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盧斯意外,這煙袋鍋子竟然點到他鼻子底下了,“哎喲!師父?!為什麽打我?”


    “習慣了,手癢。”老頭煙袋一轉,指著馮錚,“這些日子,緊跟著你師弟,一步也別離開。你師弟肚子裏可是一肚子壞水,比你有成算得多,不過對你這個師兄是真的好。遇到事情了,別熱血一上頭就什麽都幹,先跟你師弟商量著來。”


    老頭鬼精,相處這段時間,早摸清楚了兩個人的脾氣。別看馮錚沉穩大方,仿佛是兩人中為主的那一個,盧斯也確實言聽計從,但那是沒遇見大事。


    “是,師父。”


    盧斯還緊張,怕馮錚不痛快,給老頭行禮,眼珠子卻直朝著馮錚那邊斜。馮錚注意到了,起身之後給他溫和的一笑,盧斯那心,頓時就跟吃了薄荷涼糖飄上天一樣,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哎喲!”一煙袋下來,盧斯立刻從天上掉下來了。md!老頭真是打上癮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_(:3」∠)_總有一天老子能躲過那麽一兩下的!


    夜裏,倆人躺在炕上,盧斯道:“錚哥,別擔心,明天夜裏,咱倆挖個坑,把老……師父那些兵刃都先埋了。”


    “兵刃要每日保養,若是埋了,會不會……師弟說得對,埋了吧。”馮錚也想明白了,兵刃留下,真出點什麽事,他們不死也得死了,


    “以防萬一,捕快服裏頭還得穿兩件普通衣裳。”


    “嗯,你說得對,還要去與嬸子說一聲。”


    這個嬸子,就是說的柳氏了:“放心吧,明天我去說。”


    兩人又議論了片刻,連出了意外,怎麽逃難,逃到何處去,如何重新聚首,做什麽暗號,都商量好了。


    早晨起來,兩人各自收拾停當,盧斯把一個破布袋子交給馮錚:“錚哥,這個你拿著。”


    可真是有湊巧至極的事情,馮錚也在同時遞過來一個袋子,道:“師弟,這個你帶著。”


    沒打開,但是盧斯知道,那是銀子——就跟他手裏拿著的這包一樣。昨天夜裏,兩個人方方麵麵都說到,就是被兩人同時有意跳過去了的銀子。


    當時,盧斯以為馮錚沒銀子,所以不好意思提,真沒想到,是在這等著他呢。


    盧斯這輩子……不,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此時此刻這麽的幸福,


    過去,他覺得馮錚好,但僅止於想跟他談戀愛。盧斯能保證,一旦兩個人在一起,絕對不會身體上出軌,會安安穩穩的跟馮錚過一輩子。因為他的心理年齡和經曆都在那裏擺著呢,他知道什麽叫珍惜,知道遇到一個合適的人不容易,朝三暮四是要挨雷劈的。


    但說他心理上也一點都不會出軌,那……在過去真是不可能。


    可就今天這一件事,不可能已經變成可能了。這世上再有什麽樣的美,能沒美得過一個願意跟你分享一切的人?


    皮肉之美,反正天黑了都一樣,尤其,盧斯夜盲症可還沒好呢……


    “錚哥,咱倆一起想想,如何把銀子安安全全的藏在身上吧。”心裏感動,盧斯麵上卻反而不動什麽了。


    “好。”反而是馮錚,手上有點抖,眼圈也紅了。


    兩個人夜裏商量好了,盧斯就放心的入睡了,早上天還沒亮兩人就摸黑起來,點上破油燈,就這種亮度,盧斯都能看見馮錚頂著兩個黑眼圈,他八成是一夜未眠。


    兩人先管的卻不是自己的顏麵,而是銀子。他們現在用的銀裸子,多是大拇指大小的小圓餅,一個大概是半兩銀,也有三角、半圓形狀的散碎銀兩。兩人把這些銀裸子砸成片,也有許多銀的材質不好,砸兩下沒成片,反而碎了。


    成片的,兩人各自藏在鞋子裏,腰帶裏,縫在裏衣中。碎開不堪用的,就說今日出去,能買什麽買什麽——拜突然多出來的大戶的福,食穀縣突然之間就熱鬧起來了,即便不是大集的日子,幾家鋪子依舊開著門。且有腦子還算活的農人,挑著擔子到縣城裏來賣貨。


