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陳驍忽然問:“那你現在過得開心嗎?”


    徐杺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


    陳驍也低笑一聲,似乎也覺得自己忽然那麽矯情,有些可笑。他伸出手,摸著她柔軟的頭發,說:“如果你活得不開心,那麽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徒勞。”說完他頓了頓,然後張了張嘴,才繼續道,“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那就不要讓我白費這份功夫,知道嗎?就沒有見過比你更不讓人省心的姑娘。”


    “知道了。”


    徐杺對他揮揮手,笑容裏有許多情緒,大概是溫暖,大概是祝福,反正在陳驍看來,那笑容無比真實。


    “陳驍,能遇見你,真的很好。”


    “再見。”


    少年轉身離去的那一刻,徐杺覺得自己的心,有點近似心如死灰,卻又無比平靜。


    她知道,她這輩子,再也不會忘記這個突然出現在她人生中,為她帶去第一束光的男孩了。


    他就像一束自由來去的風,吹來的時候帶給人生機勃勃,草木皆生的活力,可誰都抓不住。


    她想,


    願他這樣的人,今後能盡情在碧海藍天之下翱翔吧。


    隻要這樣想著,她大概才會擁有繼續掙破金絲籠的勇氣。


    ......


    徐杺緩緩睜開眼睛。


    第一個感覺是眼睛十分幹澀,又漲又痛,難受極了。


    第二個感覺才是這場宿醉帶來的頭痛。


    那場回憶明明長達接近一年,可放到夢裏,就像走馬燈一樣,一會兒就播放完畢。


    人的記憶,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東西。


    她愣愣地看了天花板一會兒,忽然驚醒。


    因為她發現自己身上居然沒有穿衣服。


    被體溫捂暖的被窩把她整個人卷住,一點空隙都沒留。徐杺側頭一看,果然看見韓朔也睡在自己身旁,不過他什麽都沒蓋,背對著她側著睡著了,隻留給她一個後腦勺。


    徐杺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醒透。


    她有些困難地把手伸出被窩,先是無語地低頭看著被子下自己赤·裸的上半身,然後目光逡巡一圈,才發現自己的胸罩和裙子都擱在不遠處的單人沙發上。


    也真奇怪,明明是這樣的窘境,可徐杺心裏頭卻也沒驚起多大波瀾,大概是頭腦鈍痛讓她沒了這份精力。她悄無聲息地走下床,然後打開韓朔的衣櫃隨便找了間t恤套上。如她所料,他的t恤套在身上簡直能當裙子穿,衣袖寬又大,不過該遮住的都遮住了。


    做完這一切,她才坐到床尾一角,一邊撫著額頭,一邊看著男人沉睡的背影。


    突然想起當初她在別墅看到李璐下樓的那一幕,自己現在這樣,大概和李璐當時差不多?


    徐杺無聲地勾起唇角,可一會兒後又放下。


    實在是身體和精神都哀嚎著疲憊。她好像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宿醉,還是因為昨晚那場夢,太耗費心神。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床上的男人忽然開口,聲音沙啞。


    “幾點了……”


    他微微一動,卻沒有轉身,連腳趾頭都表達出起床氣的意思。


    徐杺撿起小沙發上的手機,看了一眼,回答他:“十一點半了。”


    “嗯……”


    韓朔應了一聲,又把頭狠狠往枕頭裏埋了進去。


    像是一隻賴床的大型犬。


    屋內又是一陣安靜。


    誰都沒有提起昨晚發生的事。


    可是氣氛卻很自然。


    一個是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一個是並不在乎。


    徐杺居然也難得地放鬆,享受著這一刻。


    她忽然爬到床頭,找到韓朔隨手丟在那兒的一盒煙,打開拿了一根,點燃後靜靜吸了一口。


    他抽的男人煙,味道比她平時抽的要嗆多了,徐杺其實不怎麽喜歡,可還是悶著眉頭,抽的一聲不吭。


    大概是被煙味饞到了,過了一會兒韓朔掙紮了一下,頂著雞窩一樣亂的頭發爬起來,他赤著上身,轉頭看向徐杺。


    徐杺正靠著床頭的牆壁上,她長發有些打結,散亂地披在肩頭,眼角不知為何有微紅的痕跡;她的背微微彎著,一條腿屈起,因這個動作,t恤下擺滑到膝蓋上,露出兩截小腿,白又細,像蔥段似的,可韓朔知道,握上去那感覺肯定跟玉一樣瑩潤,這女人從頭到腳,仿佛都是細雕玉琢的,處處精致。


    同時那煙夾在她手裏,被她慢條斯理地送到紅唇間,又使她混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單純而寧靜的性感。


    明明渾身寫滿了矛盾,卻又從裏到外都拿人。


    韓朔看了一會兒,才把目光落在她的煙上。然後他也學著她那樣靠在枕頭上,手伸過去拿過煙盒,自己也叼了一根。


    或許是因為此刻的放鬆,徐杺閉了閉眼,忽然問:“韓朔,你為什麽和李璐分手?”


