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像是哪部電影的場景。


    不管在報章雜誌,或是在連續劇中,曉-每次看到那些自殺的人,總是很想搖晃他們的肩膀,質問他們到底在想什麽?人生中有那麽多的事可以做、可以努力,為什麽要輕易地用這種手段結束自己的生命?


    是的,人難免一死,人不可能永永遠遠地活下去,所以更該把握這有限的人生,為自己做點什麽、為世界做點什麽、為自己曾活著的這件事,寫下一段又一段值得回憶的故事啊!


    書或許可以棄筆不寫,因為筆無論何時都可以重新拾起。可是一旦放棄生命,是不可能有再重拾的機會!


    匆匆忙忙地換上外出的衣服,壬虎開車載著曉-前往醫院。


    選擇服藥自殺的簡芬芳,在被人發現後已經送醫急救。聽說目前狀況危急,意識仍然不清,但還有機會可以救回。


    在車上,壬虎還告訴曉-,發現簡芬芳自殺的人,正是杜雲喬。剛剛那通告知柴壬虎這消息的電話,也是杜雲喬打的。


    據說是杜雲喬在返家後,聽到簡芬芳在自己錄音機上所留的話:心裏覺得很奇怪,前往她獨居的套房中探望,便發現她混合著紅酒,已經服用了一整罐的安眠藥,躺在地板上陷入昏迷。


    經過三十分鍾的車程,曉-與壬虎走進醫院的急診室,看見了在走廊的家屬等候區,雙眼渙散、神情憔悴的杜雲喬。他大概也沒想到,這段麵臨破裂的情感,竟會把簡芬芳逼到這種地步,結果他整個人也已經是瀕臨崩潰的模樣。


    壬虎一走到他麵前,看到他那副德行,二話不說地就先給他一巴掌,說:「你清醒一點!現在不是讓你失魂落魄的時候。她怎麽樣了?急救得如何?」


    無神的眼並沒有因此而振作,杜雲喬扭曲著臉,空洞地望著他們,喃喃地說:「……她在錄音機上,說了『再見』兩個字。」


    「我沒問你那個!簡芬芳現在人呢?」揪住他的衣襟,壬虎搖晃著他咆哮。


    曉-有些被驚嚇到,她沒看過這麽激動粗暴的壬虎。不過,這攸關一條人命,也怪不得他會這麽氣憤杜雲喬的不知振作。她決定默默地待在一旁,不打算開口介入地退開。


    「……她為什麽要死啊?我都已經和她分手……她還不高興嗎……她到底還希望我怎麽做?……為什麽、為什麽每個人都要用這種手段逼我?」杜雲喬忽然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卻像在哭。「你索性把我打死,哈哈哈,這樣子我也不用再應付這些煩人的女人了,哈哈哈……」


    壬虎見他無可救藥,歎口氣將他放開,任由他倒坐在長椅凳上。轉頭對曉-說:「-看著他,我去問醫生看看情況如何?」


    「好。」


    時間分秒地過去。


    窗外的夜色逐漸被晨曦的薄霧所取代,而經過一番急救後,簡芬芳的生命跡象總算穩定下來,意識雖然尚未恢複,但醫生宣布她已脫離險境,可以轉到恢複室中觀察。壬虎在醫生的建議下,決定到病房中陪伴她,以免她醒來後仍存有自殺的念頭,再做出什麽傻事。


    曉-則一直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凳上,和杜雲喬一起。


    自從被壬虎打了一拳、說了那段莫名其妙的話之後,他始終埋頭在自己的手掌心內,不動、不語。連她問他要不要進去陪簡芬芳,他也都沒有回答。莫可奈何的她,也隻好繼續看守著他。


    說看守很難聽,但曉-知道壬虎之所以要她待在這邊,是怕萬一簡芬芳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連帶著杜雲喬也要尋死尋活的話就糟了。


