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太太皺眉,“什麽事?”


    小丫鬟俯首,小聲道:“宮裏頭來賞賜了,專門給四姑娘的。”


    第35章


    柴未樊回到自己的屋子,聽晴她們立即圍上來,擔憂地看著眼眶發紅的盛盞和麵部平靜的她,卷碧嘴唇顫抖,情緒最為激動,“姑娘,她們是不是欺負你了?我們這就回宮,不在這裏待了,不然咱們就去太太和老爺靈牌前哭訴,讓所有世家都看看她們是怎麽對待遺女的,看她們還要臉不。”


    看著眾人義憤填膺的模樣,柴未樊好笑,“我沒事,誰說她們欺負我了,不信你們問盛盞。”


    卷碧懷疑地望向盛盞,尤其盯著她通紅的眼眶看,盛盞不大好意思,用帕掩住眼角,支支吾吾,“這是路上被風沙迷了眼,我沒事,姑娘也沒事。”


    聞言,眾人才放下心。


    聽晴忙給柴未樊倒杯茶,端到她邊,“姑娘,您午有沒有吃好?要不要奴婢吩咐小廚房再做些易消化的甜食來?”


    柴未樊坐到桌邊的芙蓉圓凳上,撫摸肚子,搖頭,“不用。”


    她用得極好,上來的食物都是她喜歡吃的,即使皇上在旁邊,也沒阻擋她大快朵頤的心。


    盛盞上前,將一個紙包放到桌上,“姑娘,這個奴婢是收起來還是?”


    看見那個紙包,柴未樊心下歡喜,轉眼見其他人滿臉茫然和疑惑,她抿唇一笑,當即打開那個紙包,邊打開邊說:“這是姑娘我今日得到的好寶貝,讓你們長長見識。”


    說著,她已經打開紙包,裏麵排排放著兩個胖娃娃,她登時愣住。


    聽芙最是活潑,看見那兩個胖娃娃,立即驚喜地叫一聲,“呀!麵人!奴婢當初在宜春宮請來的雜耍班上見到過。”


    她小心翼翼拿起那個女娃娃,歡喜地來回擺弄,倏忽,她瞪大眼睛,“姑娘,這個胖娃娃跟你好像哦。”


    盛盞回過神,解釋,“這本就是照著姑娘的樣子捏的,當然像了,隻是……”


    隻是沒想到皇上的麵人也在,她和姑娘都以為紙包裏麵隻有姑娘一人的麵人呢。


    鄧姑姑眯眼,仔細盯著另一個麵人瞧,既然這個女娃娃是照著姑娘的樣子捏的,那另一個男娃娃想必是照著姑娘口的“熟人”捏的,她心下警惕,隻以為姑娘的熟人是同齡的女子,卻沒想到居然是位男子,姑娘人小性單純,不明白男女一對麵人究竟代表什麽意思,但她身為姑娘的教養姑姑,有責任引導佐助姑娘,不能讓姑娘被有心之人帶移了性情。


    鄧姑姑懊惱,這事情是她的失職,居然沒發現姑娘竟然有私底下交好的男子,但她跟在姑娘身邊時日不短了,並未發現姑娘跟什麽男子相熟啊。


    別讓她發現是哪個王八羔子騙了她家性情單純的姑娘,如果被她知道,她非要用這麽多年的掌教經驗讓他知道楓葉為何這般紅。


    想到這,她上前,說:“姑娘,奴婢替您收起來吧。”現在,她和盛盞共同掌管姑娘的小私。


    柴未樊低頭盯著心的男胖娃娃,好半晌,沒吭聲,在鄧姑姑麵容愈發難看,想要再次催促時,她倏忽別過眼,將那個胖娃娃遞過來,“姑姑,你收好吧。”


    鄧姑姑不動聲色地接過男娃娃還有那個女娃娃,重新用紙包好,轉身朝裏間走去,剛轉過彎,立即變了臉色,咬牙切齒地攤開紙包,麵部發恨,上動作卻極輕微,怕損傷到這個脆弱的麵人。