    韓朔咬了咬煙嘴。


    半晌,他笑了一聲,用大爺一樣散漫的語氣應了句:“沒有為什麽。”


    徐杺無語。


    看著她的表情,韓朔忽然反問:“那你呢?哭什麽?”


    聞言,徐杺愣了愣:“哭?”


    韓朔伸手,用指腹蹭過她的眼角。


    溫熱的手指隻抹過一下,就很快退開。


    徐杺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底下。


    “可能是因為做了一個夢。”


    她說。


    “噩夢?”


    “不是。”徐杺搖搖頭,低聲說,也不在乎他能不能聽到,“是個美夢。”


    很好很好的夢。


    背後的紋身,隱隱發燙,提醒她那個已經逝去的,又永不能忘懷的夏天。


    還有這些年,她的每一次掙紮。


    這時候煙已經抽完了,徐杺把它撚熄在煙灰缸,起身準備去浴室換衣服。


    關門之前,她撫著門框,忽然喊了韓朔一聲。


    韓朔維持著這個姿勢,一手拿著煙,雙眼看向她。


    “我既然跟著你,你就一定得贏。”少女的脖頸白皙細長,她沒有看他,側臉給人一種柔軟堅韌的感覺,聲音也是,平靜而無波瀾,像在闡述一個事實,“為此我已經做好了覺悟。隻要你有用到我的時候,我赴湯蹈火,為你辦到。”


    第31章 thirty-one


    te第二場秀, 雖然如第一場時那般座無虛席,可氣氛卻明顯比第一場的時候要熱烈許多。


    此時大家都在做準備,韓朔站在牆壁後,徐杺抬起手給他整理服裝。


    “聽到沒?”


    徐杺“嗯?”了一聲, 手上動作不停,一副專心致誌的模樣。


    韓朔哼笑一聲:“外麵的每一把聲音都寫滿了對我的期待。”


    那天早上過後, 兩人的心情不知為何都變得十分好,尤其是韓朔,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直白得聽到那樣的講話, 得意得連同眉梢都掛上了笑意,好像就差把“驕傲自滿”四個字刻在腦門上。


    徐杺給他收緊腰帶, 手一用勁, 就勒出了他勁瘦的腰。聽到他發出的不滿的嘟囔,徐杺鬆開手,笑著說:“那就好好走,別丟人。準備開始了, 我去後麵幫忙。”


    韓朔聞言,原本高高掛起的嘴角一抽, 差點就想伸手把她拽回來, 可無奈徐杺說完根本不等他反應,轉身就走遠了,像翩翩展翅的蝴蝶一樣抓都抓不住。


    韓朔咬咬牙, 轉過身去,迅速調整表情。


    果不其然, 在第一場炒起熱度之後,第二場秀的反響要比第一場要熱烈得多。


    尤其是那幾位本就備受矚目的模特,在那之後都名聲大振,包括圈內人士在內,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有條不絮而又目的明確得與他們的經紀公司聯係上,並且紛紛表示出了合作的意向。


    而此時作為話題中心,韓朔就要安靜許多。他先是拒絕掉大部分公司的預約,然後第二天就和te的副總約好時間,花了一整個下午在te的會議室敲定代言合同,以及後續的宣傳問題。te是國際知名品牌,對待代言人的合作態度果真是無比嚴謹,對方列出一份麵麵俱到的合同,那條條框框把一年內te所要給出的資源,以及韓朔這一年內要履行的代言人義務都陳列得清晰而條理分明,並且在旁請了專業律師為兩邊解釋合同詳細。


    韓朔仔細看了很久,又和te那邊為自己的義務問題討價還價了一番,最後雙方愉快得簽訂了合同,把這件事直接定了下來。


    第三次發布秀結束,te這邊雷厲風行地舉辦記者發布會,宣布了韓朔正式成為下一年te代言人的消息,並且借此機會,一同發布了te來年春夏新裝的主題,在滿足所有人對代言合同歸屬的好奇心之後又狠狠地吊足了眾人胃口。


