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覺得這話甚是可笑,“兒臣執迷不悟?那父皇呢?父皇還不是一樣!”


    老皇帝沉默了,他本沒有紅塵菩提心,怎奈何還是墜入紅塵道了.......而且還是後知後覺,到了這個歲數才回過神來。


    外麵兵刃打鬥之聲愈發激烈,太子的人已經不止一次來報,趙淩與八王爺也不知從哪處調來一個鐵騎營的兵力。


    趙淩還算理智,但八王爺已經瘋狂一般的朝著乾坤宮的方向一路殺了過來。


    趙淩與八王爺算是“患難之交”,兩人年輕時候一同幹過不少“惡事”,沒想到這輩子還有並肩而戰的機會,趙淩對八王爺道:“兄弟,你去救人,我趙家替你擋住後方!”他指的是顧家的兵馬。


    朱浩天因為王府被圍困一事,此刻還在氣憤當中,將妻女送去了侯府之後,他也急急忙忙趕過來,自是掩護著八王爺,一路殺出重圍。


    八王爺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不靠譜的兒子,關鍵時候還是很管用。


    八王爺是真心將朱浩天當做親生兒子對待的,這些年的相依為命,朱浩天早就成了他生命裏的一部分了。黑歸黑了一點,但相貌上依舊令他驕傲。


    這次八王爺無法篤定前路是生還是死,他對朱浩天喊了一聲,“好兒子!記得為父此前與你說過的話!”


    一言至此,八王爺繼續帶人朝著乾坤宮的方向廝殺了過去,朱浩天忙裏偷閑思量了一番。


    父親此前說過的話太多了,他指的究竟是哪一句啊?!


    朱浩天沒有那麽時間想這些了,他滿腔怒火無法可發,顧家竟然帶著數百精兵,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擄人,這萬萬不可饒恕!


    這廂,八王爺寡不敵眾,久攻不下,他索性棄了兵刃詐降,他被太子的人帶入乾坤殿內時,手臂已經被人砍過一劍。


    但這並不要緊,他隻要能看到妻子就行。


    八王爺被押過來時,八王妃喊出了旁人不曾喊過的名字,“賀之!”她笑了笑,眼中無所畏懼。原來隻要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就連生與死也沒那麽重要。


    八王爺也看著她,他回以一笑,大老爺們的眼眶微紅,“阿寧,我來了。”


    兩人相約一笑,眼中隻有彼此。


    皇帝看著這一幕,他有悲憤,有不甘,但他已經開始悔了,或許一開始他真的不應該啊!


    太子朗聲一笑,“哈哈,好一對癡情男女,這都過去二十年了,還能結為夫婦,你們放心,我會讓你們死在一塊,了了你們長相廝守的心願!”


    太子將八王妃推向八王爺時,他抬腳就往她肚子上踹了下去,皇帝也不知怎麽的,這一次反應極快,上前撲在了八王妃的身上,替她擋了一腳。


    八王爺旋即將愛妻扶起,而這時皇帝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咳咳咳.....”他回頭看了一眼太子,“你....你這個畜生!”


    太子卻笑話他,“我是畜生?父皇認為我狠毒麽?我這些都不及您的千分之一啊。”


    皇帝無言以對,看著此刻的太子,他竟然回想起了當初的自己,他也曾這般毒辣過!此時想起來,皇帝竟覺著那不是他,那是一個惡魔!


    “報!殿下!大事不好了,顧將軍敗在了趙家二公子的手上了!”


    太子一聽到趙翼的名字就頭疼,他趙翼表麵上溫潤如玉,其實狠毒起來,就連太子本人也為之唏噓。


    太子並不著急,他似乎還留有後手,對眾人道:“押上他們二人,且隨本宮出去迎戰!”太子轉而又看向了李德海,“廠公,勞煩你請上皇上與玉璽,一並隨本宮出去!”


    李德海臉色微赧,他扶起了癱在了大理石地麵上的老皇帝,“皇上,您可一定要撐住啊,驍王殿下已經帶人救駕來了。”


    趙慎.....趙慎來了。


    老皇帝不敢看去八王爺夫婦,他現在就像個喪家之犬,而這一切又似乎都是他一人造成的!


    是的,他還有兒子,趙慎是他與寧妃的兒子。


    一旦思及此,老皇帝臉上溢出一抹奇光異彩出來。


    顧家漸漸被定北侯府的兵力掌控了下來,趙淩手下的這些兵,都是百裏挑一的精煉軍隊,一旦進入戰鬥,可以以一敵十。


    太子走在前麵,他的人將老皇帝與八王爺夫婦押出了乾坤殿,他看著眼前的血腥淩亂的場景,體內一陣喧囂翻騰。


    他朱明安,成也是今日,敗也是今日!


