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也親自去請了白雁, 白雁以年紀大了為由並不到場, 不過還是送了一塊布料做新婚賀禮。


    上午10點, 男方來接新娘子了。


    楊幼功今天穿著嶄新的的確良白襯衫, 黑色褲子,黑亮的皮鞋。頭發也專門打理過,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清爽利落。


    蕭清韞覺得, 楊幼功今天真的很精神,就連拿著相機興奮地拍拍拍的韓思雲都比不上。咳,當然,胸前那朵紅色塑料大花不要應該會更好些。


    不過大概隻有蕭清韞會這樣想,因為從張家父母和幾位鄰居的神色看,都一副對楊幼功很滿意和讚賞的樣子。楊幼功和張小英兩位新人見著了對方,也是滿臉羞澀和歡喜,眼裏滿是幸福。


    一番寒暄拜別,楊幼功騎著“永久牌”自行車,載著張小英小媳婦兒心情飛揚地回家了。


    爆竹聲聲之中,張家父母看著那個雙手緊緊抓住後座,一臉緊張,眼裏卻透著歡喜羞澀地小女兒,覺得眼淚都快被煙塵熏出來了。


    不過想到楊家是和善的人家,楊幼功這孩子更是沉穩可靠的,張忠和林如蘭又為女兒找到好歸宿而高興。而且,張小英嫁的並不遠,又不是一年半載都不能回來一次。這樣一想,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隨後,張家兩夫妻也趕緊招呼朋友們出發去往擺酒席的地方。


    楊家是筒子樓,隻有三、四十平米左右,根本擺不下兩桌。而楊家的朋友又多,於是就把酒席擺在廠裏食堂。


    廠裏食堂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很容易就應了下來。而且這天放假,食堂裏吃飯的也沒多少人,承辦幾桌酒席還是很方便的。


    酒席的飯菜很豐富,葷素搭配,酒水也足,客人們吃得很滿意。


    張家鄰居在張忠和林如蘭麵前誇獎的時候,兩人也覺得臉上有光。


    這親家,會辦事!


    飯後,韓思雲又給大家留了合影,而每張裏麵的新人,都一人抱著一束假塑料花。


    蕭清韞:“......”突然有點慶幸和穆衛軍結婚時的匆忙,這妥妥的黑曆史啊。


    上午的酒席結束後,婚禮就算結束了。


    下午,蕭清韞糾結了很久,還是買了些營養品,準備去看看白雁。


    雖然不想和賴娥、蕭期碰麵,但沒有道理來了蓉市幾天,卻不去看望一下自己的親祖母。


    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聽到了蕭清韞的心聲,到了白雁現在住的地方,隻有一個保姆阿姨在家。白雁和蕭期出去了,賴娥是獨自一人出去的。保姆說她也已經收拾好屋子準備回家了,蕭清韞再晚一些,就沒有人在了。


    保姆阿姨沒見過蕭清韞,也沒怎麽聽說過。事實上她除了每天來做飯和打掃衛生,其餘時間都會回自己家。於是有些為難地說道:“要不您晚些時候或者明天再來吧。”這家人除了男主人外,剩下的兩個女主人脾氣都不怎麽好,她也不敢自作主張讓蕭清韞進去。


    不用見到討厭的人,蕭清韞心裏有些雀躍,不過麵上沒有表露出來。把手裏的禮品遞給保姆,微微一笑,“我就是來看看祖母,既然她老人家不在,我就先走了。麻煩你轉告一聲,我明天就要回大武市了,下次有時間再來看她,讓她保重身體。”


    保姆接過禮品,答應一定幫忙轉告。


    蕭清韞也不多停留,向保姆道謝後就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蕭清韞告別張家夫妻,就乘上火車回了大武市。


    這次火車晚了快5個小時,等到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了。


    上了吉普車後,蕭清韞歉意地看著穆衛軍說道:“等久了吧?沒想到這次竟然晚點了這麽久。”


    穆衛軍朝她一笑,“晚點很正常,準時到達才稀奇。不過就是想要早點見到你,等待的時候就有些難熬。”


    他這麽誠實的回答,蕭清韞心裏又軟又甜,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說道:“我也想你了。”