    男娃娃長眉大眼,即使較為模糊,也能看出清秀精致的五官,還有種若有若無的清冷氣息,可見捏麵人的技術當真極好,鄧姑姑眯眼仔細打量這個男麵人,麵相看著很是麵熟,卻一時想不到是誰,畢竟麵人臉蛋胖嘟嘟的,與真人隻是六分相似,一下子認出是誰也不容易。


    但是,這個麵人十分熟悉,絕對是她認識的,她成為掌教姑姑已有六年,這些年見過的男子不少,去掉年齡不符合的,又來自宮裏,剩下的其實也不多,而跟姑娘交好,又能任意出宮的總不能是哪個小太監,倏忽,她瞪大眼睛,下一刻,臉色瞬間蒼白,嘴唇顫顫。


    這個時候,外麵突然跑進來一個小丫鬟,脆聲道:“姑娘,宮裏來旨意了,讓您前去接旨。”


    鄧姑姑飛速收好情緒,甭管內心如何滔天駭浪,外表卻已經恢複平靜,她快速將麵人收好,裝到一個木盒裏,然後急匆匆走出來,盛盞她們已經重新為柴未樊穿戴好正裝,幾人一會和,當即朝外麵走去。


    正堂裏已經聚滿了人,所有人都穿著隆重,麵容莊肅,這是新皇登基後第一次賜予柴府賞賜,雖然對象僅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但是四姑娘是柴府的人,柴府也跟著沾光。


    等正主到場,宣紙的小太監咳嗽一聲,表示準備開始。


    眾人立即跪下,頭碰地,以示尊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柴四姑娘蕙質蘭心,孝心極佳,今朕與惠太妃用膳,思及柴四姑娘溫柔體貼,待人接物八麵玲瓏,感惠太妃思念至極,滿心憐愛,特賞賜宮宴八道。”


    念畢,小太監合住聖旨,笑眯眯,“姑娘接旨吧。”


    注意到小太監熟稔和略帶討好的語氣,老太太和老爺子麵色一變,柴未樊舉,神情恭敬,“臣女接旨。”


    小太監將聖旨放到柴未樊上,又揮讓後麵的小太監將賞賜的宮宴端進鑫雨閣,自己上前給柴未樊打了個千,“姑娘,好久不見啊。”


    柴未樊認出這是紫宸殿侍奉的小太監,好像還是許順達的一個小徒弟,她起身,麵帶微笑,“公公,好久不見,麻煩你跑這一趟了。”說完,盛盞立即知意上前給小太監塞荷包。


    小太監眼珠一轉,一般這種情況不是家裏大人出麵嗎?哪有小姑娘自個出麵的?但見柴未樊麵容平靜,習以為常,又見身後眾人麵麵相覷,卻無一人上前。聽聞這位柴四姑娘在府裏不大受寵,又自小被接進宮,與府裏的親人怕是早已離了心。


    他不敢接這個荷包,擺擺表示不用,若是府裏大人出麵或者在宮裏,他自然不會拒絕,但這是在宮外,一言一行都有這麽多人看著,若傳出去,對柴姑娘名聲不大好。


    當下笑眯眯道:“太妃娘娘讓奴才問姑娘的好,說前幾天降霜,娘娘為您備好暖貂絨,早起用膳,才想起姑娘您已經回府侍疾,內心思念甚,盼姑娘你千好萬好,記得用膳加暖,莫要著了涼。”


    柴未樊鼻尖猛然一酸,猝不及防,眼眶盈出淚珠,她忙掏出絹拭去淚珠,含笑,“讓娘娘掛念了,請公公回去轉告娘娘,樊兒一切都好,吃好睡好,也不曾受涼,隻是惦念姑母得緊,同樣,同樣盼娘娘吉祥如意,事事安好。”


    小太監點頭,垂目,“奴才記下了,若無事,奴才便離去了。”


    柴未樊神情恍惚,緩慢點頭。


    這時候,幾位柴府掌家人才上前,跟小太監寒暄,小太監不冷不熱說了幾句,便轉身離開。


    柴未樊整理好心情,上前給老爺子和老太太行禮,“祖父,祖母,孫女先行告退。”


    老爺子望著她,一臉複雜,片刻,點頭,“你去吧。”


