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隻聞趙夔已定親, 而趙翼幼時被公孫月那丫頭當作姑娘抱回了府,以至於,他至今還對女子存了芥蒂。趙慎年輕有為,為人內斂低調,倒是駙馬的合適人選。


    皇帝多疑, 便多問了一句, “哦?朕倒從未聽你父親提及過,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若是臣子家中的女兒, 這也好辦,畢竟男未婚女未嫁, 皇帝就不信趙慎會放著駙馬不當, 反而去求娶旁的深閨小姐。


    七公主一直低垂著眼眸, 聞此言也抬眼盯著趙慎看。


    他極為低調, 但有些人天生有種令人膜拜仰視的矜貴氣度, 而趙慎的淡定從容總給人瀟灑閑雅、一代天驕之感。


    他生的俊美,卻不是尋常男子的那種沾染了塵世浮華的美。


    七公主第一次見著他, 內心便不由自主地怦然一動。


    她以為,這便是動.情了。


    趙慎還是那個姿勢,就連睫毛都不曾抬一下,他嗓音平穩,像訴說著一件本就存在的事實,“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微臣與她機緣巧合之下相識,待微臣弱冠,便會登門求娶。”


    普通人家的女兒,那便沒有追問下去的意義了。


    聽趙慎這口氣,似乎已經認定了那姑娘。


    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既然趙慎已經這般表態,皇帝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再者,區區一個私生子而已,就算他再怎麽合適,皇帝還是有些思量。


    *


    初春的早晨格外沁涼,林間鳥兒撒了歡的啼鳴,趙寧已經在小築住了五日了。


    她不曉得四哥何時會來接她。趙寧既盼著他來,可又害怕他的出現。


    四哥說要將她賣給夫人當童養媳,意思莫不是就是指………嫁他?這個玩笑開的太大了,超過了她可以承受的限度。


    趙寧這幾天都在糾結這個問題,她已經到了即將走火入魔的地步,若說內心沒有一點亢奮,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記得那年的蕭姑娘身形婀娜,身段豐腴,頗俱成熟女子的媚豔。


    她猜測,是不是男子都喜歡那樣的?


    趙寧低頭看了看自己尚未徹底開.苞的胸脯,竟然不由自主地開始比較,又扭頭看了看後.臀,她就是個沒有長全的小女子啊!


    四哥沒有理由對她上心。


    趙寧越看越是心情複雜,就在這時,身側突然有人道了一句,“你在看什麽?”


    這聲音帶著早春的涼意,但磁性又淳厚,讓趙寧不由自主地渾身一蘇,她忙是站立,一轉身就看見趙慎不知何時站在了門扉處。


    他身上還是素白錦袍,白玉發冠,晨曦打在他臉上,柔和了一貫孤冷的麵容。


    趙寧微囧,又見趙慎麵無表情,神色薄涼而寡淡,絲毫沒有瞧見她時的歡喜。


    終於,趙寧認清了自己。這肯定是她自己異想天開了。四哥不久之後會指掌江山,什麽樣的美人沒有,怎會看上她呢?


    小女子的慌張與失落盡數被趙慎所捕捉。他終是不忍再逗她,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峻的劍眉忽的一挑,“小五別急,你還小,用不了多久,該長的都會長了。”


    他怎麽又猜出來了!趙寧懵了,身上所有的涼意統統被灼燙所取代。


    四哥這話著實孟浪了,一個當兄長的人怎麽可以對自家妹妹出言如此?而且他怎麽會猜到她方才在看什麽了?


    趙寧側過臉,或是逃避,或是想對策,或是想無聲的反抗。


    趙慎卻低低的笑了兩聲,他連夜趕過來,還沒怎麽歇下,嗓音帶著徹夜未免的暗啞,如此更是磁性到了骨子裏,“嗬嗬,女大十八變,小五用不著這般著急。”


    她已經十三了,明年就要及笄,的確是大姑娘了。


    趙寧不說話,反正她也掌控不了主動權。


    趙慎卻伸了手過來,他的掌心紋絡清晰,上麵還有明顯的淡黃色的繭子,“這幾日辛苦小五了,四哥帶你回去。”


    人倒是不辛苦,心卻是辛苦了。


    趙寧不曉得四哥到底是什麽意思,她想當著他的麵質問清楚,可是她又拿什麽去質問?她憑什麽質問?左右不過又是一場空想。


    趙寧站著沒動,趙慎的手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從她的腕處漸漸下移,準確無誤的將小手捏在掌心,趙慎牽起她,評價了一句,“其他地方四哥也不好說,小五這手是四哥見過最好的。”