    身子還沒收回,穆衛軍就快速出手,固定住她的腦袋,朝著那甜美的唇瓣吻了上去。


    仿佛過了好久好久,穆衛軍才放開蕭清韞,借著車內昏暗的燈光,看著那嬌豔欲滴的雙唇,聲音沙啞地說道:“我們回家。”


    蕭清韞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眼含笑意,語氣曖昧地輕聲說道:“好,回家。”


    “嗖”的一聲,車子飛了出去。穆衛軍將車速開到了最大限度,蕭清韞被顛得七暈八素的。等到了家,蕭清韞還暈暈乎乎沒醒過神來,就被穆衛軍一把抱回了臥室,開始承受另一番狂風暴雨。


    死去活來好幾次的蕭清韞告誡自己,下次一定不能作死了。


    第二天,蕭清韞睡到快9點才起床,吃過穆衛軍特意從食堂帶回來的早飯,就準備去公社買些蔬菜和魚肉。她走這幾天,穆衛軍基本都在食堂吃,家裏除了糧食什麽都沒有了。


    下樓的時候,剛好碰見上樓的吳碧珍。吳碧珍看見蕭清韞有些尷尬,臉上堆滿了笑,“嫂子回來了?這是要出去啊?”


    蕭清韞不由想到吳磊的事,嘴角便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卻沒有理會吳碧珍,徑自從她身旁走了過去。


    吳碧珍臉上清白交加,想發火卻生生壓住了。她剛從吳磊和蕭佳那裏知道蕭清韞是蕭家女,還是蕭斌疼寵的女兒時,真是又驚又悔。回來後也想要和蕭清韞緩和一下關係,可蕭清韞從來不理會,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裏。


    不過,誰讓人家命好,出生更好呢?即使不願意,吳碧珍也不得不每次見到蕭清韞都笑臉相迎。至於心裏怎麽想的,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10月5號,蕭清韞收到一份資料,是蕭斌讓人寄來的。裏麵是一套高考模擬考卷。是9月時,國內最頂尖的兩所高等學府,燕京大學和北華大學共同出題在蜀南省某地區舉辦的一次高考各科摸底考試的試題。


    這套試題很有參考性,從中能看出一些命題趨勢、題型和重點,從而進行有針對性的複習。例如語文主要是課本和毛的詩詞,曆史的紀年表很重要,地理主要是中國地圖和一些地理基礎知識......


    蕭清韞把試題抄寫了幾份,又寫信把自己猜測的重點,以及據說是77年高考“寶典”的《數理化自學叢書》的重要性強調了一遍,然後一同給親朋好友寄去。


    10月21日,中.央廣播電台和人民日報同時向全國發布恢複高考的消息。各省自主命題,而蜀南省的考試時間就在12月初。


    此時離考試已不到兩月。


    考慮到還要報名、照相、填誌願等,蕭清韞準備提前一月回鄉。


    蕭清韞開始陸續準備回鄉的東西。她自己的行李倒是不多,也就一個小箱子。主要是給老家親朋好友準備禮物,倒是很費時間和精力。


    10月底的時候,再次收到雜誌部的樣本雜誌和信件。信封裏除了60元錢,主要是雜誌部的催稿信。


    由於之前蕭清韞表示這是至少30萬字的長篇武俠,所以雜誌部決定每刊連載5章,也就是一萬五千字左右。現在雜誌社已經沒有存稿,但從10月中旬的第一刊反應來看,已經有幾個讀者寫信表示小說很吸引人了。


    這次雜誌部希望蕭清韞能一次性多寄點存稿,當然錢不是問題。雖然前三萬字才千字兩元的標準,但雜誌部表示,從第四萬字開始,就升到千字四元的標準。以後仍有上升的餘地。


    蕭清韞想了想,她要回鄉準備考試了,地址變來變去不方便,最重要的是回去寄信、收信也不方便。於是幹脆一次性寄了6個月的存稿過去,這樣能撐到來年的4月底,那時候無論考上還是沒考上都有了結果。若考上了,學校地址也確定下來了。


    而且那時候,韓思雲還在不在雜誌部也是兩說。如果韓思雲考走了,那她也要和雜誌部另談條件了。


    事情處理好後,蕭清韞就把它丟開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


    11月12日,蕭清韞的行李、禮物已經完全收拾妥當,明天上午就要趕火車回鄉。


    這天晚上,蕭清韞覺得自己都快被穆衛軍弄死了,虛弱地指出他險惡的用心,“別以為你把我弄成這樣,我明天就不走了。我告訴你,我就是爬也要爬到火車站去。”


