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氏並不知道幾個繼子被趙淩逼著去報名參加端午才藝大賽了。


    她這才剛做好幾人的中衣,又給趙淑婉和趙寧做了小裳,一天到晚也沒個閑日,不過人倒是越活越年輕了,到了這個月份,還不顯懷,奇怪的是她的身子沒有任何孕期反應,除卻斷了癸水之外,無嘔吐胸悶之象。


    趙淩一過來就奪了她手中的針線,“你就顧著他們幾個,我的中衣什麽時候做好?”細一想,趙淩覺得不對,又道:“這些都由下人來做,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莫要受苦了。”


    王氏從頭到尾連個說話的機會也無。


    她又不像其他貴婦平日裏就喜歡賞花聽戲,打馬吊什麽的更是沒有什麽興致了。


    “侯爺,聽說您今日又見了趙夔他們?母親昨個兒跟我說起了老大的婚事,上回也見過蕭家姑娘了,倒是個秀氣的孩子,您看要不,這婚事早些定下來,老大年紀也不小了。”王氏道。


    趙淩覺得奇怪,妻子不應該先問問他這幾日在軍營辛不辛苦?累不累?


    妻子哪裏都好,就是男女之事上有點生疏懵懂。


    趙淩在她身側坐下,摸了摸她的小腹,蹙眉道:“怎麽還沒動靜”此前,他一直鎮守邊陲,根本不知道這婦人家有孕應該是怎樣的。


    王氏也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又問:“那侯爺若是沒有異議,我便跟母親把這事定下來了,老大這歲數,哪能一直單著呢。”


    王氏都看不下去,趙淩這些年的父親是怎麽當的。


    趙淩竟道:“老大不是還未弱冠麽?芷婼,你不知道,咱們趙家的子嗣成婚,一定不能馬虎了,不過你跟母親看中的人,想來也是適合的,你們看著辦吧。”


    王氏輕應了一聲。


    趙淩這時提及了趙寧和趙淑婉,“每年端午大賽,我府上的兒女就無一人拔尖的,今年讓老三和小五也稍稍用心,我平日不在府上,你這幾天辛苦一些,多盯著她二人。”


    這一點,就算趙淩不說,王氏也是知道的。


    “嗯,侯爺放心,妾身也盼著他們幾人給侯府爭光呢。”王氏有點壓力,生怕自己這個主母當不好,對兒女們太過嚴厲又心疼,但又怕過多溺愛了,導致今後孩子們無能。


    這大戶人家的正室也是不好當的,好在婆母和丈夫都疼惜她。


    *


    除了良哥兒之外,趙家的幾位公子和姑娘都很忙碌。


    這事真的是難倒趙寧了,她沒什麽才藝可以展示,趙淑婉也學藝不精,唯一擅長的就是撫琴,可她這琴聲,就連趙寧都聽出了瑕疵。


    兩人雙雙陷入鬱結。


    “小五,你看這可如何是好?我這次要是登台丟臉了,顧暮姚和溫玉幾人肯定會笑話我的!”其實,趙淑婉最害怕的莫過於被朱明辰小看了。


    要知道顧暮姚和溫玉,一是承恩伯府的嫡女,另一個是當今次輔的嫡孫女,這二人才貌雙全,驚才絕豔,是京城家喻戶曉的兩位佳人,被稱為京城雙花。


    趙淑婉一直很嫉妒她二人。


    奈何家勢相當,人家又的確生的好看,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趙淑婉想反駁都不行。


    “你說,憑什麽她二人是京城齊名的第一美人,我難道差了麽?”趙淑婉將趙寧當作小跟班,一股腦的抱怨道。


    趙寧還能說什麽呢?


    她沒有爭強好勝的心,上輩子反抗也都是被逼無奈,這相貌都是天生的,誰也改變不了。


    “三姐姐,咱們還是先想想怎麽度過這個難關吧。”趙寧也擔心登台丟臉,她自己倒是不怕沒麵子,反正她就是個小人物,也無人認識她,可要是丟了定北侯府的顏麵,那就是她的罪過了。


    趙淑婉覺得趙寧言之有理,“可這麽短的時日內,我如何能取勝?!”她已經開始暴躁了。


    趙寧卻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三姐姐,既然你我技不如人,那不如揚長避短如何?”


