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月視線模糊。


    肌膚開出一條條宛若蛛網般的裂縫,縷縷黑煙從中冒出。


    他本就身中火毒,唯一能抑製火毒的靈物,一直被他交給劍海服用,自己身軀早就到了臨界點,這幾日殺人太多,還與萬獸宮和玉天宮兩大宮主殊死一戰。


    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


    不過現在,他完全壓製不住體內火毒,五髒六腑被烈火灼燒,氣息奄奄。


    滋滋滋~


    火焰從他體內噴湧而出,灼燒他的軀體。


    常人難耐的痛楚,在他心裏,根本比不上現心的哀傷。


    他看向劍海,臉上牽強扯出一抹笑意。


    嘴角黑紅的鮮血滴落,整個人溫度急劇升高,身上衣物被慢慢燒毀,露出漆黑焦炭,散著焦糊氣味的肌膚。


    兩人四目相對。


    炎月嘴唇微顫,他有太多太多想對劍海說的話。


    想讓他好好修煉,別被人欺負。


    想讓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在為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自怨自艾,傷心難過。


    更想告訴他,身為他的師父,是他這輩子最驕傲的事。


    但他不能,如果開口,所做的一切全都付之一炬。


    想說的話很多,最終,炎月露出一抹譏諷,有些癲狂笑道:“劍海,今天是師父教你的最後一課,誰都不能信!”


    “既然被你發現了,那我也就不隱瞞。”


    “你父母和大哥,手裏竟然有我私通大魏的秘密,沒錯,我是大魏的暗探,想必你也清楚。”


    “我一直在想,該怎麽讓你徹底忠於大魏,隻可惜你是個死腦筋。”


    “賭約你竟然認輸了,你知道我要受到多大懲罰嗎?”


    “劍海,我恨不得殺了你,但念在你我師徒多年,這一次,我饒你一命,滾!”


    砰~


    炎月周圍靈氣顫動。


    恐怖的波動,將劍海直接震飛出去,旋即炎月深深看了他一眼,身影一閃而逝。


    他不敢繼續待下去。


    也不敢看到劍海的樣子,他的話百般漏洞,再繼續下去,他遲早會暴露。


    不如就這樣,從此兩人師徒情誼斷絕,相忘江湖。


    噗~


    炎月沒走多遠。


    一口鮮血噴出,意識逐漸模糊,但他強撐最後一口氣,拿出傳音令,發出最後一條消息,來到一處人跡罕至之地,就地坐化。


    劍府。


    看向三具無頭屍體,劍海無喜無悲。


    兩名侍女麵色慘白,被炎月的狠辣嚇了一跳。


    但突兀的,她們並沒有對劍石林三人有任何惋惜之感,隻覺得死得好。


    自從三人有了劍海撐腰。


    在東郭城無惡不作,欺男霸女,不過劍海忙於修煉,他根本不知道這一切。


    來東郭城,避免叨擾的百姓,一般都直接進入劍府。


    看到他傷心的模樣,兩侍女鼓足勇氣,咽了口唾沫,艱難道:“劍...劍少爺,你...你別難過。”


    “老爺、夫人,還有劍任少爺,他...他們...”


    劍海雙拳緊握,目光猩紅,打量了兩女一眼。


    兩女嚇了一跳,她們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劍海,好似一頭洪荒猛獸,隨時都能將人吞噬。


    “劍...劍少爺,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兩女連忙下跪求饒。


    劍海身軀一顫,沉默半晌,聲音沙啞道:“起來吧,跟你們無關。”


    “這座院子,好好打理,以後我不會經常回來。”


    話落。


    劍海大手一揮,將三具無頭屍體帶走,葬在一處山水之地。


    看著墓碑,他不知是何感覺。


    有錯愕,有歎息,有訝然,但唯獨沒有一絲悲痛。


    他從儲物戒掏出一壺酒,自己喝了一口,其餘灑在墓碑之前,聲音無喜無悲。


    “父親,母親...”


    “這輩子,你們的生育之恩劍海報答了,至於養育之恩,成才之恩,皆是我師父炎月功勞。”


    “養老送終,算是我對你們做的最後一事。”


    “往後餘生,我劍海要為師父而活,為師父而戰。”


    劍海將最後的酒一飲而盡,旋即大步離開。


    他是憨厚,不是傻。


    劍石林和王梅,帶他如何,他心知肚明。


    如果沒有師父炎月,或許早在年幼,便不知死了多少次。


    那段黑暗的童年,是師父一直暗暗陪他度過。


    師父,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支柱。


    劍石林和王梅,表麵對他疼愛,可都是看在師父的麵上。


    他明白,如果沒有師父用他們的性命要挾,恐怕他也到現在,都感受不到那虛偽的溫暖。


    師父表麵很凶很凶,對誰都一副狠辣。


    甚至為了官職,不惜殺害多年的兄弟和摯友。


    但對他,師父卻是付出了一切,哪怕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在為他著想。


    “師父,你安心去吧。”


    “小海一定會好好活下去,帶著你的那一份希冀活下去。”


    劍海兩行清淚落下,嘴角帶有笑意,“師父,你說小海傻,可你知道,你才是最大的傻子。”


    “你一直以為小海什麽都不知道,其實小海都知道啊。”


    “哪怕是這一次,你以為小海不知道,是你故意設下的局嗎?”


    劍海身軀顫抖,哽咽說道:“師父,你在騙小海,小海同樣在騙你啊。”


    “你是我授業恩師,是我救命恩人,更被我視作父親,我知道,你做的這一切,都想讓我恨你,都想讓我效忠陛下,能夠好好活下去。”


    “小海答應你,小海一定會活下去,替師父完成那份從未完成的心願。”


    “還有...”


    劍海雙拳緊握,周身殺意綻放,“師父,小海一定會為你報仇,一定會滅了大魏!”


    “你...就安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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