    幸好曉-學過一點空手道,要是杜雲喬真的抓狂,她會賞他一記手刀讓他安分一點的。


    「……以前-曾問我是否相信愛情,對不對?」


    在第一道晨光由急診室的窗口投射到地板上時,靜寂的男人打破沈默地說。


    「我的母親,也是自殺死的。」


    驚訝寫在曉-的臉上,但她沒有回嘴。這種時候,就讓想說話的人一口氣說個痛快比較好。


    杜雲喬抬起頭,眼睛看著前方,彷佛在看著遙遠的那段過往。


    「在我上小學六年級時,她和我父親離婚了,原因是我父親在外麵有了女人。起初剛發現父親有外遇時,我母親成天又哭、又鬧的,弄得我父親更是不想回家。我家裏就我一個小孩,我爸不回家,我媽就把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我一人身上。我為了逃避母親的咳聲歎氣、連連抱怨,也經常借口學校有事,或是留在朋友家玩,反正可以拖延就盡量拖延回家的時間,就是不想麵對我母親的淚水。」-


    起眼,他淡淡地描述著父母爭吵近兩年後,好不容易離了婚,母親又是如何的自暴自棄,鎮日都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管小孩的死活。


    有一天因為母親喝醉,而肚子餓想煮泡麵來吃的小杜雲喬,不慎引發一場小火警,父親便以母親「未善盡監護職責」的理由告上法庭,且爭取到杜雲喬的扶養權,將他由母親身旁帶走。


    「我在父親身邊待了一年,都未和母親見過麵。在我念初中一年級,上學期的某一天,我母親埋伏在校外等著我。我知道母親那時候又喝酒了,她蓬頭垢麵,像個瘋婆子似地站在學校的大馬路邊,拚命地叫著我的名字。當時我沒有理她,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能救她,她已不像是我的母親,而像個歇斯底裏的陌生人。」


    他苦笑著。「不,在當時中學生的我的眼中,母親更像個地獄來的、糾纏不休的惡鬼。」


    曉-不難想象那種場麵。難堪、不耐又懼於他人目光的兒子,無情地對久未謀麵的母親背轉過身子。


    是苦?是厭?不,那隻是一種「不知所措」吧!


    「那天晚上我母親便跳樓自殺了。她在遺書上寫著:這是個沒有愛的世界,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都不愛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杜雲喬再次埋頭在自己的手掌中,哽咽地說:「為什麽這世界要有愛這種東西?我痛恨它,我希望它根本不存在!每個人都拿『愛』當成凶器,宰割著自己和別人,踐踏著他人的人生。我不需要愛,我隻要自己就夠了!」


    普通人一生麵對一次這樣的掙紮已經太多,而杜雲喬卻遇上了兩次。同樣都是為了得不到他的愛,而自殺的女人。


    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女友。曉-知道在別人眼中,他是運氣不好,可是在當事者眼中呢?這是造物者給他的試煉?獅或是無情的戲弄?


    「我以為她與我母親不一樣。」


    激動的口吻退去,杜雲喬搖著頭說:「她看來懂事、成熟、賢淑且個性溫柔,和我母親截然不同,有著溫馨的家庭味道。她對我告白時,嬌羞地紅著臉,彷佛是上帝派來拯救我的天使。那一瞬間,我想我可以為她,試著去相信愛,不再和其它女人玩著有性無愛的肉體遊戲。我發誓我會努力地去愛她,也想讓自己相信她的愛。」


    臉色一暗。「可是才過不久,我就知道上天再一次地證明『愛』是個笑話,它讓人誤以為可以主宰另一個人的一切。」


    他轉過頭看著曉-說:「風老師,-還是相信愛情嗎?」


    曉-毫不猶豫地點頭。她知道杜雲喬有痛恨愛的理由,但她相信那是因為他們愛的方式錯了。他的母親、簡芬芳或是杜雲喬自己,都是以錯誤的方式在愛著人,所以被他們所愛的人,也感受不到愛的喜悅,隻有痛苦。


    雙眼泛著紅絲的男人,-細眼,唇角揚起。「真好,-比我幸運多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相信愛情了。」


    看到他站起身,曉-也隨著站起來。


    「我要走了。」


    「杜老師,你下去看一下簡老師嗎?」


    男人笑笑,似乎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模樣,將傷痕累累的心再次以滿不在乎來粉飾。「她不會想看到我的。有-和柴老師在,我想她不會有事的,一切就拜托你們了。再見。」


    「等等!你……不會做傻事吧?」因為他一下子轉變得太豁達了,曉-有些懷疑他的舉措該不是「看破紅塵」吧?


