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封向他匯報夏國近況的信,道夏國今年除了一兩地現洪澇,某地地震外,也可謂風調雨順老天眷顧。又減免了賦稅,百姓倉中有了餘糧,國庫也日漸豐實。尤其是軍屯的良田,眼看著又要迎來大豐收。前幾日夏國兵部還下發了募兵告示,進一步削減相對疲軟的府兵,擴充戰鬥力更強的軍隊。


    這是老天爺在幫他吧,奉天帝剛養了大半年國力,就已在準備北伐黎國。想來先是他逃掉,再是苗小柔逃掉這兩件事氣嚴老賊不輕,本就獨斷專行,而今被他這白氏正統討債,老賊便更加急於坐穩天下。


    奉天帝也不是個傻的,他知道一旦給郭放時間,讓他徹底取代了白睢,黎國上下必聽他郭放的統一號令,屆時將更加難以攻克。倒不如趁黎國內政不穩,一舉攻克。


    嗬,不知奉天帝有沒有後悔非要趕盡殺絕,若不然他安安穩穩在永州城過完一生,哪裏會有半點威脅。


    少年帝王看完這些密信,暗暗冷笑了幾聲,隨手將之燒掉。


    本已平靜了心情,再沒去想“女人”,卻不想毛崇之進了來,向他回稟了寧安堂的布置情況。


    那寧安堂是給郭慧心備著的,這一下子不僅說到了女人,還提到了婚房的布置。他頓時思緒又飄了,煩躁地答了句:“少來煩朕,你拿主意就是。去去去——”


    毛崇之隻好退下,可方才撤出幾步卻又被皇帝叫住。


    “給朕弄幾本書來。”


    “喏,敢問陛下要什麽書?”


    “就是那種……”


    ——


    苗小柔連著幾日給白睢做菜,看他吃得香,自己也就吃得香。白日裏他大半時間是在前頭議事的,回來後便夥同宮女太監一起玩。苗小柔自然是要陪他玩的,其餘時候便閑得很。


    往日還有金鳳銀鳳作伴,姐妹三個說說笑笑,而今閑下來便隻她一人,或逗逗貓兒,或看看閑書,日子過得無風無浪。


    後來白睢便找了個差事給她——幫他完成夫子給的課業。


    那夫子也是郭放的眼睛之一,見小皇帝犯懶,完成的課業竟由他人代筆,表麵上斥責幾句,回頭報給郭丞相聽,又是喜事一樁。


    這日她午睡起來,又來書房幫白三歲抄書了。她字寫得一般,並未著重練過,做生意會填填賬本就是了,寫出來除了工整不堪一提。和白睢的字比起來自是一點都不能看的,故而那位“操碎了心”的帝師責怪白睢連作假都不知道弄真一點。


    這日要抄的不多,她寫完了也沒見白睢下朝回來,便就琢磨著從他書架上的話本裏找幾本出來瞅瞅。


    她是有幸見過白睢的藏書的,當年那些兵書典籍,講奇門遁甲的東西可是堆了半個船艙,而今在這書房,是一本正經書都沒有。


    不,不能說沒有。有,但是全堆在頂上,得搭個梯子才能夠得著。


    不禁令人唏噓啊。


    她翻了幾本都不甚合意,蹲下又找了一陣,在角落裏發現幾本眼生的書,抽出來翻了一翻。這一翻,可不得了,叫她當場想挖了自己眼珠子。


    竟是淫書淫圖!


    畫上那些個男女衣裳都不曾穿好,擁在一起姿勢奇怪……起初她還未反應過來,畢竟也是個未經事的,不知畫上那古古怪怪的東西是什麽。待翻了幾頁,倏地懂了,趕緊把書合上,拿著書抖著手呆傻了。


    ——三、三歲終於長大了啊。


    ——知道男女之事了,好像還比她懂得多。


    ——現在立了昭儀,以後還會選妃。


    ——哦。


    突然有種親手帶大的孫子終於不用操心了的滄桑感,又有種寡母帶大兒子卻被兒媳婦分走兒子關愛的無力感。


    接受現實吧……


    正當發呆,門外走路跟鬼魂似的一點聲音都沒發出的白睢大步進了來,嘴裏叼著半顆蘋果,手裏抱著他的寶貝弓箭。


    少年眼尾彎彎,正想說“小爺就知道你在這兒”,話未說出口,先盯上了苗小柔手裏的書,還有她粉粉紅紅顏色不大正常的臉蛋。


    啪嘰,蘋果砸地上了。


    少年呆若木雞,一瞬間血氣上湧漲紅了整張臉,連耳朵都不能幸免。


    卻在此時,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的苗小柔突然又活了,十分淡然地把書放回去,語氣平平:“以後這種書,還是自己收好吧。”