    “什麽意思?”趙淑婉也想揚長避短,可關鍵是她壓根沒有長處!


    趙寧接著道:“既然是才藝比拚,朝廷又沒有指明是什麽才藝,我聽說三姐姐會舞劍,那你為何不表演劍術?”一言至此,趙寧將趙淑婉誇成了一朵花,“那些貴女雖然樣樣精通,但咱們侯府是世代武將之家,輪舞劍的功夫,哪個姑娘能跟三姐姐比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


    趙淑婉宛若如魚得水,看著趙寧的眼神都亮了,“是啊,我怎就沒想到呢!小五,你不虧是我趙家人!那你呢?我看你什麽也不會,你屆時該如何是好”


    這家夥說話太直接了!


    趙寧的確文武皆不擅,她想了想,眼下隻有一個法子,但現在恐怕不能說出來,不然趙淑婉肯定會炸毛。


    “我,我再尋思尋思。”


    *


    轉眼到了端午這一日,禮部將賽場設在了城東,當日一早,各家各府的公子小姐們陸陸續續來了賽場。


    放眼望去,皆是鱗次櫛比的華蓋馬車,熱鬧非凡。


    這時,趙寧無意中往高台上一看,就瞧見了一人。


    趙寧上次在勾欄見過太子一次,但也隻是幾眼而過,今日她看見太子坐在高高的觀賽台上,一身玄色錦衣,玉冠束發,還是當年那個風度卓然的太子,隻是……又好像哪裏不太一樣了。


    趙寧發現太子也朝著她看了過去,她以為自己花眼了,可過了幾息,太子的視線依舊與她交織,趙寧當即低下頭來,跟著趙淑婉去找自己的位子。


    這疑神疑鬼的毛病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小魚還沒長大,還是先養著吧,太小了釣不上來。


    繼兄們:嗬嗬(叉腰冷笑)


    *


    繼兄微信群:


    趙夔:(冷表情)自從家裏有了老二,我就不再是父親的掌心寶,後來又有了老三,老四,老五......老七.....


    趙翼:(攤手)


    趙慎:(一臉淡漠)


    第38章 夏時恰恰啼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獨特的氣質。


    趙寧對太子而言,就是一彎映在湖中央的峨眉小月, 以他的身份, 本是觸手可及的事,但誰又能真正抓住水中月?


    或許此前他並不是十分在意她, 但那場夢魘醒來,喚醒了他身為一個男人內心深處最為直接的占有.欲,不僅僅是因為趙寧出落得如何傾城, 以他的身份, 什麽樣的絕色美人都是觸手可及的,而真正的原因無非是那幾個人也喜歡她。


    他以為,僅此而已。


    隻有控製住了趙寧,才能查出究竟是誰殺了他!


    一個身在高位的人,總想著將別人的東西據為己有, 如那曠野之上的雄獅, 窮其一生都在不斷的征服.強.占,這是刻在他骨血之中的最為原始的本能, 隻是上輩子他醒悟得太遲,也佯裝的太過逼.真, 以至於他自己都差點以自己是個好人。


    太子不知上輩子是死於何人之手, 但還能有誰會殺他呢?無非是靠著皇權最近的那幾人。


    今次, 太子看著遠處的趙寧, 他感歎著, 慶幸回來的還不算晚,一切都還來得及規劃。


    趙寧的命數似乎不一樣了, 那麽他自己呢!自然也不會如上輩子時,粉身碎骨而亡。


    太子好看的唇角微微揚起,逐漸定格,薄涼無溫,與那雙眼睛裏投射出來的冷意如出一轍的陰厲。


    趙寧雖感覺如芒在背,但貴女們所在的席位人數眾多,頭頂還搭了涼棚,按理說觀賽台上的人是看不清她的。所以,她便忽略了太子的存在。


    今日端午競技大賽,開場則是貴女們的才藝比試,大約一上午就能結束,從下午開始就是男子的馬球與蹴鞠,聽說這場競技會一直持續到晚上,最後壓軸的箭術就是安排在了天色徹底大黑之後,如此更能考驗公子們的技藝。


    趙淑婉今日穿了一身女兒家的勁裝,水粉色的滾金邊的袖腕,柚色封帶束腰,襯的身姿纖穠合度,很有武將之家的女中豪傑之範。


    趙淑婉的鞭子拿出來時,趙寧身子一顫,上輩子她還挨過趙淑婉一鞭子,這東西抽在身上,皮肉自是難保。


    趙淑婉怎就那麽喜歡隨身攜帶小馬鞭?