    抬起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杜雲喬說:「傻瓜!操什麽心?我不會跳樓的。」


    「笨蛋,這可不能拿來開玩笑的!」


    看她慍怒的模樣,杜雲喬以前所未有的柔和表情說:「當初我沒有追-,真是一大敗筆。現在-已經找到-的幸福了,可惜我不能分一杯羹。」


    曉-不知該怎麽安慰他。


    總不能說:好,我把我的幸福分一半給你吧?這種話打死她也說不出口的。她很小氣,這份幸福不能與任何人分享。


    當杜雲喬離開醫院的時候,曉-還不知道,這便是最後一次的「再見」了。


    簡芬芳鬧自殺的浩息,很快地就在教職員室內傳開。


    消息是怎麽走漏的,曉-不清楚。隻知道那天和她分手後,杜雲喬到校長室去遞了辭呈。雖然校長口頭上有挽留,但是牽扯到教師間的「情感問題」,要減低緋聞的衝擊力,最好的方式還是讓簡芬芳和杜雲喬分開來。


    因此,兩相權衡後,校長還是同意了。


    按照規定,辭呈遞出後還要繼續上課一個月,直到新聘的接任老師到校接手。不過杜雲喬利用過去所累積的年假,硬是從隔天起就不再到校上課,弄得校內其餘老師們為了補兩名老師的缺額而人仰馬翻。


    畢竟杜雲喬及簡芬芳不光是有專任的科別,也各自擔任班導的工作,而這些空缺全部都得從現有的人手中補足,工作量不可謂不大。


    連曉-也接了非專任的自然科教學課,並分擔部分簡芬芳班上的輔導工作。


    最難熬的,還不止於此。


    在學生麵前,老師們都說簡芬芳是病假,可是學生們總有自己的門路或管道,一些耳語還是不可避免地傳揚開來。


    「老師,聽說簡老師割腕自殺,是不是真的啊?她為什麽要自殺啊?」


    今天也是,曉-實在不懂這些小鬼頭從哪兒聽到這麽八卦的謠言,個個儼然都成了八卦報的狗仔,追問這些和他們的課業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事。


    「簡老師是盲腸炎住院,不是什麽自殺,你們要問幾次啊?去去,快點回去教室,這一堂是自習吧?」


    「老師好小氣喔!都不跟我們說!」


    「這跟小氣有什麽關係?誰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要罰寫作業了!」


    一哄而散的學生們離開後,曉-才歎口氣地走回辦公室。希望這些「天真無邪」卻很「殘酷」的學生們,在簡芬芳回來後,不會魯莽地提出這種疑問。


    否則,連簡芬芳也要被逼得辭職了。


    「怎麽了?好好的歎什麽氣?」


    抬起頭,看到壬虎的笑容,曉-鼻子一抽,真想撲在他的胸口……最近一陣忙亂,校內的事情多,而壬虎又為了照顧簡芬芳,下班後便往醫院跑,他們兩人聚少離多,她真的好懷念他的味道。


    「是不是太累了?要是覺得累,就去保健室休息,我去幫-代班。」他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說。


