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翼如同置身冰窖,內心惶惶然,還不知如何應對這種事,他畢竟從未遇到過,也從沒有將諸如此類的事放在心上。


    公孫月不再言語,就不信趙翼聽不懂她的意思!


    這廂,趙翼也沉默,他腦中快速思量,將近日所發生的事一件件列了出來,最後便估摸出了什麽。


    趙翼站在腳踏上,試著小心翼翼地落座,他發現公孫月並沒有任何拒絕的意向。趙翼便變本加厲,一手挑起一縷公孫月的長發,放在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


    “月兒,你是在生氣?”趙翼問。


    公孫月沒有理睬他,繼續極力抵抗著誘.惑,保持著一臉的冷漠。


    趙翼見她沒有反應,反正漫漫長夜無心睡眠,他便一人娓娓道來。


    “月兒,我明白了,你是在怪我沒有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其實,我並不想有任何隱瞞你的事,既然你我都快成婚了,那.....我便統統與你你。”趙翼偷瞄了公孫月一眼,見她依舊沒有反應,一隻手輕輕又撩起她的另一半長發,繼續給她捋著。


    “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我就是近日獲知我家老四他原來不是趙家的骨血。”


    這句話終於徹底引起了公孫月的注意,她抬起頭來,鼓勵道:“很好,你繼續說。”


    趙翼隱約之中感覺自己落入了公孫月的圈套了,不過沒有關係,淪落美人手中,他並沒有什麽怨言。


    趙翼在公孫月狐.媚一般的眼神注視之下,道:“我家老四......他是十九年前與王家一道被殺的六皇子,他是龍種!”


    趙翼以為公孫月會很吃驚,他做好了一番安慰的言辭,但見公孫月隻是陷入了深思,片刻之後突然坐直了身子,“你這個呆子啊,你家老四是這個身份,你若是竭力擁他上位,不管是你,還是你們趙家,這日後必定飛黃騰達,這種事你怎能瞞著我?事不宜遲,咱們開始謀劃吧。”


    趙翼:“......”他其實今晚大老遠的跑來,就是想親熱一下,不能隨心所欲,但起碼還能嚐個香氣兒。他可沒想過搞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啊!


    趙翼正色道:“老四說他自有打算,高麗王朝內亂也是他攪起的,真要說起來,他還是你我的恩人。”


    現下,公孫月的神色明顯好轉,“趙翼,趙世叔就在你們侯府是不是?這件事你也瞞著我!”


    趙翼原以為公孫月要慍怒了,她卻道:“趙世叔也是厲害了,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沒有人會想到失蹤已久的大同總兵並不在邊陲,眼下就在侯府!”


    公孫月眸中突閃一抹晶亮,“我有預感,咱們趙家日後定會煊赫一時!”


    趙翼看著她明媚的眸色,心神飄忽,他此刻沒有半分憧憬榮華富貴,長臂悄無聲息的圈住了公孫月的柔韌的腰肢,“月兒,你看我都坦白了,這等機密的事我也不瞞著你,你......覺著我使否真心?”


    公孫月見他還在遲鈍,幹脆讓他得瑟一下,香.唇在他挺俊的側臉啄了一大口,發出“吧——”的一聲。


    趙翼像得了鼓勵,他決定今晚好好熟練一下技藝,以免大婚那日生疏了。


    公孫月解了心結,熱情起來險些讓趙翼沒有把持住,好在他趙翼終歸不是普通人,到了關鍵時候還算勉強控製了局麵。


    *


    三日後,皇帝在落日夕陽下作畫,李德海領著趙慎入宮麵聖時,特意交待了一句,“趙侍衛,一會見著皇上,該說的,不該說的,你可得掂量著點,七公主好歹是金枝玉葉,你這樣對待公主,皇上也很為難。”


    李德海苦口婆心的勸導,趙慎沒有回話,從李德海的角度去看,年輕男子的麵容著實是太過冷漠,如此生硬的臉,別說是七公主那樣的嬌氣姑娘家,就是活了大半輩子的李德海也覺著吃了一鼻子灰。


    他可是司禮監掌事,就連內閣幾位閣老也得給他幾分薄麵,這個趙家四公子實在是狂妄。


    李德海無意之間瞥見趙慎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微微一愣神,但方才隻是一瞥,他並不能篤定。


