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斯……”


    “嗯?”


    “有件事,我一直都沒跟你說……”


    “你要是覺得沒必要,不說也成啊。”盧斯心說,我也沒跟你說我來自另外一個時空,還是借屍還魂呢。


    “我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說的。”


    “怎麽了?”馮錚語氣越來越不對了,盧斯聽著馮錚都有哭音了,頓時心裏一疼,從馮錚背上起來,他扶著馮錚,讓他躺下,枕在自己的膝蓋上,“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盧斯心裏是害怕的,馮錚捂著臉,不是他聽錯了,是真的哭了。什麽大事,會讓堅強的馮錚隻是想想就哭成這樣?他忍不住胡思亂想,甚至馮錚小時候是不是被那啥啥過,都在腦袋裏閃過。


    “我……我殺了……我娘……”


    六個字,盧斯讓它們在腦袋裏飛了一會,才明白合起來是什麽意思。馮錚已經朝下說了。


    “爹快不行的時候,娘已經不對勁了。我從娘身上不但看不到傷心和難過,還曾見她偷偷躲在灶間裏笑。後來……那日是大集,娘說給爹買點滋補的東西,挎著籃子出去了。我知道,她籃子沉甸甸的,放的是她所有的首飾,和家裏所有的積蓄。而且,家裏的糧食,也已經快吃空了。”


    盧斯小心的抱著馮錚的頭,讓他靠在自己懷裏,又不會被憋著。


    “我跟著她,我就想讓她……別把東西都拿走。”馮錚哭得都有些打嗝,“我就能當捕快了,隻要留下的銀子夠給爹買口薄棺材,夠我和玲玲活上三兩個月就好。我隻想要十兩銀子。”


    馮錚的爹是個十幾二十年的老捕頭了,盧斯還在食穀縣的時候,也聽人說過,他那位丈爹為人很不錯,也顧家,應該是存了不老少的銀子了。十兩銀子,相對於他們一家的積蓄來說,並不算多。尤其這裏頭馮錚和馮玲玲過活那兩三個月的銀子隻是小頭,大頭是喪事啊。


    人生人死,都是人生大事。即便是過去的食穀縣,一口薄棺也要五六兩銀子,死人的穿戴可以用自己的,但棺材裏鋪蓋是要特製的,他們這說是要披金蓋銀,最破爛的也要一兩多銀子。另外還有燒紙、貢品,以及招待人的吃食。十兩銀子……這喪事可一點都別想辦得體麵。


    當時馮錚他爹可還沒死呢,馮錚已經選擇接收,他爹沒救了,也很理解母親“另謀高就”的行為。他這不是冷血,而是無奈和不得不。想想盧斯這個身體的原主……同樣都是家逢大變,兩人的表現可真是高下立分。


    “我看見娘跟著一個男人……那人是走街的貨量,娘總從他那買東西,所以我也認識他。我看他們笑得那麽開心的就朝縣城外走,甚至都不知道我在後頭跟著。我跟著他們走過那條街,跟著他們出了縣城,跟著他們一路走……然後他們才突然發現了我。”


    盧斯抬起身子,看馮錚的臉,他終於把遮著臉的雙手拿開了,但臉頰上還帶著淚痕,兩隻眼睛已經失了焦距。他這樣子盧斯看著好心疼,就跟個迷路了找不著家的孩子一樣。盧斯不斷的親吻馮錚的額頭,親吻他的淚痕,他的鼻梁……


    馮錚的眼睛眨動,慢慢他眼睛的焦距回來,但同時他眼睛的傷痛也回來了,


    “我隻想要十兩銀子……”馮錚再次說,“可是……娘直接就讓那貨郎打我,說要殺了我。”


    馮錚哆嗦了一下,盧斯吻他的唇,吻他剛湧出來的淚水。


    “他用扁擔抽我,直接朝我的腦袋打,我躲開了,就打在了我的肩上,背上。”馮錚的眼睛好像在看過去的回放,他下意識的抓住了盧斯的手腕,用大力捏住,“我看得出來他想殺我,我害怕,反抗……奪了扁擔,沒想到一下子就把他拍死了。我娘這時候也衝了上來,我……我都沒來得及想,就反手一下……”


    馮錚咬緊嘴唇打著哆嗦,哭得更凶了:“我不想的。”


    “我知道。”


    “我不想的!我沒想殺人!我……我把……他們扔進了路邊的林子裏,我剛扔進去,離開,就聽見有東西的嚎叫,還有撕扯的聲音……你說,我娘和那貨郎是不是變成厲鬼了?”