    趙寧感覺到他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揉.捏她的手背,又聽著他一本正經的說著孟浪話,她如置幻海,身周一切都是不真實的存在。


    趙寧試圖去抽回自己的手,趙慎卻突然掌心用力,將她拉近了幾分,迫使這趙寧抬頭看著他。


    “那位夫人很喜歡你,待小五長大,四哥就用十裏紅妝將你嫁過來,你說可好?”趙慎似笑非笑,他說話時,趙寧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他滾動的喉結,和他堅毅的眸色。


    四哥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他為何不索性說的明明白白?她不過是個凡人,不會拐彎抹角的措辭,四哥給了她致命的誘惑,又不打算給她一個痛快,就這般吊著她,意欲何為


    著實可惡!趙寧內心憤憤然,麵上卻是百般順從,她也不曉得是不是敗在了四哥的‘淫.威’之下,她竟不受控製的點了點頭,“那,那好吧。”


    趙慎笑了,他很少這般朗聲大笑,趙寧感覺到了他胸膛的震動。


    “嗬嗬,那就這麽定了,小五別急,慢慢長,這種事也急不得,我們小五這般好看,那夫人的兒子理應不會嫌棄。”


    趙寧在趙慎的凝視中目瞪口呆。


    她剛才是和四哥私定終生了麽?


    這一定還是一個夢境!


    趙寧被趙慎帶出小築時,依舊是被蒙上雙眼的,她猜測四哥莫不是在防備她?可她都已經知道了那麽大的秘密,他怎的還將她放回去?


    趙寧又想不通了。上馬車之前,趙寧被趙慎抱在懷裏,她耳垂微微一熱,但很快那種灼燙便消失了,趙寧想揭開綿帕看個清楚,卻聞趙慎道:“再動就把你丟下!”


    趙寧:“………”


    一回到府上,趙淑婉就告訴了趙寧一件事,“小五,你知不知道,老四都有心上人了?這事闔府上下都曉得了,你這幾日在外麵治病,還沒聽說吧?”


    趙寧莞爾了一下,不發表任何的言辭。整個人渾渾噩噩,像犯了春困的奶.娃娃,打不起一絲精神。


    *


    二月二龍抬頭,在前朝這一日還被稱為“花朝節”。


    京城城南有座花神山,到了這一天,婦人與姑娘們有結伴踏青祈福的習俗。


    趙淑婉為了搶占先機,謀得頭一份福氣,一大早就拉著趙寧一道去了花神山。


    花神山並不高,在山半腰上建了一座花神廟,聽說已有數百年的曆史,還能追溯到前朝開國時。


    還傳言這座花神廟便是前朝開國皇帝為了他心愛的已逝的女人所建。


    此時,花神廟外的漢白玉露台上正立這一位身著右衽淡藍圓領長袍的年輕公子,此人身段高挑,眉目秀麗之餘,還帶著一股英氣,五官甚是精致,乍一看,當真是清風霽月般的秀雅。


    一書童打扮的小廝靠近了一步,道:“公子,您看下麵那行人可是趙家人?咱們要不要上前提醒一句?”


    公孫月微微蹙眉,見百丈開外的半山腰上正走來一行人。趙淑婉出行,身後必定帶著丫鬟婆子十數人,她走到哪裏都是一路招搖的。


    公孫月很輕易就辨別出了定北侯府的徽牌。


    “先不急,咱們還不知道對方是衝著誰來的,趙家可都不是善類啊,不會讓自己姑娘就這般出門,這暗處定有趙家的人。如此甚好,一會若是打起來,我就不信趙家人不會出手相助。”


    小廝對此表示很憂心,但見自家小姐如此自信,小廝便沒有提及當年的事。


    想當初趙家為了尋回趙二公子,那可是動用了全城兵力,誰會曉得趙二公子會被自家小姐當作哪家的小妹妹‘領’回家了?!


    小廝是公孫月的貼身丫鬟假扮,也會些拳腳工夫,又道:“公子,咱們追蹤了這麽久了,一路跟著那夥人到了京城,奴婢怎的覺著今個兒會發生大事?”


