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總歸似夜不是夜。


    星垂平野的一瞬間,未等到彎月高掛如鉤,便隱隱見到了天邊的火燒雲。


    橙紅的顏色隨著颶風和熱浪,似乎真得是燒到了天上,點燃了雲層。


    “冥頑不靈!”


    江瀾嗬斥了一聲,驀然加快的身形和攻擊直衝宋皓而去。


    一時間,


    緊閉的雙眼,狂烈的氣息,絕望的沉默。


    星能轟到麵前一寸,卻還是收斂了鋒銳化為烏有。


    睜開眼睛看到麵前的江瀾,宋皓有些意外,“你……為什麽?”


    “宋家滿門忠烈,作為星主,我該照顧好你們的”。


    江瀾隻是淡淡地說了這麽一句,接上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季楷悠悠走近,解釋了江瀾未說完的話。


    “星係律法再過嚴格,但還是有情在的”。


    失了生命吞噬的轉化,前方被趙協控製的人群瞬間清醒過來。


    相繼的迷茫和議論,在見到自己站在戰場中央時如被驚著的鳥,呼啦啦地散去了一旁。


    騰出的空地,是已然失去支柱無法囂張的趙協,和麵色不善的藍羽曦宿願。


    “看看,那才是嚴格!”


    季楷輕笑著拍了拍宋皓的肩膀。


    下一刻,一身狼狽的趙協被那團火燒成了灰。


    未曾消散的火燒去了天上,燒穿了雲層照破一片天光。


    “謝謝”。


    似乎終於冷靜下來,宋皓低聲呢喃。


    轉而看了看身邊的宋然,扯出了一個久違的笑容。


    遠處的炮火漸漸停了下來,這場殘酷又短暫的戰役,終於拉上了帷幕。


    繁雜的星圖裹著純淨的光芒從兩人身上四散,緩緩注入到被抽離生命的人身上。


    複蘇的生命如大地的生機,隨著陣陣的驚訝和歡呼悄然而至。


    望著戰火後的停歇,宋皓和宋然相視一眼,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沒見過世麵”的一眾,連帶著藍羽曦和宿願都緊盯著這奇特的星能運轉。


    “抽離了別人的生命化為攻擊力或者維持自身,還能再倒回去,簡直……”


    宿願默默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給予了由衷的感慨。


    藍嶼塵站在一旁不語,這時卻是發現了重要的地方。


    純淨的光芒四散,如夜間緩緩流淌的銀河。


    可是!


    藍嶼塵眯了眯眼,確定自己不曾看錯,這才給人出聲提示。


    “開始反噬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人心中一緊,藍羽曦眸色微暗,果然看到宋皓宋然兄弟兩個頭發開始微微泛起白色。


    真得是生命反噬!


    藍雨澈湊近了,和蘇韻那泛起光的眼神好似看到了一個新型病例。


    “誒誒誒!”


    宿願叫嚷道,眼見兩人衰老的速度開始肉眼可見了。


    “不會到最後直接老死吧?”


    藍羽曦微微皺著眉,顯然也沒見過這副場麵。


    江瀾猛然瞪大了雙眼,“你們!”


    宋皓唇角彎起一抹寬心的弧度。


    “爸媽犧牲時,還未教過我們如何逆轉星能,但你們說得對,事情好像解決了,我們不能玷汙了宋家的名聲”。


    浮現的點點白色星光似乎田野的螢火蟲,在人身邊調皮玩耍,又在觸碰後悄無聲息地鑽進人的身體裏。


    生命吞噬的逆轉無人會運用。


    宋然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方才他把這些能量消耗掉了一部分,所以就由我和哥哥來補上了”。


    眼睜睜看著眼前人眼角露出的溝壑,江瀾無法阻止,也不敢輕易下手去阻止,怕直接要了人命。


    季楷著急地拉來緩和過來的季家主,“爸你看!你記得宋叔叔有說過怎麽解嗎?”


    季家主望著倔強的兩兄弟,最終隻是惋惜地歎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


    “這麽年輕,就得……”


    宿願正惋惜著咂舌,轉而就看到了湊近研究的師兄妹兩個,差點氣得撅過去。


    兩個愈靈師像在做實驗一般,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宋皓和宋然的變化。


    “喂!你倆能不能救一救啊?怎麽不救還看上了!”


    藍雨澈沒工夫搭理他,蘇韻轉頭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又轉了過去。


    “這是星能運轉的術法,如此獨特,還是直接抽離生命的,誒!壽命這種東西,我們怎麽救?”


    好像言之有理。


    枯老的身形和麵容都開始發生巨大的變化,變得有些讓人難以想象這是剛才那兩個少年郎。


    “怎麽這樣啊?”


    ……


    人群開始發生不住的騷動,議論聲隨著這道白光的黯淡變得愈發激烈。


    黑色的光亮裹挾著一抹綠意衝進星圖。


    “!!!”


    宿願還未出聲,先一步反應的抬手也沒拉住身邊的藍羽曦,便見人已經衝了過去。


    再次泛起生機的星圖變得與方才不甚相同,綠色的光伴著黑色的湧動爬滿了每一條紋路。


    “如果能救你們,但代價是失去所有星能,你們願意嗎?”


    藍羽曦淡淡地望向兩人。


    身體已經陷入衰老的宋皓顯然聽到藍羽曦的話,還有一時的反應。


    可驚訝的眸子透出的神色已經證明了一切。


    “真得能?”


    江瀾問出的話得到的是藍羽曦平靜的眸子。


    他不再多話。


    宿願眉頭微蹙,但知道在此刻不能攔人。


    星圖上爬滿的黑色讓他預感很不好,那似乎已經達到了一種墨般的幽深和神秘。


    隨著兩人的點頭,藍羽曦揮手蕩起星圖。


    興起的綠意在此刻泛起生機,就如凜冬過後的春意,慢慢地將兩人包裹起來。


    正邪之力對衝,對她是毒藥,對別人是解藥。


    默默注視著藍羽曦這一行為的幾人,都不知道心中的五味雜陳,到底是沉默還是什麽。


    從最開始,宿願便說過藍羽曦容易被情緒左右。


    時隔多日,經曆了這麽多事,眼見著人變得沉穩,卻還是在生命上依舊軟弱。


    這是她骨子裏的悲憫眾生。


    宿願抬眸望去。


    黑色濃霧之下若隱若現的身影,與身體每況愈下而泛起病態的白形成了鮮明對比。


    微垂的眸子染上沉靜的情緒,隨風飛舞的發絲和衣訣,把這場戰火的淩亂和破敗襯做了背景。


    同那抹生意相碰撞的瞬間,不似人間之物。


    宿願苦笑一聲,心中默念,‘真像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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