    昨日他們看城門,今天正好輪到巡街,可以趁機買貨。


    “師父,這些銀子是我和師弟一塊孝敬的,您拿著,藏在身上。”把自己打理好,盧斯去了自己家裏尋柳氏,馮錚就來找錢老頭了。


    錢老頭大早晨起來,別的沒幹,先把煙袋點上了。隔壁叮叮咣咣的,他如何能聽不見,看馮錚把銀子掏出來,他揮了揮眼袋:“小兔崽子快收回去,丁點大的年紀,怎麽就不學好,大手大腳的。”


    “……”馮錚委屈,給師父銀子竟然還被說成是大手大腳的,沒天理啊。


    “你們是我徒弟,就該吃我的喝我的,哪裏能夠反而讓你們出銀子。”


    “師父,您這話說反了吧。”


    “拿不拿回去?!”老頭把煙袋鍋子舉起來了。


    這段時間雖然挨打的多是盧斯,可馮錚也不是沒挨過,看煙袋行事已經成了條件反射,趕緊就把手一縮,東西收起來了。


    老頭這才把煙袋收起來,吸了一口道:“今天夜裏,你們埋兵刃的時候,連牌位也一塊埋了吧。隻要人活著,總會有回來取的一天。”


    “是,師父。”


    這邊師徒倆都有些沉悶,那邊盧斯正在想該怎麽開口。就柳氏那個膽子,就算沒被嚇個好歹的,萬一臉上露出來什麽,讓人看出端倪,那也是麻煩。可什麽都不說,三個大小妹子都沒防備的,萬一有了什麽,事到臨頭更是抓瞎。


    那邊柳氏正在盛粥,突然,她把勺子遞給了紅線,拉了一把盧斯道:“栓柱,有些事我想問你。”盧斯沒拒絕,兩個人出了灶間,到了小院子裏,柳氏低聲問,“栓柱,是不是要出大事啊?”


    “娘怎麽會這麽問?”


    “聽其他人說的,縣城裏來了許多大戶,還說都是來躲大盜的。我、我覺得……不對勁啊。你若是覺得我多想了,就、就當我沒說過……”


    “娘!其實我過來,就是來跟你說這件事的。”柳氏確確實實是不傻啊,就連那些捕快對目前的情況還一點危機感都沒有,隻是或高興食穀縣的變化,或對那些原來富裕的地方幸災樂禍呢。


    而且,柳氏這個膽子……這麽一看也不小啊。或者說,他過去都誤會了,柳氏根本就不是膽子小,隻是過去的某種生活環境,讓她隻能以那種方式保護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形成習慣而來。


    “栓柱,這是真、真的要出事了?!”


    “噓。”盧斯把手指抵在嘴唇上,“娘,一旦有個什麽,我和錚哥、師父,都會盡我們所能的趕回家來的。但是事有萬一,在我們回來之前,你們也得保護好自己。”


    盧斯現在的心理排行,是他自己、馮錚、紅線/玲玲,柳氏。錢老頭不需要他,紅線和玲玲在他隻能救一個人的情況下,他會救玲玲,並非因為他和馮錚的關係,而是因為玲玲的年紀更小,更加的無力和軟弱。


    柳氏用手按著自己的胸口,嘴唇煞白,她自己胡思亂想歸胡思亂想,真確認了,那可真是要把人嚇死了:“栓、栓柱,咱們不能回村裏去嗎?”


    “娘,縣城裏至少有城牆,你覺得村裏有什麽東西是能保護大家的?娘,未來要發生大匪亂,咱們在外邊一旦被裹挾為盜……”


    柳氏打了個激靈,整個人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她不算年輕了,可依舊頗有幾分姿色,紅線更是青春靚麗花朵一般的年歲,像她們這樣的女人落在強盜窩裏有多慘,不需要盧斯嚇唬她,她自己就能想象。還有玲玲,許多禽獸便是連這樣年紀的小女孩子也是不會放過的。


    “我、我知道了。”她咬住嘴唇,止住顫抖,“我這段時日會守住紅線和玲玲,你們放心。”


    “娘,這些事暫時別告訴姐姐和玲玲。你自己也要穩住了,不能向任何人露出來。”


    “好。”


    “這些銀子你藏起來。”看她這個樣子,盧斯才算是放下了部分心,將銀片子掏了出來,“還有準備一些好存放於攜帶的幹糧,臘肉餅之類的,做好了放起來。若是玲玲和紅線問,就說出了正月之後,便要把牢裏的判了秋決的兩人押送到州府裏去了,這是以防萬一我和錚哥被選上做的。家裏的布料和皮子也都用了吧,尤其要給大家做幾雙暖和的鞋子……”