    李德海內心狂跳了一下,但他知道此事絕對是不可能的,他擦了額角突然冒出了細汗,遂又與趙慎一路沿著甬道往皇帝所在的禦花園而去。


    帝王所畫是一幅江山水墨圖,從落筆的角度,可見帝王野心依舊,趙慎離著帝王還有三步之遠時止了步子,“微臣叩見皇上。”


    趙慎沒有行大跪之禮,隻是微微頷首。他雖後來調到了公主身邊當差,之後又停職,但到底是正四品的禦前帶刀侍衛,可免跪拜之禮。


    即便趙慎的行徑算不得對帝王不敬,但皇帝明顯感覺到了一股冷意。


    七公主已經在皇帝麵前提及了趙慎與趙寧之間的事,皇帝今日召見趙慎也是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否則縱然七公主心悅他,皇帝也不會容忍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皇帝應了一聲,冷言道:“趙侍衛,你來了?來看看朕這副畫如何?”


    趙慎心中鄙夷,皇帝這是要用皇權逼他就範?嗬嗬....


    趙慎上前兩步,抬眸看了一眼尚未幹透的畫冊,他戴著玉扳指的手指在了畫中仙氣騰繞之處,“臣以為這仙鶴缺了生機,像隻死物。”


    皇帝正要慍怒,這世間誰敢言皇帝的半分瑕疵?即便他今日畫了一坨牛糞,識趣的大臣也會將他的畫吹捧成曠世之作。


    但皇帝還沒有來得及斥責趙慎半句,他所有的注意力俱被趙慎手上的玉扳指所吸引。


    那白玉扳指非同一般,上麵雕刻著八仙過海圖,另有壽桃一隻,玉澤極為通透,映入晚霞之光,還隱約可見一絲絲血紅。


    這是當年難得一見的奇玉,是皇帝親手挑了出來,給他還未出生的孩子作為見麵禮。


    隻是後來他沒有機會親自看那孩子戴上。


    這玉扳指世間絕無第二件!


    帝王大驚失色,諸多情緒在腦中翻騰攪合,險些將他徹底擊潰,驚恐?狂喜?又或者還帶有一種僥幸與期盼。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這,這扳指是從何而來?”


    趙慎麵無他色,淡淡回道:“回皇上,此物是家父所贈,至於是從何而來,微臣並不知道。”


    家父?趙淩?


    皇帝身子微微仰後,李德海忙在他身後扶了一把。


    此時,李德海也將那玉扳指看的一清二楚,的的確確是當年那隻無疑了。


    定北侯趙淩又是從何得來?因何會贈於趙慎?


    此前李德海並不覺著趙慎眼熟,但此番一看,見趙慎眉目之間當真有那個人的影子,連他也震驚到了不能言語。


    “皇上召見微臣,不知是因為何事?”趙慎眸色堅毅的問,這語氣太冷,冷到了讓人窒息。


    皇帝終於知道趙慎身上的清冷氣度是從何而來了!


    可惜趙淩至今生死未卜,否則他一定將趙淩捉來,好好問問他,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皇帝看著麵前卓爾不凡的公子,他良久不能言辭,隻道:“你,你先回去,朕......朕再好好想想。”


    趙慎麵色無溫,轉身離去,那背影決絕,竟也與當年的她如出一轍。


    待趙慎的背影消失在了晚霞之中,皇帝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圈椅上,聲音斷斷續續傳出,“筆墨伺候,聽朕旨意,即日起取消七公主與趙慎的婚事,這件事公告天下!”


    “趙家五姑娘.....至於趙寧,先讓她去碧泉寺陪太妃吃齋!”


    皇上一連下了兩道聖旨,一來收回了成命,取消了婚事,二來讓趙寧去了碧泉寺。


    李德海對頭一樁事倒是已經心知肚明,但這第二樁,他便不懂了,“皇上,如七公主所言,趙....趙慎對趙家五姑娘情有獨鍾,若是趙五姑娘去了碧泉寺,趙慎會不會心有埋怨?”


    皇帝這些年雖對寧妃母子隻字不提,但李德海伺候了皇帝多年,他太清楚寧妃母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看來,趙家一時半會還覆滅不了!


    皇帝服用了“救心丹”,稍作喘息,又下了第三道暗喻,“傳朕口諭,讓曹忠親自去大同尋趙淩下落,朕要查個清楚!咳咳咳......”一言至此,皇帝一口熱血噴在了江山畫冊上,“溫茂盛啊溫茂盛,你最好還沒徹底弄死趙淩!”


