一會,告訴他什麽叫做“尊師重道”,可是一回神突然意識到剛才進來的時候兩人手牽著手,那一分微乎其微的不悅頓時如烈日下的水珠,一眨眼就消失得幹幹淨淨。


    “咳咳……徒兒你說得有理,我這就跟你師叔好好交流。你們小孩子的事情你們自己處理, 我就不多過問了。”


    越昂本來還想順著江祈淵的話附和幾句, 結果還不等他反應過來, 陶鳴曲的態度已經全然翻轉。


    他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 總覺得這驟變的態度背後有什麽陰謀。


    “既然如此,那兩位老祖,我們先行告辭。”元淩雲一直背對著殿門,完全不知曉陶鳴曲為什麽答應得這麽爽快。


    不過不管為什麽答應,能夠從兩個元嬰修士的關心中逃脫出來委實讓他鬆了一口氣。


    陶鳴曲揮了揮手,讓他們趕緊下去,自己還有很有話要和師弟分享。


    於是三人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逃出生天,從大殿出來的時候,元淩雲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江祈淵的肩膀:“多謝大哥,雖然與老祖交流的機會可遇不可求,不過我覺得我現在的水平,還是不勞煩老祖了。”


    其實他內心真正想說的應該是感謝對方沒有忘記兄弟,不過這話對於老祖不是很尊重,他也就把話咽下了。


    江祈淵哪裏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別說他了,自己每次被師尊教導完,都會忍不住思考人生,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懂的。


    且不說在他們離開之後陶鳴曲如何地與越昂炫耀自己的徒弟終於有人要了,卻說他們幾人剛走出殿門沒多遠,迎麵就走來一位金丹修士。


    這位修士身著靛色法衣,看到前方說笑的一行人,當即停下了腳步。


    “師弟回來了?怎麽也不與我說一聲?”


    憑心而論,如果不是他眼裏不加掩飾的惡意,在場幾人都很難對他心生厭惡。


    畢竟這人跟江祈淵師徒一樣,模樣生得太好,一眼看過去就是讓人如沐春風的長相。


    可惜他一說話,這種幻覺就不複存在了。


    “見過師兄。我今日剛回來,所以想著明天才去告知師兄。”哪怕對方對自己橫加嘲諷,江祈淵的態度也依然很好。


    其他人還有些茫然,蘇婉倒是瞬間了悟了這個人是什麽身份,想必……就是江祈淵那個師兄吧。


    對於江祈淵的謙遜有禮,韓濮很是不屑,連回都不曾回複。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跟著江祈淵的幾人,三個築基期、一個煉氣期,也不知是哪裏撿回來的人。


    “師弟,不給我介紹介紹這幾位的情況?”


    雖然都是打量,可韓濮的視線比起陶鳴曲,可謂惡意很多。


    在場幾人都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小修士,一個金丹修士而已,對他們有理他們自然會尊重,倘若看不起他們……那也沒什麽好在意的。


    韓濮看他們毫不恐懼自己,心底更是惱怒。如果不是顧忌著這幾人剛從陶鳴曲那裏出來,他早就給這幾人一個下馬威了。


    “這四位都是我帶回來的客人。其中兩位是黃階煉藥師,一位是我的義弟,另一位是我的未婚道侶。”江祈淵不想惹事,可他更不願意讓事找上他們。


    蘇婉和元淩雲的身份說清楚最好,隻要有能力,在九臨宗就不會被欺淩,當然……一般情況下九臨宗也不會有欺淩的事件發生。


    聽到江祈淵的介紹,韓濮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


    又是天之驕子,他平生最恨就是這些天之驕子。這次大比他不能參加也就罷了,江祈淵領隊也就罷了,偏偏對方還奪得了金丹期的魁首。他本就已經為此氣極,誰曾想對方的能力不止於此,竟又帶回來兩個與他關係匪淺的煉藥師。


    “師弟好本事,這出去幾日的功夫,就連道侶都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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