    “……哦。”


    “夫子留的任務我抄完了。”


    “……辛苦了。”


    “我去看看熬的湯可好了。”


    “嗯。”


    不緊不慢出了書房,苗小柔的腳步立馬就快得跟車軲轆似的,直奔小廚房而去——她慌,她真的快慌到吐了!


    屋裏,少年把弓箭一扔,衝上去扒拉出那幾本剛弄到手沒幾天的春|宮圖,齜牙咧嘴全都撕了個粉碎。


    收好?收哪兒去,枕頭底下嗎?


    這臉都丟到蓬萊仙島去了!


    他發誓再也不看了,再也不好奇了!求奶奶相信他,給他個機會再做個好孫子,才不會像那些師兄一樣齷蹉。


    說去看湯熬得怎樣了,結果苗小柔把湯熬焦了……


    這一天的晚膳,她做得十分寒磣,最後叫了禦廚出手,才不至於沒得吃。兩人默契地埋頭吃飯不說話,翠枝還以為兩人鬧了矛盾,問毛崇之,毛崇之糊弄人的回答張口就來,說是因為昭儀要進宮的事苗姑娘吃醋了。


    翠枝回頭好一番譏笑,又報給了丞相府去。


    總之這一晚,因為某本書的原因,愛說愛笑愛的兩人都安靜得出奇。到了犯困時候,便去了裕德池沐浴。


    說來也巧,偏偏又在裕德池門口撞見了。往常這種情況,他定會欠抽地說一句:“咦,這麽積極,來偷看爺爺洗澡麽?”


    今天是一個屁都不敢放。


    裕德池內兩個池子,正間最大的一個是天子禦用,側旁邊開了個小房間,裏頭也有澡池一個,乃是隨居妃嬪用的。


    苗小柔徑直去了小房間,白睢則留在原地,鼻子狗一樣聞到那邊房間裏傳來的花瓣香……無法控製的,腦子裏一頁春|宮圖閃過。


    待他回神過來,腳步已經朝那小門邁了半步出去。他呆愣了半晌,沒搞明白這腳怎麽就不聽使喚了。


    “啪——”響亮的一耳光。


    他扇了自己一耳刮子。


    暗暗罵了句:“流氓!”


    作者有話要說:  苗小柔:“孫子長大了,作為女性家長,不方便管了。告辭!”


    白睢:“奶奶請再愛我一次t_t。”


    ——


    我的天,大天使軍團太給力了,這麽多留言真的要把我送上天,我快上月球(月榜)了0.0就差一個名次!我覺得吧, 我可能快v了……


    第25章


    少年又做回了那個單純的乖小子,再不去想那些羞羞的東西。苗小柔半路殺出來,可算嚇破了他的膽,生怕再有什麽被奶奶逮住,又實實在在丟一回臉。


    心思沉不下來沒關係,多念幾句佛,多幹點正事,那點心思也就鎖起來了。心如止水,宛如升仙。


    他平靜了,這幾日郭放卻平靜不下來,在一枝獨秀拿下後宮昭儀之位,又一次縮短了與龍椅的距離後,竟憑白生出了件他不想看到的事——大批儒生同時彈劾他,列了他六十八條罪狀,且將文章一夜貼遍恒陽,並其他重要的幾個州縣。


    朝廷上由大儒方同之牽頭,與黎臣擰成一股麻繩,痛罵他獨斷專行,不敬天子,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這兩年他雖殺了許多異己,然大黎建國,小皇帝親自下過詔書,求賢若渴,稱但凡曾做過黎國官員的舊臣,前來投奔的全部予以錄用。那時,正跟夏國對壘確也是用人之際,他便任由小皇帝辦了這事。誰成想,這朝堂上黎臣越來越多,那些不怕死的書呆子搬出一個“忠”字壓在身上,便將他壓成了孫猴子。