    早就為此安排好的記者和報刊物第二天一早就齊刷刷地把這個消息印在娛樂版麵頭條上,就在所有人都意識不到的時候,韓朔和te已經像是被捆綁著的銷售品一樣同時出現在各大網頁的熱搜話題上,連在國內的周近他們也紛紛感歎,te的這次宣傳真的是一浪接一浪,看的人目不暇接,現在就連國內,都有一大波營銷號在炒te的話題,他們工作室的微博因此在短短半個月內,少說已經漲了差不多40萬粉絲,te那邊更誇張,股票都一度漲停,看來今年te宣傳部營銷部兩大部門全體發大紅包是沒跑了。


    而這期間,韓朔接到兩個人的電話。


    一個是顧邱澤。電話一接通就先是一陣邀功,說他老東家那邊原本還在猶豫,可現在帶著te話題一炒,對方負責人幾乎是跑上門求著顧邱澤趕緊把事情定下來,甚至還承諾給韓朔百分之十的跨頁以及首頁的排版位置,報酬也緊隨韓朔如今的身價而定比當初高了整整一倍。這個條件放在《藍秀》裏已經是極好的了,加上顧邱澤有自信每一張出來效果都能以一敵十,所以拿喬了一段時間,也就沒再拖了,爽快地替韓朔談下了這筆生意。


    第二個打長途電話的則是韓朔的老師鄭東魁。


    原本鄭東魁還挺擔心韓朔走te這場發布秀會不會影響到十一月的兩校聯合服裝秀,可代言人的消息一出,鄭東魁得意地那叫一個樂啊,差點就差把韓朔的名字印在服裝秀門票上個個大佬拿去派,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也是一直喊著“你這小子真給老子長臉”,然後一邊罵他有這麽一件大事都不透漏口風簡直可惡至極。聽著這些話的時候韓朔嘴裏還啃著塊大蘋果,應地口齒不清,像是不甚在意的樣子,可徐杺在他旁邊,卻明明白白看著他唇邊那得意洋洋的笑可一會兒都沒放下來過。


    大概是察覺到徐杺的目光,韓朔叼著蘋果對著徐杺翻了個白眼,然後對鄭東魁說:“沒啊,我哪兒得意忘形了,忘什麽都不能忘形……行行行,我不貧。嗯,月底就回去了,還有三場,麻溜兒走完回去給您做牛做馬。”


    那邊大概是罵了他一句“臭小子”,韓朔慢條斯理地下了床,把蘋果核丟到垃圾桶,邁著兩條大長腿就走到徐杺後麵,看她已經畫好的最後效果圖,然後漫不經心地說:“不說了,您心髒不好,再說下去我該被天打雷劈了……今天恐怕不行,巴黎這邊天氣好著呢,萬裏無雲……好了,掛了,您趕緊把名單擬好一張張趕去送吧。就這樣。”


    他一口氣敷衍完,然後對著徐杺的屏幕指指點點:“這原諒色什麽鬼?”


    徐杺順著他手指一看,哪裏是原諒色,明明是軍綠色。


    因為這次主題,徐杺結合韓朔本身的氣質,最後得出來的是一套以賽車服風格為基調,運用兩種元素結合的中世紀樣式軍裝,整體也以軍綠色為主。上身外麵是厚實廓形夾克,賽車服和軍裝結合的風格在其中得到最大體現,而且如同夾衣下擺往兩邊展開;大豎領以黑色裘皮製成,放下後成為肩掛樣式,;胸前兩邊縫製寬大的口袋,左胸縫製法國國旗,右胸則是單色線縫高盧雞,雞頭往後輕啄自己的背,而雙翅則高高揚起,表現出一種欲語還休的法蘭西式傲慢。


    裏麵是簡約圓領黑色襯衫,領口豎至喉結下,襯衣下擺規整進筆筒軍褲裏,再以同色腰帶緊緊勒住,褲與鞋更是連成一體,以皮革製底,鞋是無底長靴,靴上帶馬刺,這樣尖銳又內斂的矛盾表現出當時歐洲中世紀文化背景下獨有的禁欲美感。


    整套服裝搭配,給人一種強烈的強勢、奢靡與性感的視覺感受,而且不管是裘皮墊肩,還是其本身所帶有的宮廷精致風格,都完全符合巴爾曼初期給人的最直觀感受。


    見徐杺完全無視自己的話,韓朔用拿過蘋果的手捉住她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後者被打擾了工作,下意識蹙起眉頭,可當雙眼與他對視,她便很快鬆開。


    韓朔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的神態,直到她靜靜看著自己,沒什麽好玩的了,才用拇指邊磨蹭她白嫩的下巴,邊問:“你說這套衣服有我身上獨特的個人風格。那你說說,我獨特的個人風格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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