    曉-搖搖頭,又點點頭。


    「這是什麽新的猜謎嗎?」他莞爾笑問。


    她放鬆肩膀的力量,小聲地說:「我是累,但不是因為累才歎氣。我們好象很久都沒有獨處了,我得了『柴壬虎慢性缺乏症』。」


    他黑眸竄過一絲情欲,低頭在她耳邊說:「午休的時候,我在音樂教室等。」


    曉-訝異地張大嘴,她沒想到他竟這麽大膽。


    「我也一樣,得了慢性的風曉-缺乏症啊!」在她鼻頭上一點,不好在職員室內做出什麽親熱舉動的他,靦腆地轉身離開。


    留下她一個人吃吃地傻笑。


    「……啊……啊嗯……」


    靠著窗,糾纏在陰暗的音樂教室內的兩條人影,激烈地動作著。


    「噓,小聲點……會被人發現的。」


    「嗯嗯……哈嗯、哈嗯……」


    修長白皙的腿纏著男人的腰,全身像是無尾熊般掛在他身上的她,不住地搖頭喘息說:「……是你……啊嗯……害我忍……啊啊……」


    男人幹脆用自己的唇,堵住她又要抱怨、又要呻吟的忙碌小嘴。奮力一挺,將她推擠到窗台支撐住,加快腳步在她的體內馳騁欲望。


    在他唇下,她發出歡愉的喘息,她的指甲在忘我的快感中,深深地陷入男人的手臂,留下了激情的證據。


    「我真不敢相信。」


    激情過後,她嫣紅著臉,拉扯著被解開的內衣,一邊說:「我們竟然在神聖的教室內做這種事,要是讓人看到,我們兩個不身敗名裂才怪!為人師表,怎麽能做這種事呢!」


    「這句話,-幾分鍾前就說過了。」


    她不滿地嘟著嘴。「那你好歹也該阻止我一下啊!你何必配合我呢!」


    「-是說,當-抱著我親吻我的時候,我沒有推開-?或是-扒著我的襯衫,在我的汗衫上麵又吻又咬的時候,我沒有喝叱-?還是-用自己柔軟的身子在我身上磨蹭時,我沒有立刻義正辭嚴地提醒-,我們身在何方?」


    他已經整頓好自己的衣物,轉過身去幫她著裝說:「我記得以上這些『舉動』我都做了,可是某人還是不肯把她的身子拉離我。我雖然是君子,可不是個太監,心愛的人在我麵前拚命地引誘,我怎能有辦法坐懷不亂呢?」


    仔細想想,好象是這樣沒錯。


    唉,都怪太久沒和他在一起,她簡直成了「撲虎」的餓羊!


    「好了,除了-紅通通的臉和亮晶晶的眼外,不會有人看出-做了壞事。」拍拍她的屁股,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說。


    「你今天還得到醫院去嗎?」小心地不讓自己的口氣裏,有太多埋怨。


    「是啊!」


    再歎口氣。「簡老師還好吧?」


    因為簡芬芳不願意讓家人知道自己自殺住院,所以堅持不讓壬虎與校方通知她住在台東的家人。壬虎又下放心她一個人住在醫院,怕她胡思亂想又會尋短見,因此幾乎每天都前去探訪。


    其餘老師們也不是不關心,但是大家都各自有家庭,其餘單身的老師也不像壬虎和簡芬芳那麽熟。結果就是沒人能分攤壬虎的「工作」,自然而然的,照顧簡芬芳竟成了他的責任。


    知道這種情況也不是壬虎願意的,因此曉-不好說些什麽。不然壬虎會以為自己和一個躺在床上的病人爭風吃醋呢!


    「還可以吧。昨天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醫生說她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


    簡芬芳最大的問題並不是身體上的傷害,而是她極度不配合院方的治療,消極地不願吃藥、不想吃飯,宛如在做著慢性自殺。如果不是他極有耐性地哄她、盯她,怕到現在還離不開病床呢!