    見趙寧臉色發白,楚楚可憐,嬌兮兮的模樣,旁人還以為她是受了多大的驚嚇,趙淑婉寬慰道:“小五,你怕什麽?我打誰也不會打你啊。”


    趙寧:“………”好吧,是她多慮了,記得那次趙淑婉也因此被朱明辰冷落了數月,自那之後,她倒是再也沒有動過手。


    “對了,小五,你的才藝呢?你這麽保密,該不會是要出大招吧?”趙淑婉愈發感興趣,小五看著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候總能讓她驚豔。


    趙寧哪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才藝,她讓春竹將算盤遞了過來,“我就表演珠算吧,其他的我可不敢說,但這珠算的速度,恐怕京中小姐們無人能及我。”


    初夏時令,湖麵一層層熱浪拂來,將少女本就瑩白的臉色吹出了一層層淡淡的薄粉。


    說話間,那獨屬於她的自信隱隱溢出。


    趙淑婉果真是定住了,她根本沒有想到趙寧還有這一出,試問開朝以來誰人拿著珠算上台獻藝的?


    不過,有‘才藝’總比沒有好。


    趙淑婉又安慰道:“沒事的,不是還有我麽?”言下之意,珠算行不通,舞劍還是可以的。


    趙寧:“.......”


    二人關係比上輩子好了數倍,趙寧就算不是個善類,但她感恩定北侯,自然不會對趙淑婉曾經的所作所為太過耿耿於懷,抓著前世種種不放,她還要不要活了?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趙寧忍不住問道:“三姐,你因何帶著鞭子?可是又加了才藝?” 舞劍不夠?還要舞鞭?


    趙淑婉這時賊兮兮的笑了笑,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並且指著不遠處的幾個盛裝打扮的姑娘,道:“看見沒有,那個綠衣女子就是溫玉,還有那邊的顧暮姚幾人,她們都不是省油的燈,今年太子親自觀賽,這幾人還不都是掏空了心思奪彩頭?要是我贏了,我也得自保啊,貴女們動起手來,那些下人是不敢拉架的。”


    見趙寧又怔住。


    趙淑婉接著解釋,“你別大驚小怪,一看你就是小地方養出來的姑娘家,根本不知道京城貴女之間爭鬥有多厲害,尋常都是淑女模樣,但今日不同,一會說不定真會拌嘴,打起來也說不定。”


    趙寧:“……那三姐一定要小心了。”她象征性的提醒了一句,場麵雖人流不息,但由朝廷親辦的盛宴,豈會說打就打起來?


    不過,武將之家的姑娘還真是說不定。


    除卻趙淑婉之外,顧暮姚和幾位將軍家中的千金也在,這些人多半都是自幼舞劍,家中又驕縱著,狠起來都是暴脾氣的。


    像那些文臣家中的嬌小姐,一看就是弱不禁風,哪裏會是趙淑婉的對手。


    趙寧很想提醒她,要是今日鬧了事,保不成又要禁足數月,但這時一小廝打扮的男子攜丫鬟走了個過來。


    這男子一開口就顯得三分陰柔,一聽就是個太監,“兩位都是定北侯府的小姐吧,太子爺讓奴才給兩位送了些冰鎮的瓜果,您二人身子嬌貴,可別熱著了。”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引起了其他貴女的注意。


    今日的確很熱,可為何偏偏隻有定北侯府的姑娘得到了太子的賞賜?


    太子何許人也?


    年紀輕輕,相貌俊逸,謀略過人,又是帝王最為寵信的兒子,按著這個勢頭下去,日後必登大典。這些還未定親的貴女,哪個不是巴望著得到太子的青睞?!


    還沒比試才藝,趙寧和趙淑婉就成了眾貴女眼中的釘子。


    “有勞了。”趙寧謝過那位公公,又瞧著此人頗有幾分眼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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