    柴未樊回到自己房間,看到桌上擺著八盤樣式各樣的精美菜肴,又想起剛剛小太監的話,心裏一酸,眼淚終是沒忍住,像兩條細細的線悄無聲地墜落。


    回府之前,她想著做好孫女的本分,也不能被人拿捏住,回府後至今,她做得不錯,隻是夜深人靜時,睡在熟悉的房間,周身卻感覺不到溫暖,不時被人冷言以對,看似不在乎,但哪能一點也不在乎,她隻是十二歲,不是十二歲,麵對別人暗裏藏刀的歡顏笑語,她隻能拚命讓自己不去在乎,不去在意,不再抱有期待,隻是今日聽到姑母的話,她才發現,原來那些點點滴滴殘留的期待和在乎還隱藏在內心最深處,並未完全消失。


    盛盞和卷碧上前,握緊她的,眼淚撲簌簌往下墜落,“姑娘……”


    柴未樊看見她們跟著哭,想控製住自己,不讓她們擔心,這本是喜事不是,但是,但是她真的好想姑母,她好想……


    “盛盞,卷碧,我想回宮……”


    她不想再待在這裏了,對她來說,皇宮才是她的家,裏麵住著她最親最愛的親人。


    “姑娘。”聽晴和聽芙也忍不住了,上前抱住柴未樊,哭得不能自已。


    不知過了多久,柴未樊情緒漸漸平穩,她吸吸鼻子,見周圍人眼睛一個比一個腫,就是鄧姑姑,眼眶也有點發紅,不由笑道:“看來你們跟著我回柴府,受了不少憋悶。”


    盛盞立刻搖頭,“奴婢不憋悶,隻是替姑娘委屈。”


    柴未樊已經恢複平靜和理智,“我有什麽委屈的,沒人敢正大光明給我委屈受,況且,我們在柴府也住不長久。”


    想到這個,聽晴她們心生歡喜,是啊,估計過不了幾日,娘娘就會召姑娘回去了。


    那邊,將所有人都趕走,老太爺和老太太坐在內室說話。


    “聽說,嫻姐兒給樊姐兒委屈受了?”老太爺問。


    老太太笑道:“姐妹間鬧點口角,沒多大的事。”


    老太爺瞧她一眼,“現在宮裏頭對柴府的態度還是可有可無,在間起緩衝作用的四丫頭有多重要,你心裏應當明白,這個關鍵時刻,你統領內宅,可不許出岔子。”


    有多久,老頭子沒這麽嚴肅跟她說過話了,老太太臉上有些掛不住,“你說的我都懂,我將此事定義到姐妹口角上就是不想將此事鬧大,難道你想硬生生扯下我們都愧對四丫頭這層皮嗎?”


    老太爺話語一滯,“我沒這麽說,隻是大丫頭是嫡長女,應當拿出世家嫡長女的風度來,你別縱容過度,最後反而會毀了她。”


    老太太點頭,“我知道,這件事我已經跟大兒媳說過了,另外我會再補償四丫頭,這件事就此揭過吧。”


    “嗯,”老太爺沉吟半晌,突然開口,“你說,我們是不是應當放四丫頭回去。”剛剛小太監的話不僅僅是對四丫頭說,也是對他們說,告訴他們,惠太妃想四丫頭了。


    老太太皺眉,不同意,“禦前侍衛的事還沒個準信,這樣放回去,岑哥兒的前程不要了?”


    “這樣拖下去又有什麽意義?我看你們也奈何不了四丫頭,總不能對她嚴刑逼供。”


    “可是,娘娘那裏聯係不上,其他世族人人都在爭這個位置,我們現在唯一能走的隻有四丫頭這條路。”說到這裏,老太太麵含怨念,“到底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柴府好生將她養大,不缺她吃不缺她穿,就是宮裏的娘娘,也是看在她姓柴的份上才收養她,現在一朝得勢卻翻臉不認人,當初真不該讓她進宮,如果在娘娘跟前得臉的是嫻姐兒,我們柴府早就更上一層樓了。”


    老太爺揮,“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最關鍵的還是禦前侍衛的名額,你改天抽個時間再讓大兒媳入宮一趟,探探娘娘的口風。”


    “好。”