    “沒有的事情!”


    “可是、可是為什麽,我剛回家就發現爹走了……”


    他理智上接受了父親已經沒有救了的事情,可感情上,並沒有接受。


    “那不是你的錯。”


    “但你也要走了。”


    “啊?”


    “你跟爹一樣,你發燒了,說胡話,你說要走,要飛了……”馮錚哭得更凶了。


    盧斯知道了,他這是心防崩潰了。前段時間,馮錚日夜不休的照顧他,吃不好睡不著,就跟一支燒個不停的蠟燭一樣,身體和精神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現在盧斯沒事了,馮錚這一鬆懈,反而出事了。


    “我沒飛!看我!我在這!”


    “我害怕……娘會不會還是要找來……”馮錚呼吸竟然有點急促起來,盧斯暗道不好,再讓馮錚這麽胡思亂想下去,不得安心,絕對是要大病一場。


    “他不敢找來!我才是借屍還魂的千年老鬼!您娘的道行可沒我高!”


    就算是腦袋成了漿糊的馮錚,聽他這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胡說。”


    “不是胡說。”盧斯低頭,跟他眼睛對著眼睛,“我等了你三輩子了,說好的你上上輩子就該跟我全了姻緣了,可你兩輩子都跟別人跑了,讓我孤苦伶仃。我幹脆就不轉世了,專門來找你。你可是欠了我兩輩子!這輩子都得給我還回來,我要把你幹得走路都走不穩,讓人一瞧就知道你的屁股讓我給開了竅!”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馮錚麵紅耳赤,可眼睛也沒躲開盧斯,反而看著還有那麽些期待。


    “胡說八道……一半一半吧。”盧斯壞笑,忍不住捏著馮錚的耳垂玩弄,“錚哥,這世上要是真有鬼,那我立刻就穿著紅衣服把自己燒死。”


    “呸!!!”馮錚立刻著急了,“怎麽你這胡話還說得沒邊了?!”


    “怎麽能叫胡話?錚哥,我告訴你,這話再真也不過了。按照傳言,說這死得越慘的人,變成了厲鬼也越厲害。而穿著紅衣服死的,那是必然會成為厲鬼的。這樣,我就成了一個特別特別厲害的厲鬼的,那我就能來找你了。白天黑夜的搞你,直到把你搞死了。讓你跟我一塊做鬼,這樣咱倆就能不管吃喝拉撒,不管這人世間的大事小情,就找個荒山野嶺裏,沒日沒夜的搞,那豈不是爽死?”


    別看盧斯話說得漂(wei)亮(suo)真(xian)誠(shi),其實還是忐忑的。並非他說了假話,這最後一段,絕對是他的真情告白——如果這是個靈異世界,他就這麽幹了。


    馮錚能把他做過的最黑暗的真實剖白在盧斯麵前,盧斯又怎麽能不把自己最黑暗的內心剖白在風箏麵前呢?


    他的忐忑,來自於擔心馮錚不能接受。


    然後,他看見馮錚,眼睛亮了。


    他怎麽忘了?其實他家正氣小哥哥也有很悶騷的地方呢。正氣小哥哥,喜歡壞男人啊。


    盧斯心中一癢,手向下探,馮錚亮晶晶的眼神,變得有些閃爍——正氣小弟弟已經起立了。馮錚依舊盯著盧斯沒放,直到他身體一顫,這雙眼睛才眯了起來,是因為舒服的


    待片刻後,馮錚臉上還帶著紅暈,微喘的坐起來,找了手巾給盧斯擦手。擦完了,他湊過來。


    盧斯還以為馮錚是要親他,可是盧斯躲過了他的唇,而是把自己的唇湊到了盧斯耳朵邊:“若能成厲鬼,我也願著紅衣與你同做一對厲鬼,夜夜歡日日喜,直至魂飛魄散……”


    盧斯摟住馮錚的腰,不讓他走。馮錚跪坐在盧斯跟前,盧斯暗搓搓的想著,這姿勢有點像臍橙,見馮錚不但沒有不喜反而喜歡,痞子盧越發忍不住放飛自我了:“錚哥說錯了,為什麽我要先當鬼?因為我得嚐嚐把你幹死的滋味啊。”兩人額頭抵著額頭,盧斯追問,“可讓我幹死?”