    盧斯又細細叮囑了一番,柳氏初時就隻有點頭,後來也跟盧斯有商有量的。等到話都說完,柳氏非但不再怕了,反而臉蛋紅撲撲,雙眼亮晶晶,可用容光煥發來形容了。


    ——看來不管是麵臨什麽樣的境遇,人隻要心定,有盼頭,那就無所畏懼。


    之後待盧斯將早飯端回去,三人吃飽喝足,就上值去了。老頭自然是去他的監牢,師兄弟兩人由孫向雄帶著巡街。


    一隊十個人,兩兩一組分成五組各自負責一片區域。因食穀縣太小,其實都不用巡邏,誇張點說,沒組人站在自己的區域裏,一眼都能看見其他人。真有什麽事,隨便大聲一點,他們也都能看見趕過去。所以,在這種天寒地凍的時候,大家基本上都是找個地方窩著。


    盧斯和馮錚被分配的區域不錯,裏邊正好有半條“商業街”。這也是孫向雄的示好了,兩人明麵上隻是一聲應是,等到分派開了,私下裏跟孫向雄道了一聲謝。


    “你倆小孩子自己還是小孩子家家的,卻已經是要養家糊口,班頭與我們幾個被你們叫叔伯,不能讓你們白叫了!行了,快去上值吧。”


    盧斯自然是一口一個孫叔叫得幹脆,感激的話不要錢的朝外噴。馮錚沒他這麽有(bu)熱(yao)情(lian),卻也紅著耳朵在邊上幫腔一二——正氣小哥哥雖然正,但是一點都不迂。之前讓他們看縣衙大門,凍了大半天的事情,至少表麵上算是揭過去了。


    師兄弟倆把那些碎掉的銀子都花了,買了黑麵、豆渣,與兩匹粗布。所有捕快家裏,但凡有些閑錢的,這兩天都買了不少東西,他們家還是買的少的,兩人的舉動絲毫不顯眼,隻因為縣城的物價,尤其是糧價,不但沒隨著眾多大戶的到來升高,反而還降低了。


    “怎麽了?”看盧斯這一天裏幾度走神,兩人回了家,盧斯脫了一半的捕快服又呆上了。


    “我在想物價的事情,昨天咱們守門時所見,那些大戶都是匆匆而來,雖然也有攜帶糧食,但不多。按理,糧價該漲。況且,就咱們縣那個小糧店,它有多少存糧?可縣城裏的大戶人吃馬嚼,咱們這些原本的住戶原本就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又看糧價便宜,多有大量購買的,可師兄看那糧店少糧了嗎?”


    “師弟這麽一說……確實這糧店有問題,不過,目前這些問題都是對咱們有利的,這是不是說……”昨天得到的都是壞消息,這一天多麗,馮錚都是焦慮的,糧店這事,盧斯不說,馮錚還真沒想到,並非愚笨,隻是眼界缺乏,如今盧斯點破,馮錚頓時舉一反三,他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上頭,“這是不是說,咱們並不是個有來無去的活餌。”


    “應該是的。”盧斯笑答,卻也有話沒說:這一手也可能是那個未知的敵人幹的,為的就是暫時穩定住人心,否則逃來的大戶本來就人心惶惶,再要缺衣少吃,那亂子很快就要壓不住了。像現在,不但滿縣城的人在無知無覺間被他掐住了命門,還有更多人將此地視作避風港,拖家帶口的趕來。


    這是上層的博弈,人家已經布局好了,局勢已經發生變化了,他們這些最底層的人才能感知到一二。現在他們就如隨波的浮萍一般,身不由己,但至少,自由許多。


    野心稍微冒了個頭,就在痞子的心裏的消失不見了。真正有權有勢的是什麽樣,他又不是沒見過。這個時代,他要從一個小人物混成大人物,那必然會付出很多很多。算了吧,他寧願把該付出的那些摟在懷裏。


    “媳……錚哥,你怎麽穿這身就要出去?”馮錚可是光著膀子的。


    “去挖坑埋兵刃和牌位,不能因為得了好消息,就疏忽大意了。”馮錚沒在意盧斯前邊那個西的音。


    “錚哥,我看不如就在房裏挖吧。就直接在這把地挖開。”盧斯站起來,指指地麵。


    他們這家裏,地麵就是夯實了的泥土。馮錚一聽也是,雖然是找了夜裏挖土,可大半夜的兩個少年人吭哧吭哧的挖地,左鄰右舍說不準就聽見了。在自己房裏折騰,傳出去的聲音就沒那麽大了。而且,外邊也太冷了。