    老太太腦子裏倏忽閃過一個念頭,看了眼老頭子嚴肅的臉龐,小聲說:“前些日子大兒媳來給我請安,談到宮裏的娘娘,說日後讓嫻姐兒多給娘娘請安。”


    老太爺的動作頓住,都是成精的老人,不稍片刻,便已明白大兒媳話裏的意思,是想讓嫻姐兒分樊姐兒的寵愛呢,不過,他仔細一想,若現在在娘娘跟前受寵的不是樊姐兒,而是嫻姐兒,的確對柴府更有好處。


    “那這次請安,讓嫻姐兒跟著一塊去吧。”


    老太太眯眼笑,“應當的。”


    再說那邊,小太監宣旨回宮,朝許公公匯報情況,完後,許公公拍拍他的肩膀,說:“好好幹啊,師傅看好你。”


    小太監“嘿嘿”一笑,看師傅轉身要走,他“哎”一聲,許公公回頭,疑惑,“怎麽了?還有事?”


    小太監有點猶豫,到底要不要把柴府的事告知師傅。


    許公公眯起眼,看來是真有事。


    “說吧,在你師傅跟前,還隱瞞什麽。”


    小太監舔舔嘴唇,左右看看沒人,他上前,在許公公耳邊悄聲說道:“師傅,我覺得柴府對四姑娘真不好,瞧著就跟兩家人似的,我去宣旨時,四姑娘明明跟他們站一起,卻沒一個人跟她說話,後麵打點的錢也是四姑娘親自付的,柴府長輩壓根屁都沒放一個。”


    聞言,許公公低頭沉思,柴府對四姑娘不好已是眾人皆知,隻是沒想到,現在四姑娘身份不同尋常,他們還這麽作死,嗬,他突然哼笑,怪不得柴府近些年愈發沒落,四姑娘本就和府裏離了心,趁現在四姑娘年紀尚幼,還能挽回,不抓緊拉攏修複感情,還把人往外推,真是一群無可救藥的蠢貨!


    不過,他撩起眼皮,斜斜看著這個小太監,“你收了姑娘的打點了?”


    小太監急忙擺,“奴才哪敢啊!奴才就是再蠢笨也知道上麵對姑娘不同尋常,哪敢怠慢四姑娘。”


    許公公輕哼一聲,揮,“好了,滾犢子吧,咱家去向皇上稟報。”


    許公公進入書房,將小太監宣旨的事說了,末了,他瞧著皇上的臉色還好,吞吐著說:“奴才剛剛聽小楊子說到一件事,他說他去宣旨時,柴府眾人跟鋸了嘴的悶葫蘆似的,全程未曾說一句話,謝恩也是四姑娘自個謝的,柴府裏頭的人怕不是喝醉酒還未清醒,嗬嗬。”


    說完,他不敢再看皇上的臉色,抓緊溜了。


    然後,聽到裏麵“咚”的一聲響,過了會,皇上起身,擺駕永和宮。


    大太太帶著柴未嫻入宮那天,柴未樊正吩咐幾個丫頭將她的書搬出去曬,這些書都是父親留下的,或者給她買的,當初來不及帶進宮,這次回宮,是定要帶回去的。


    恰巧鑫雨閣附近有個小花園,平時鮮有人來,她們便把書曬在小花園裏。


    曬書的間隙,她和盛盞她們坐在一旁閑聊天。


    “姑娘,奴婢今早見大太太一大清早帶著大姑娘出去了。”


    “哦。”柴未樊不感興,身上攤著一本書,兀自看得津津有味。


    “奴婢聽說,大太太是進宮去了。”


    翻書的動作頓住,停了片刻,她淡淡道,“進宮就進宮吧,又沒人攔著不讓大伯母進宮。”


    聽芙氣憤,“可是,大太太進宮怎麽能不帶姑娘你呢?”


    柴未樊搖頭好笑,不帶她當然是意料之,若是帶了她,才叫她吃驚呢。


    “哥哥,你看飛高高,哈哈哈。”


    “哦哦,飛高高~”


    一牆之隔,突然傳來兒童稚嫩清脆的笑聲,柴未樊詫異望向隔壁,還沒開口,就見一團黑影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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