    本以為幹掉魏王,阻礙便會小得多,誰知反倒激起了這些文人的最後一搏,非要跟他來個兩敗俱傷,魚死網破。彈劾他的聲音聲勢浩湯,而看熱鬧不嫌事大,喬裝在黎國的夏國細作也來推波助瀾,事態遠比他想象的嚴重。


    郭放曉得,這些手裏沒甚實權的讀書人根本不是自己對手,可他們手中的筆杆子卻是要人命的東西。文章一夜天下盡知,世人千萬雙眼睛盯著他,他一時如被掣肘,不得不暫時收了手。


    夏國皇帝是決計不希望看到他完全取代小皇帝的,必會暗中出手幹預。東風強便幫一把西風,西風強便幫一把東風,力圖攪亂黎國內政。


    至於小皇帝的態度,自然是不管的,道了幾句“爾等都誤會相父”了,便又躲起來。那幫讀書人得了皇帝這般無能的回應,理應偃旗息鼓失望透頂,不料他們反倒連皇帝一起寫文章罵,罵他忘了父仇國恨,硬生生把小皇帝逼出來過問了幾□□政。


    小皇帝到底乖不乖?郭放發現,而今自己竟分辨不清了。


    不過倒也無妨,他不急,為成大業,十年二十年他都能等。當務之急,應是籠絡人心才是,怪隻怪小皇帝這兩年太聽話,迷惑得他沒能把握好前進的度。


    暖閣裏,白睢捏著嗓子怪笑,順便回答了苗小柔的問題:“擔心被發現?怕什麽,這節骨眼兒他更不敢把小爺怎樣。便是他回過味來,發現爺在跟他演戲,又能如何,爺的棋子都安進他後院了。”


    苗小柔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白睢:“別忘了,有些人啊,是因為想反夏國才投靠郭老賊的。現在爺這個正主出現了,焉有舍近求遠之理。再者,郭老賊有個致命的弱點——他太看重名聲了——大大方方跟他叫板的黎臣,他反倒不敢動,隻敢修剪枝葉除掉小雜毛。”


    苗小柔哈哈笑了:“而且這些小雜毛遠比他以為的多。”


    白睢:“這就是當狗的好處,他看狗子乖巧,重點防的也就不是爺了。”


    苗小柔:“可憐的魏王——現在你出手了,那我們還要裝狗?”


    白睢理所當然道:“裝啊,幹嘛不裝。老匹夫手裏可握著幾十萬兵馬,真要把他逼急了,我自己找死麽。”


    白三歲心機可一點都不少,眼看著郭放收拾了魏王之後雷快要劈到自己身上,立即一出大戲上演,讓老賊吃了蒼蠅般難受。


    他早就發現奉天帝的細作潛伏在恒陽了,暗中護著,好叫他們不折在郭放手上。這一次儒生彈劾郭放,這幫細作為了保持黎國內政分裂,不叫郭老賊一家獨大,搞了不少小動作呢。


    雖然從全盤而言,這回叫奉天帝撿了便宜,這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麽,圖保條小命罷了。


    “怎樣,小爺聰不聰明?”


    “那是自然,鬼機靈。”


    “求獎勵。”


    “明天給你做一大桌好吃的——但是現在,先從我床上滾下去!”


    此刻正是三更半夜,兩個人偷偷在談論朝政。聊著聊著白睢嫌天氣涼了有點兒冷,便爬上床去,不知不覺擠進來蓋了她半床被子。


    白睢:“……”


    且慢,他是不是挨著什麽東西了——那光溜溜的,帶著溫度的,可不就是苗小柔的小腳丫子。


    她打小喜歡成天在外頭跑,裹了半年腳便嚷著不裹了,她爹娘也隨她喜歡。相比雙鳳的腳,她的整整大了一圈。


    可就是這一雙女人中的大腳,比他的還是小多了。


    就碰了那麽一下,好似被火苗舔過。少年呼吸停滯,好在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的臉,否則定要被她笑話:“完了,咱倆有肌膚之親了……”


    “哦,我兩歲時候還揪過你的小麻雀,忘了麽?”


    忘了,有麽?


    這一下子少年感覺□□裏一涼,臉更紅了,繼而想起自己穿開襠褲穿到快三歲,還總喜歡光著腚鑽狗洞去苗府找隔壁的苗丫頭玩,就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苗小柔偏又是個記事早的,驚人地打兩歲起就有了記憶,不知腦瓜子裏裝了他多少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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