    捕快也是市井下流之人,馮錚從小到大,烏七八糟的東西聽得多了,都能不以為意。可今天盧斯不過幾句口舌,就讓不久前明明剛去過一回的他,又要不好。他隻覺得雙耳如燒,額頭發炸,身體都顫了起來,隻覺得就要沒力氣這般跪著,就要軟在盧斯身上了。


    馮錚隻覺得口中的唾液都被燒得成了漿糊,讓他根本口不能言,偏盧斯還要一個勁的追問,摟在他腰上的手也不老實的朝下去了。


    “讓你……讓你幹……”


    “錚哥,叫我一聲好哥哥,盧哥哥……”


    “好哥哥……盧哥哥……讓好哥哥隨便搞,搞到我死了……”馮錚用他那溫和的低音,嘶啞著嗓子這麽說。


    盧斯……盧斯覺得他才是快死了!


    _(:3」∠)_尼瑪氣血兩虧,小兄弟不給力啊!


    不過作為一個攻,盧斯還是很負責任的讓馮錚爽到了,這才罷手。這時候,馮錚整個人也終於從那種懷疑和灰暗中解脫了出來。


    馮錚躺在炕上,跟盧斯蓋著一床被子,衣裳在剛才那回裏被脫了個幹淨。他看起來有些懶,還有些疲勞。這一方麵是馮錚真的累了,現在他的精神和身體才是真的放鬆下來了,輕鬆的那種,而且剛才也太舒服了……


    “嗯?什麽時候……”一條溫手巾擦在了他大腿上,馮錚一睜眼,看見盧斯正在給他擦身。


    “你躺會去,我想給你擦,我躺得骨頭都酸了,該起來活動活動了。況且,我也能趁機多摸摸你,看看你。”


    這段時間隻能趴著,尤其前一陣,意識都不清楚,但吃喝拉散還不能停,畢竟這是人的本性。那都是馮錚伺候的他,該說盧斯最無力和狼狽的樣子,都讓馮錚看見了。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們可還不是伴侶呢,馮錚已經如此不離不棄了……


    馮錚也不矯情,躺了回去,伸展開身體,讓盧斯幫他擦洗。等完事了,盧斯也躺在了馮錚身邊,現在他總算能側躺了。他一躺進去,馮錚就湊了過來。馮錚不敢摟盧斯的後背,現在別看傷口合上了,偶爾盧斯東一下,也不知道抽著哪了,就要齜牙咧嘴個半天,馮錚更哪裏願意讓他疼?


    現在蓋這樣,又是兩個大男人窩著,其實已經有些熱了。可兩個人誰都不願意去涼快些。


    “錚哥,你說我做那些壞事的時候,目的卻是好的。但你知道嗎?因為你,才讓我做到了那些好。”盧斯摸摸馮錚的臉,“你並沒有創造出什麽索命惡鬼來,相反,你讓一個惡鬼變成了還能看得過去的好人。”


    為了救別人自己重傷,遊離在生死邊緣——這種事原來怎麽可能跟盧痞子連線的?他沒跟這種事連線,他隻是跟馮錚連線了……要知道,當年盧斯做捕快,可是立誌做一個痞子捕快啊。現在倒好,他已經在神捕、名捕、十佳好捕快的道路上,如沒拴鏈子的哈士奇一樣,一去不複返了。


    “你可不隻是能看得過去的好人,你是真好人。”


    “別,別給我發好人卡。”


    “?”