    “......”他雖然很想這樣做,但估計媳婦兒會很生氣很生氣。暫時停下動作,悶悶說道:“明天剛好周日,我背你上火車行了吧。”


    “哼!”別以為她聽不出話裏的不情願,不過想到至少要分別一個多月,她其實也很不舍的,也就隨他去了。


    第二天,蕭清韞當然不可能讓穆衛軍背上火車了。不過,全程也都是穆衛軍扶著的。


    穆衛軍把蕭清韞送上臥鋪座位,直到列車員幾次催促送行人員下車,火車馬上就要開了,他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因為穆衛軍的行為,蕭清韞受到了同一個小車廂裏兩位老大姐的善意打趣。蕭清韞也因此和那兩位熱情友善的大姐聊上了,路上倒是沒那麽無聊。


    下了火車,照樣是許百姓和趙紅來接的。每次都麻煩人家,蕭清韞感覺很不好意思,也隻能送上一些大武市特產聊表心意。


    雖然東西不多,也值不了多少錢,但許百姓和趙紅兩人心裏還是挺高興的。這說明蕭清韞不是那種幫了忙還理所當然的人,心意很重要啊。於是兩人熱情邀請蕭清韞去家裏吃飯,蕭清韞笑著以縣裏還有人等著為借口拒絕了。許百姓兩夫妻也隻能遺憾地送蕭清韞上了回陵絳縣的客車,直說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去他們家坐坐。


    蕭清韞笑著答應了。


    其實她說的也不是借口。穆衛軍提前就給老家寄了信,告知了蕭清韞回鄉的時間,希望家裏有人能到縣裏汽車站接一下人。因此,等車子到了陵絳縣,蕭清韞一下車就看到一臉高興,使勁向她揮手的趙小雨,旁邊站著也是一臉喜色的穆衛民。


    蕭清韞也挺高興。不過最開始幾人並沒多說什麽,隻簡單的打了招呼,等出了車站,蕭清韞才問道:“二哥,二嫂你們等久了吧?現在都下午1點了,你們也還沒吃飯吧?我也還沒吃,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吃了飯再回去吧。”為了等她,這兩人肯定沒吃飯。


    穆衛民也不客氣,直接笑著說道:“怕錯過了你的車,我們不敢去吃飯。既然清韞你也沒吃,那我們就去吃點午飯再回去吧。不過,先說好了,這一次清韞你可別搶著給錢了。這一頓二哥和二嫂請你,就當給你接風。”


    哪有麻煩了人家還讓人請客的道理?蕭清韞正打算說什麽,趙小雨就搶先道:“清韞莫推辭了,就聽你二哥的。實話給你說,這一年多你二哥也掙了一些錢回來,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


    蕭清韞不是楊美麗,不會眼紅他們“投機倒把”掙來的那些錢,所以趙小雨才會這樣直說。而且,也確實多虧了蕭清韞家世傳開了,根本沒人找穆衛民他們的麻煩,才會這樣順利。更不用說蕭清韞每次都不忘給他們家三個娃兒寄些東西,對他們也算仁至義盡了。


    趙小雨雖然有些小自私,但也是知道好歹的人。她現在是打心底裏感謝和喜歡蕭清韞,並不隻是為了蕭清韞的家世,更因為蕭清韞本身的性格和為人處世。


    蕭清韞見兩人都一副打定主意的樣子,看來這一年多來這夫妻兩真存了不少啊。於是也不堅持,笑著說道:“那好吧,今天就多謝二哥二嫂了。”


    吃飯時,蕭清韞點了一碗酸辣粉,特意還要加醋加辣。趙小雨見了立即說道:“清韞,你怎麽隻點了這個?說好的要給你接風呢。”


    蕭清韞笑道:“二嫂,我不是客氣,隻是坐了半天車,現在還沒什麽胃口,就想吃一碗酸辣粉,這個比較開胃。”這次雖然因為不太冷的關係,大家都把車窗打開了,但蕭清韞還是感覺有些不太舒服。


    穆衛民見此笑著說道:“看來我們想要偷吃點好東西都沒機會了。不過留著肚子也好,媽今天一大早就殺了雞,爸也去堰塘撈了魚,就等著晚上給清韞你接風呢。”