    趙慎從遠處走來,手中握著“缺月劍”,似乎根本沒有參與這場宮變之中,玄色錦袍隨著夜風刮起,他目光漠然的看著這一切,宛若僅僅是個局外人。


    他仿佛一直置身事外,卻又是整盤棋局的操控者,雙手不曾沾染一絲鮮血。


    可他目光所及之處,沒有朱明安,也沒有這繁華的皇城,卻是遠在宮門之外的趙家。


    在那裏,他的寧寶兒一定在焦急的等著。


    所以,這一場變故務必要盡快結束!


    趙慎眸色無溫,但說話時,氣勢如山,“朱明安,你貴為太子,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可知罪?”


    朱明安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他冷笑了兩聲,旋即又是仰麵朗聲大笑了起來,好似情緒大幅度的起伏,“哈哈哈,我知罪?那你趙慎又憑什麽治我的罪?”


    到了這個時候,老皇帝已經沒有絲毫的猶豫了,早知道他應該提前將趙慎提拔上來。


    趙慎揮手,讓身後的禁軍繼續上前,太子自然是不示弱,讓羅橫將挺著大肚的八王妃又往前押了一押。


    “趙慎,你可要看清楚了!你不在乎咱們父皇的生死,可這人卻是你母妃!你以為易容之術就能瞞天過海了?”


    趙慎沒說話,他看著羅橫親手押著八王妃,將她緩緩送了過來,趙慎伸出手,柔聲道:“讓您受驚了。”


    八王妃被趙慎牽住,然後穩穩當當的被送到了後方。


    這時,太子麵露驚懼之色,“.....羅橫!你幹什麽?”


    羅橫轉過臉來,他對自己的人做了一個手勢,這些人當即對太子那幾個心腹一劍封喉了,羅橫道:“還能做什麽?自是鏟除逆賊!”


    看到了這裏,老皇帝這才明白了趙慎的計謀。


    他果然是步步為營,比他年輕的時候還要厲害數倍。


    八王爺一得了自由,就將太子擒住,在老皇帝沒有來得及開口之後,八王爺一劍將太子給殺了。


    他發過誓,誰也不能再欺他的妻子分毫!


    太子又輸了,與上輩子一樣輸的猝不及防。


    他當真是不懂了,這是為什麽?他明明是部署周密了,怎麽還是敗了?!


    太子朱明安在倒下之時,腦中諸多畫麵瞬息變化,他看見了顛倒過來的宮宇,可突然之間他又看見了趙寧,還有她嫁衣如火,雙眸漠然的樣子,最後的畫麵是她輕輕一躍跳下萬丈深淵,還有那唇角一抹淡泊的淺笑。


    那畫麵就在他眼前凝滯,他看見了掛在她眼角的一顆淚珠子,那樣妖豔奇美,但也殘忍冷酷.......


    終於,朱明安徹底閉上了眼,他唇角含笑,像是釋然了,“原來是這樣的.......”


    一場暴雨頃刻而至,血流成河的場景足足維持了半個時辰,這才將青石地麵上的一切罪孽洗淨。


    老皇帝還活著,趙慎並沒有趁勝奪勢,趙家也沒有造反,今日此舉讓朝中諸人再也無話可說。


    這等護駕之功,誰還敢說趙家半句“不忠”之言。


    老皇帝親眼看著八王爺抱著他的妻子離開,他站在原地,就連喊出聲的勇氣也沒了,或許他終於知道,他早就失去了擁有的資格,即便如今隻是一個名字,他也沒有資格喊出口。


    太子的屍首還未涼透,他唇角依舊掛著笑,像是瞑目了。老皇帝癱坐在地上,抱起了他的頭顱,歎道:“你又何必逼朕......你又何必逼朕......”


    趙夔鎮守趙家,太子的人一直試圖攻入侯府,但趙翼帶著人重新殺回時,趙夔便知道一切都成了!


    朱浩天一回府就抱著他的女兒,這個時候,他是誰人都不放心的,唯有將女兒放在自己身邊才最穩妥。他好像很擔心還有人會卷土重來。


    趙翼處理了外麵的人,便直奔府內,他身後還跟著一人,此人便是趙慎。


    趙夔就站在照壁迎接他二人,笑道:“你們就放心吧,家中一切都好。”


    趙寧幾乎是撲了過來,直直撞在了趙慎的腰上,趙慎伸出手將她拉住,他連連後退了兩步,讓她有個緩衝的機會。


    “阿兄,你回來了啊。”趙寧抱著他精瘦的腰,又道:“我與兩位嫂嫂打賭,賭你天亮之前一定會回來,這次你幫我贏了五百兩銀子,我還得感謝你。”


    趙慎低低一笑,她竟然拿這種事去賺錢了......不過隻要她高興就好。


    畢竟,他這輩子所圖,無非隻是讓她高興.......