    “沒事,當我都逗趣,睡吧。”


    “好……”


    大白天的,兩個漢子就臭不要臉的大被同眠了。這一覺,兩個人一塊睡到了第二天早晨,這還不是自然醒的,他們是憋醒,外帶餓醒的。解決了身體需求,兩個隻覺得神清氣爽的人,就忙起來了。馮錚拿了一張紙,跟盧斯一塊寫賓客名單。


    正式的請柬,他們得出去找人幫著寫,畢竟倆人的字一個是拿不出手,另外一個是實在拿不出手。


    兩人寫到一半,紅線羞答答的過來了:“弟弟,能幫我也寫一份嗎?”


    秦歸也是捕快,他們的交際範圍是差不多的,甚至秦歸的還要更狹窄一點。


    “自然會給姐姐寫的,姐姐放心吧。”盧斯笑眯眯的對紅線說。


    “哎!”紅線更羞了,但還是脆生生的應了,“今日娘熬了魚湯,你多喝些。”


    “好的!”


    晌午的時候,還在知府衙門當值,不像兩個徒弟有假期的老頭回來了。一看他們在幹啥,立刻也要一份。


    “師父,你要大辦?”盧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在現代二婚大辦的大有人在,可在古代就不是了,即便昱朝並不拘束反而倡導寡婦再嫁,可是再嫁的寡婦也多是包袱款款進到新家,這就算完了。頂多是自家擺上一桌酒菜便罷了,很多人家連喜字都不貼。


    第71章


    “廢話!”老頭高高抬起胳膊,放下來在盧斯腦袋上抓了兩把, “你師父我這輩子頭一回成家, 難道不能大辦啊!”


    臥槽!上次的戲言是真的!他們師門真的是一門三童子, 師徒都是處。這真是一個悲傷得讓人想笑的真實。


    “師父,那你有什麽賓客要加的?”


    “沒, 老朋友都失了聯係了,跟你們的認識的都一個樣。”


    “成。”


    一大家子,誰都沒提“既然大家都要成親,那幹脆一塊辦吧”這樣的意見。都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雖然讓親人跟自己一起幸福是好事。但他們都想擁有一份獨屬於自己, 和與自己白頭之人的記憶。


    眾人都看過了名單,加加減減的寫好了。馮錚就揣著名單找人去了,都是那些代人寫信的書生, 他們也喜歡寫這個, 跟著一起粘粘喜氣, 還能那一份喜糖。


    “多謝馮捕頭了,這糖也能讓我給兒子甜甜嘴。”寫信的書生叫戴荃,快四十的老秀才了,早就讓生活磨沒了讀書人的清高。且因為年輕時沉迷讀書不可自拔, 三十多歲才娶了個寡婦, 如今大兒子才五歲。


    “麻煩戴秀才了。這些名字要寫三張請帖,這些寫兩張,這些是寫一張的。”


    “這怎麽還多寫出來這麽多呢?”戴荃看著那要寫三張的名字,就是一愣。


    “家裏不止辦一回喜事。”


    戴荃看馮錚笑得開懷, 也不多問了,隻拱拱手說:“那再要恭喜馮捕頭了。”便伏案開寫。


    請帖挺多,即便每張就那麽二十幾個字,一張張寫起來也夠費勁的。不過戴荃也真是寫得又好又快,即便馮錚不太理解這字的好快,但也覺得它們透著喜慶,從頭到外,馮錚臉上的笑容,就沒減少過。


    寫到天色漸晚,戴荃甩甩手腕子,呼一口氣,總算是寫完了。馮錚道謝,付了酬金,還多加了一份喜錢,端著包裹好放進箱子裏的高高一摞喜帖回家了。


    再起來,兩人沒穿捕快的衣衫,而都是一身寶藍色緞子衣衫,頭上別著自己最好的發簪子,朝知州衙門去了。接下來就挺快的了,找了官媒,讓書吏當公證人,兩人寫下了一紙契書,戶籍也從原本的兩戶合並為了一戶——盧斯掛的是戶主。


    兩人都是一般笑得見牙不見眼,盧斯這些年養出來的那點邪氣立刻不見了蹤影,隻剩下跟馮錚一般的憨傻,兩人一路笑,一路給碰見的小吏,捕快和雜役都發了喜糖,到了大街上,差點給路人也發,還是看門的捕快提醒了他們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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