    公孫月持扇敲了小廝一下,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是今日真的能幫了趙家這個大忙,我也算是還清了趙二的債了。”


    小廝:“………”能還的清麽?人家清白險些就沒了?


    趙寧與趙淑婉進廟後,各自寫了花神簽,之後又命下人將花神簽綁在了花神廟內院的一株花神樹上。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是達官貴人家中的女眷,還是小門小戶的婦道人家都會來係上花神簽,保佑姻緣,祈求福澤。


    剛至巳時,廟裏香客已經人頭攢動,按照趙淑婉的意思,她還想留下吃個齋飯。


    趙寧感覺有道視線一直看著這邊,她尋著視線射過來的方向望了過去,就見一清秀俊逸的年輕公子正看著她。


    趙淑婉也察覺到了,她看了一眼公孫月,嘖了一句,“好俊俏的男兒,我怎不知京城還有這號人物?小五,你莫要看呆了去,人家已束發,或許早已娶妻。”


    趙淑婉正說教著,公孫月朝著二人極為友善的揮了揮手。


    趙寧一愣,莫不是此人還是趙家的什麽故人?她看向了趙淑婉,“三,三姐,那是……誰”


    趙淑婉搖頭,秀眉蹙了蹙,惋惜道:“可惜了,我已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趙寧:“………”她在胡思亂想著什麽?


    趙淑婉拉著趙寧往後山禪房走,“我生的太過美貌,如此招搖下去,怕是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先去歇歇,一會去燒香誦經。”


    “………”趙寧所疑惑的是方才那人有些刻意的套近乎,怎曉得趙淑婉的思路又開始飄然在外了。


    趙寧扭頭看了一眼,那俊俏公子還在漢白玉露台站著,眼神依舊看著她們一行人,當真好生奇怪。


    待二人入了禪房,便有黃袍僧人送了茶點過來,趙家樂善好施,每年都會往京城周遭的寺廟捐香油錢。故此,花神廟也給趙家備了專門的禪房。


    趙淑婉見趙寧遊神在外,她道:“小五,你想什麽呢?方才那位公子好看歸好看,可你也得時刻記著自己的身份,你是趙家的五姑娘,即便是那人還未嫁娶,你也得先問問祖母和母親的意思。”


    趙寧不知作何解釋了,她做什麽了?趙淑婉怎麽會想到那個方麵?她發現趙淑婉近日的言行都離不開婚嫁之事。


    趙寧搖了搖頭,“沒,沒有的事。”


    趙淑婉笑道:“沒有那是最好了,你現在又是個結巴,日後嫁人還得靠著家中關係,不過你放心,想來祖母和父親會幫你尋一戶好人家的。”


    趙寧:“……”呃?好吧!


    吃了幾塊糕點,趙寧覺著有點頭暈,趙淑婉有晃了晃腦袋,“小五,你怎的在我麵前晃啊?”


    趙寧到底多活了一世,她當即覺著不對勁,待一起身,身子卻是不受控製的又軟綿綿的栽了下去,而與此同時屋內的下人也紛紛倒地不起。


    她看了一眼三角麒麟的香爐,忙道:“快,快出去。”


    趙淑婉已經不省人事,趙寧迷迷糊糊中聽到幾個男子的聲音。


    “都暈過了,趕緊把人帶走!”


    “媽.的,上回咱們的人死傷無數,這次定讓趙家也嚐嚐這滋味!”


    “還囉嗦什麽?還不快走,外麵保不成就有趙家的人!這次定要為老大報仇!”


    後來趙寧再也沒了意識,她在昏迷之前唯一想到的人就是趙慎。她甚至於絲毫不害怕,總覺著四哥會踏著祥雲來救她回去。她的四哥是無人能及,這天底下沒人任何一件事能難得住他的。


    這廂,公孫月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發現趙家的婆子小廝都被人打暈在了門外。遂連忙吩咐自己人上前阻擋歹人行凶,“住手!放下那兩位姑娘!”


    為首的歹人退下身上的黃色僧袍,唾了一口,憤恨道:“又是你!你.他.娘.的一路跟來,你累不累!”


    公孫月聳肩,“我累啊,爾等若是歸案自首,本公子倒是可以歇歇了。”


    “你!”匪首對公孫月顯然痛心疾首,這一路上損失的兄弟足以讓他對公孫月恨之入骨,奈何他卻拿公孫月一點辦法都無,也不知道這小子是哪家的公子,精通奇門遁甲,身手也了得,身邊更是高手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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