    趙慎微微垂眸頭,他的視線與趙寧的相纏,看著妻子仰麵時的一臉歡喜,他柔聲道:“嗯,我們寧寶兒有出息了。”


    趙寧聞著他身上的氣息,無半分汗味,亦或是血腥味,隻有淡淡的薄荷香和一股子獨屬於他的味道。


    *


    老皇帝大病了半月才將將可以起榻,顧家父子被誅之後,老皇帝聽從了趙慎的建議,扶植了顧家的庶子襲爵。


    趙慎說的很對,眼下的天.朝不能缺了武將之家,像顧家這等百年簪纓之戶,若是徹底連根拔起,隻會讓朝堂動蕩,以德報怨方可拉攏人心。


    老皇帝一直以為趙慎是個無情無義之人,畢竟他就是這般清冷孤漠的相貌。


    這一日,老皇帝起榻,他叫了趙慎過來問話,問他為何這麽做,趙慎卻說,“我並非一個善人,隻是給吾妻積福。”


    對這個回答,老皇帝很是驚訝。


    生在帝王家,如何能多情?


    但同時,他也很羨慕趙慎這個年紀,一切遺憾都還可以來得及,良久之後,他道:“好,說得好。”


    關於趙慎又是何時將羅橫歸為己用的,老皇帝便不再多問了。就連寶藏一事,他也沒有多用,大有放權之意。


    一月後,老皇帝以久病成屙為由,禪位給了驍王-趙慎。


    新帝登基大典就定在了禪位之後的第三日,老皇帝沒了五石散的支撐,人已經五分清醒,五分瘋傻,但夜裏時常會喊著同一個人的名字。白日裏倒是還算清醒,知道自己是太上皇,也知道趙慎已經是新帝了。


    可一到晚上,還會窩在牆角低泣,任誰勸說都不行。


    趙慎為帝,趙寧自然名正言順成了天.朝皇後。


    趙慎早已成年,像他這個歲數的男子,至今膝下沒個一兒半女,皇後與新帝成婚大半年了,肚子也沒個動靜,這讓朝中大臣很是擔心。


    大皇子早年流徒時暴死,太子與辰王也死了,如今隻剩下一個不問世事的遼王,太上皇倒是還有一個年幼的兒子,但終究成不了氣候。


    雖說趙慎正值年輕力壯時,可他也該趁早考慮子嗣,充盈後宮迫在眉睫。


    早朝上,不斷有大臣上書選妃一事,太皇太後還親擬了一本選妃冊遞給了趙慎,“皇帝,這些都是世家之中試婚的姑娘,你若無心後宮,又顧及皇後,少擇幾人便是。”


    自古以來,哪有皇帝隻有一個皇後的道理?


    趙慎登基以來,很是勤政,也不宿在帝王的寢殿,日落時便會去尋他的皇後,兩人同飲溫茶,共賞黃昏,就連皇後娘娘近身伺候的那些宮人都不得靠近,還曾有人瞧見新帝給皇後娘娘捏腿,可見皇後是何等受寵!


    這一日下了早朝,年輕的帝王帶著一本選妃冊去見了他的皇後。


    皇後娘娘越活越小,這個時候才從被窩裏鑽出頭來。老皇帝的嬪妃都被清空了,如今也無人給太皇太後請安,趙寧也被免去了每日請安的規矩。故此愈發貪睡,人又圓潤了不少。


    趙慎命宮人備了早膳,眼下已經入秋,又到了桂花飄香的時候。見趙寧梳妝好,趙慎對她招了招手,“怎麽了?又不高興了?”


    趙寧脖子疼,是被鳳冠壓的,她每日晨起需得穿戴齊全,壓襟頭飾樣樣不得落下,她嫌累的慌。


    趙慎揮手讓宮人退下,有旁人在時,他的寧寶兒總會放不開。她哪裏都好,就是夫妻之間的小情趣不如那輩子時奔放。


    趙寧悶悶不樂的落座,腰上的翠玉禁步撞在了紅木桌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趙慎見她不苟言笑,他淡淡道:“朕已經命人給你重新趕製衣裳,過陣子你便輕鬆了,且再忍忍,就當為了朕。”


    趙寧除卻這些不習慣之外,她已經兩個月沒有出宮了,平時連個說知心話的人也沒有。她如今是個活生生的人,又不能像上輩子一樣飄在帝王身側。她總覺著自己成了一隻金絲雀。被趙慎所困,她迷戀他的柔情,可又向往著外麵的花花世界。


    趙寧點了點頭,“是不是我欠了你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侯門風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離九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離九兒並收藏侯門風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