    「出院?」曉-臉一亮。「她可以回家休養了嗎?」


    「嗯。」壬虎有些為難地看看她說:「不過……她精神狀況還不是很穩定,我想暫時一段日子,我下班還是會順道去看看她。可以嗎?」


    曉-咬著下唇。「我說不可以,你就真的不去嗎?」


    「……」他沒回話,臉上浮現十分困擾的表情。


    「真拿你沒辦法。」曉-眼睛一轉。「那我和你一起去看她好了。一個人關心,不如兩個人關心,這樣子說不定她會好得更快。」


    「-願意?」


    勾著他的手臂,曉-燦爛地一笑。「噯,她也算是我的同事啊,這點同事之誼,我還有吧?以後碰到我可以和你一起下班的日子,我們就一起去看她,然後再一起回家。」


    壬虎也回以溫柔的笑說:「-可不要太逞強,累壞了。」


    「哼,你可不要小看我這『小羊』的韌性,我的體力比你所想的要好太多了。」曉-撂下話後,立刻說:「打鐵趁熱,就從今天下班開始,我們去探望她吧!」


    點頭同意的壬虎嘴上沒說,但心中卻是鬆了口氣。


    不管曉-表麵上多麽的開朗,他還是很擔心她會不會因為自己照顧簡芬芳,而懷疑起他對她的愛……天生認真的個性,就是無法做到「棄朋友於不顧」的他,不是沒想過要和其它女子劃清界線,無奈事態的發展,實不容許他在此時丟下孤單的簡芬芳。


    幸好,曉-是這麽的善解人意,她總是會在動搖的時候,主動地想辦法化解開那道令人不安的陰影。如果曉-不主動開口,他還真不知該怎麽要求她,陪自己一起去照顧簡芬芳呢!


    無法把這份感謝的心翔實地說出來,壬虎隻能不發一語地將她牢牢地抱在懷中。


    「怎麽了?」她仰起小臉,狐疑地問。


    壬虎笑笑,再次抱住她。他真的好愛好愛這個率直、坦誠而不造作的她!要是可以,他真希望現在就將她綁架到教堂內結婚,讓她不隻是在形式屬於他,在神的見證下也是屬於他的!


    但……腳踏實地的壬虎還是先放開了她說:「午休結束的鈴聲響了,走吧!」


    在他們進入病房前,壬虎不忘先告知曉-,目前簡芬芳的情況不太好,無法像以前一樣普通地談笑,甚至對什麽事都很冷淡。即使看到她掛著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也不要太在意。


    算是做過心理建設的曉-,在乍見簡芬芳那雙空洞且凡事都無所謂的表情時,也還是嚇了一跳。


    壬虎卻像是對簡芬芳的「冷漠」早巳習慣,徑自走入房間,向她說:雲下天風老師也來看-了,她一直很關心-的情況呢!曉-,-說是不是?」


    「嗯,是啊!」曉-走到她麵前,努力地微笑說:「你們班上的學生都在問,不知道什麽時候簡老師才會回來上課,大家都很想念。對了,你們班上的女學生,還親手折了紙鶴,說是要祝-早日恢複健康,我今天一起帶來了。」


    從背包中取出一大串粉紅、粉黃、粉藍色的紙鶴,曉-將它放在簡芬芳蓋著被子的腿上。但簡芬芳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沒有表情的臉部就像是失去知覺的娃娃般,毫無反應。


    「好體貼的學生。」壬虎見曉-有些尷尬,替她找台階下。「對了,差不多是吃飯的時間了,曉-,-幫個忙,去把餐盤領過來。」


    「噢,好。」


    迫不及待地走出病房,曉-這才知道要照顧「失去心」的簡芬芳,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麽容易。一想到壬虎那麽有耐心的,對曾經拒絕他的女子付出這樣的心血,她就不得不佩服。


    要是我還不相信他、懷疑他的動機,那他不是太可憐了嗎?


    在心中給自己加油打氣,曉-告訴自己,如果連舊女友他都無法棄之不顧,那麽對現任女友的自己,壬虎更不可能背叛了。她應該要為自己能擁有這麽一名新好男人而感到驕傲才對!