    李德海侍立一側,他已不知作何言了?


    讓溫茂盛對付趙淩的人是皇帝。


    現在讓人去尋趙淩的人又是皇帝。


    這一夜,皇帝坐在龍椅上,一宿未睡,次日一早,李德海見他頭發盡數斑駁花白。


    不是歲月催人老,而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悔”是凡人所不能承受之重,帝王也不例外。


    *


    次日,解除婚約的聖旨在晨時之後便送到了侯府。


    趙翼一聽說趙慎與七公主的婚事已取消,他猛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麽。要知道聖旨一下,絕無收回成命的道理。上回因著高麗太子身份上的變動,才致公孫月得已安然脫身,但皇上沒有任何理由解除趙慎與七公主的婚事。


    而昨日下午趙慎恰恰入宮了一趟,翌日一到,解除婚約的聖旨就下來了?


    趙翼匆匆去了桃園,他見到趙慎時,趙慎正在用早茶,“老四,你.....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你,你是故意的?老四啊,你此舉太過冒險了!雖說溫昌遠已伏法,王家的清白自是昭然若揭,但皇上並沒有要為王家昭雪的意思,你怎知皇上會放過你?”


    “還有,小五要去碧泉寺吃齋一事,是不是也因你而起?”


    “老四,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麵對趙翼接二連三的質問,趙慎神色很淡,“二哥勿憂心,我心中有數。”趙慎用完一碗清粥,起身道:“我要去碧泉寺小住幾日,府上諸事勞煩二哥與大哥了。”


    趙翼:“........”


    作者有話要說:


    【贈文】


    趙寧覺著莫名奇怪。


    她根本就不認識什麽太妃,因何突然要去陪太妃吃齋?好在不是讓她去當尼姑。


    趙寧的風寒還未大好,宮裏前腳傳了旨意過來時,趙慎後腳就來了梅園,還大刺刺的走過來親自接她,看著小女子略顯蒼白,但依舊孱弱無知的模樣,趙慎柔聲道:“四哥與你一道過去。”


    他四哥也要去吃齋?


    趙慎的大掌穩穩地扶著趙寧的胳膊肘,帶著她走出了院子。身後跟著春竹與夏雪,按著規矩,四公子這個行徑著實不太妥當。


    不過五姑娘倒是很依賴公子,她也不顧及男女之別,兩人一道出了府門,之後又一道上了一輛黑漆平頭車。


    趙寧這兩日睡得很沉,所以身子好了不少,她也不是個嬌氣的人,一點點風寒罷了,不至於借著侯府地名義違抗宮裏的意思。吃齋就吃齋吧,也沒甚大不了的。


    “四哥,你不必顧我,你且忙你的。”趙寧不想當個累贅,幫不了侯府什麽忙,起碼別拖累了這個家。


    趙慎心疼不已,她哪裏會明白......


    趙慎牽著她素白的小手,握在掌中輕.揉,“乖寶兒,你要知道四哥最在意的人是你。”


    趙慎突如其來的煽情讓趙寧有點招架不住,這是怎麽一回事?


    趙寧悶聲不說話,馬車顛簸,趙慎兩條筆直修長的雙.腿.夾.住了她的。


    趙寧知道四哥是為了讓她坐穩了,但這樣的姿勢實在是令人羞.澀,“四哥,你怎麽說這些?我......我挺好的。”


    趙慎總感覺他的寧寶兒越來越近了,這是他日日思念的,也是他最為害怕的,他像個可憐的乞討者,祈求著失而複得的情義,低低道:“別棄四哥,四哥其實一無所有。”


    他又煽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寒沒有好透?還是因為四哥的話太過肉麻,趙寧哆嗦了幾下,“嗬嗬,四哥,你.....別鬧了。”


    四哥一無所有?當她是傻子哄騙呢?


    【小劇場】


    趙淩:全天下都很在意本侯的生死,就連皇帝老兒也耐不住了!本侯不出鏡,也照樣搶戲!本侯總覺著老四在搞事啊!


    趙翼:分享戀愛技巧一條,作為男同胞,坦白從寬是首要,尤其是當你的對象極度聰慧的時候。


    小五:聽說四哥也要去吃齋?深深的感覺四哥花了洪荒之力在阻止我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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