    馮錚家裏也有農具,因為要在院子裏種菜。兩人一個拿鐵鍬,一個拿鋤頭,開挖。


    ——為什麽要光膀子?為了省衣服,也擔心衣服弄太髒讓人看出端倪來。


    第37章


    開始兩人還敢點燈,後來就不敢了。隻能摸黑摸索著來。又怕傷著對方, 兩個人就輪流在坑裏挖, 挖了大半夜, 總算是把箱子埋了。兩人又把土都運到自家院子裏,然後就這麽一身又是土又是汗的, 擠在炕邊上睡了。


    頭一次跟喜歡的人貼得這麽近,盧斯卻一點花花心思都沒來得及動,尼瑪累傻了好嗎。


    一夜過去,又是還沒天亮,兩人就起來燒水, 匆匆衝洗一番,把房裏的地麵和院子外邊的土都規整規整,打眼一看是看不出啥區別了。


    正月十四那天夜裏, 老頭在吃過飯之後, 給了兩人一人一片金葉子。盧斯還以為金葉子就是一小片樹葉形狀的葉子, 誰知道金葉子就是一條長方形的金子,其實叫金片子更合適。


    金葉子給了他們,老頭又一人給了他們一個藥囊,說:“咱們這縣太靠內, 要是有了什麽事, 千萬別朝州府那些個地方跑,朝北跑,進山。藥囊裏放的,是避蛇蟲的藥物, 你們隨身帶著。出了事別來監牢找我,那地方不好跑,趕緊出城。然後,你們都知道羊角山吧?”


    “知道。”


    “就在那羊角山的山下麵,有一個山洞,咱裏邊等我,可要吃出了五天,還有人沒到,就別等了,繼續朝山裏跑。在山裏呆上兩三年,再出來看看。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


    對於即將發聲的情況,這小小師門裏的師徒三人都做了最壞的打算。


    十五這天,取消宵禁,衙門裏的捕快們雖然都要上值,一大班人還要值夜,可眾人都是笑嘻嘻的。盧斯和馮錚繼續被分派去巡街,盧斯主動道:“班頭,讓我去守城門吧。”


    守城門,是這天唯一的苦差事了。可盧斯哪在意這地方的破燈會,要吃的連冰糖葫蘆都沒有,要玩連套圈都沒有,最根本的彩燈也就是用彩色紙糊出來的燈籠,且頭頂虛空處還懸著一柄不知何時,由何人劈下來的利斧,玩什麽,不如看大門。


    看大門的,不管是關門、開門,還是逃跑都比別人方便啊。


    “班頭,我也願去守門。”


    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幾個人主動表示願意守門,都是家裏死人的。


    孫班頭原本還想勸勸,這一看,不勸了。本來人家出熱孝時間還不長,按規矩還得守孝三年呢。正月十五旁人是過節,對他們來說就不方便了。


    “成,今個你們守,白天的時候注意著輪流好好休息,夜裏我讓你們嫂子送餃子來。”


    “謝過孫叔。”


    正月十五該吃元宵的,但是糯米貴啊,糧店甚至都不向他們這裏賣糯米。且他們這地方,不知道為何,糯米也很難種活。於是每年正月十五,說是元宵佳節,可實際上錚哥食穀縣能吃得上元宵的,也就是兩三家。大家能在這一天裏遲到餃子,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眾人該幹什麽的幹什麽去,這天白天並無大事,天色漸沉,頭一回天黑就一片靜默的食穀縣,也有了燈火闌珊的時候。站在城門口朝身後看,一盞盞燈籠在夜色中搖曳,喜笑顏開的人們一遍又一遍的走過根本沒啥貨品的街市,隻讓人覺得一派的安寧與平和。


    不看了。盧斯深深地吸了一口夜色中冰冷的空氣,透過黑洞洞的城門洞,朝外看,然後……


    “錚哥?錚哥?”


    “啊?來了來了!”馮錚剛跑了一趟茅廁,回來就聽見盧斯叫他,“怎麽了?”


    “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什麽在發光?”盧斯對自己的夜盲眼並沒太大的信任,然鵝!他忘了,馮錚也是夜盲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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