    餐盤端回病房後,壬虎拉了張椅子,像在誘哄著行動不便的病患般,一口口地喂著簡芬芳吃飯。


    這段時間實在沒什麽事好做的曉-,則坐在旁邊的小桌子旁批改作業,直到她看見壬虎起身把餐盤端出去,她才坐到簡芬芳的身邊說:「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但杜老師已經離開學校了。」


    簡芬芳的視線淡淡地掃過曉-的臉。


    被這個動作所鼓勵,曉-一股腦兒地告訴她,有關杜雲喬跟自己所說的那些事,並說:「我不知道-現在在想什麽,但我知道杜老師真的曾經努力地愛著-,隻是你們的心意無法溝通罷了。現在杜老師離開了,-也要振作起來,好好地為將來的人生繼續努力。不要再想做什麽傻事了,過個幾年,-會發現人生還有許多美好的事在等待著,不是嗎?」


    簡芬芳冷冷地看著她。


    曉-歎口氣:心想自己這麽說,大概還是無法讓她了解吧!但是就在曉-起身要從椅子上離開時,她卻說話了。


    「我知道他的母親是自殺的。」


    一愣,曉-緩緩地把視線移到簡芬芳的臉上,她不再沒有表情,那柔美的外貌因為一縷恨意而扭曲著。


    「剛開始和他交往時,我便已經從他那裏聽到這件事了。」簡芬芳咬著牙說:「我知道他很介意這件事,一直認定母親是因他而自殺的,所以我要讓他再嚐一次這種痛苦!看著我為他而死,他便會知道和我分手是多麽愚蠢的事!我的人生因為他全都被攪亂了,變得一塌糊塗,他什麽便宜都占了,事到如今才說我們不適合彼此?!」


    她仰頭發出笑聲。「哈哈哈哈!我就是要他一輩子都在痛苦中打滾,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再去愛別的女人!哈哈哈……」


    從渾身發冷到極度憤怒。


    這笨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好事?


    明明曉得杜雲喬身上的創傷,竟還故意往他的傷口上撒鹽?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女人啊!


    太過分了!想到那天杜雲喬憔悴的臉,再看到簡芬芳得意的狂笑,曉-忍無可忍地動手揮了她一巴掌,清脆的聲響在病房中回蕩著。


    簡芬芳被這一巴掌打得臉歪了過去,她憤怒地撫著臉頰,回頭瞪著曉。但是當她一看到曉-身後所站的男人後,馬上委屈地掉下淚說:「我知道,-打我這巴掌,是因為-懷疑我在勾引-的男朋友,是不是?」


    「-在說什麽啊?」曉-氣憤地握起拳頭。「我是在教訓---」


    「曉-!」壬虎快步地走進病房內。「-怎麽會對簡老師動手呢?她還是個病人啊!」


    「我--」曉-看看他,又回頭去看那個仍在啜泣中的女子,這會兒自己可真是百口莫辯了!她氣憤地一跺腳說:「你不要被那女人的假哭給騙了,她剛剛說的話你沒聽見,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她分明就是故意要用自殺這種手段,好刺激杜雲喬的良知!」


    見簡芬芳仍在嚶嚶啜泣,曉-怒吼著。「-有膽就再把剛剛說的話,在壬虎麵前再說一次,少在那邊假惺惺地博取同情了!」


    「曉-!」


    這一次壬虎不假辭色地說:「-說得太過分了,向簡老師道歉!」


    「我?向她道歉?」


    「沒錯。不管如何,懷疑他人在博取同情,這種說法太不厚道了,-應該道歉。」壬虎無法判斷誰是誰非,隻能針對自己看到、聽到的部分說:「而且……先動手的-也不對。」


    曉-咬著牙,瞪著他。「你是真心這麽想、這麽說的?」


    壬虎沒有回答,但表情已經說明他的「認真」。


    「原來在你心中,我是個會毫無理由便動手打人的女人引那我也沒什麽話好說了!」一轉頭,曉-冷著臉向簡芬芳說:「我向-道歉,很抱歉打了-,不過-要是不懂得反省,那麽-這輩子不管愛上誰,那人都隻會不幸而已。再見!」


    拎起背包,曉-強忍著淚,不願示弱地衝出病房門。


    我不會哭的,我絕對不會哭的!


    一旦哭了,便是承認自己的失敗,而她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失敗之處。她稱讚自己的勇氣,鼓勵自己的士氣,她絕不會輸給一個以踐踏人心為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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