    蕭清韞心裏頓時暖暖的。雖然每次的來信並沒說什麽,但結婚快兩年了,穆衛軍也快30的人了,她卻還沒有什麽好消息,想來兩位老人也該著急了。如此情況下,他們不但沒有明著催她,還一如既往對她這樣好,蕭清韞心裏很是感動。


    回到穆家坪時,已經下午4點了。


    除了在公社教書的穆衛國和還沒放學的幾個大點的孩子,其餘人,無論大人還是小孩竟然都在家。


    眾人見麵,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等人都到了堂屋坐下,穆達山就說起了正事,“清韞,你既然回來了,明天就到公社去把名給報了,聽說這兩天就要截止了,莫錯過了時間。”


    蕭清韞認真點頭,問道:“家裏人都報了嗎?”


    穆達山抽了口葉子煙,才說道:“都報了。而且穆家坪大隊準備參加考試的人也都報名了。


    “你傳回來消息後,大隊長就專門開了個會給大夥兒說了要恢複高考的事。怕傳出去對你們有影響,就沒給其他大隊的人說,隻我們大隊知道。因為提前兩個月得到消息,我們大隊隻要符合條件的基本都報了名。


    “大隊長也鼓勵、支持大家去考試。現在整個大隊要考試的四五十人,每天晚上都會聚在大隊學校一起學習。你要是想去,今天晚上就可以去。”


    蕭清韞想想說道:“等過兩天再說吧。到時候我去學校看看,合適的話,我就在那裏複習,不合適就在家自己複習。”


    穆達山點點頭,隻要蕭清韞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傍晚的時候,穆衛國也騎著自行車回來了。除了穆衛軍,穆家人就都到齊了。


    晚飯自然是豐盛的,光鮮美的雞湯和魚湯,蕭清韞就喝了兩大碗。結果就是一不小心就又吃撐到了。


    晚飯過後,穆衛國去學校學習了,楊美麗卻以“陪清韞說說話”為借口留了下來。蕭清韞還以為楊美麗真是因為她才不去學校呢,這緊要關頭,蕭清韞可不敢耽擱人家的時間,於是趕緊勸說,可楊美麗就是不去。


    李大妹見了,生氣地說道:“你自己不想去莫用清韞找借口!之前清韞沒回來,你不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以後考不上是你自己的事,要是敢怪到我們穆家人頭上,就回你娘家去。”


    趙小雨也在一旁嘀咕,“真是醜人多作怪!”


    楊美麗抱著穆青書,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像個調色盤似的。


    蕭清韞眨眨眼,看著三個女人的這台戲,再看看在一旁若無其事的穆達山和穆衛民兩父子,她好像明白了什麽。


    不過,畢竟是她第一天回來,蕭清韞也不想因此鬧得不愉快,於是趕緊轉移話題,說道:“對了,爸,媽,我跟衛軍哥專門給你們買了大衣,要不現在試試看?要是不合適,就麻煩二嫂改一下。”


    穆達山和李大妹頓時笑容滿麵,嘴上還一個勁地說道:“我們都半個身子埋土裏的人了,還買什麽大衣?這不是浪費嘛。”


    “可不能這樣說。爸媽還年輕呢,身體也好,至少還能活好幾十年呢!”蕭清韞趕緊從放在角落裏的一個大蛇皮袋裏拿出兩間毛領大衣。把男式的遞給穆衛民,讓他幫穆達山試穿。而她自己和趙小雨也幫李大妹試穿。


    等兩老都穿好後,蕭清韞一看,笑得有些得意,“我就說這個號合適吧,衛軍哥還不相信。這不,穿上剛好。”


    趙小雨也笑著說道:“是呢,大小剛好合適。這衣服也好,爸媽穿著都年輕了好幾歲。”


    穆達山和李大妹笑得合不攏嘴,不停地摸著身上的衣服,不過嘴裏還是說道:“以後還是別買這麽好的衣服了,幹活也穿不了,白糟蹋了。”


    蕭清韞就說道:“怎麽會糟蹋呢?又不是天天幹活,節假日和走親戚什麽的,不都可以穿麽?”


    李大妹就笑著說道:“好好好,你說什麽都有理。”


    蕭清韞笑笑,然後又把給大房、二房的禮物一一分給兩家,自然又得到一通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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