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客棧裏安靜下來了,都在聽這位,這位也是有些口才,說話抑揚頓挫,不比專門說講的差多少。


    “結果……你們猜怎麽著?!這位頭領竟然聽見了女子啼哭之聲。這可是和尚廟啊!如何有女子?頭領一路朝裏走……之後就真跟武俠話本上寫的一樣了,飛簷走壁的頭領探聽了虛實,不動聲色的回了商隊跟自家主人如此這般。客商也是大驚,但不敢打草驚蛇。倒不是這位客商膽小,而是因為他們這商隊裏還有不少不會武藝的雜役之流,這要是打起來,怕是要死傷不少。”


    “嗯……”朋友又點頭,“該都是家裏的頂梁柱子,都是拖家帶口的,這要是死傷了一個,回去之後家裏孤兒寡婦的沒法過活。”


    “對,就是這個道理!之後,第二天一早,這商隊早早的出發,一路到了鄰山縣,擊鼓鳴冤!因為從城門口就是一路宣揚過來的,因此等他們跟縣大老爺告了狀的時候,這全縣人也都已經知道了!結果,縣衙還沒動靜呢,老百姓先動了。老百姓苦啊,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可這倀虎大盜先禍害的,可就是當地人。”


    “結果這老百姓就衝上山去,把和尚廟給燒了?”


    “對!一開始還有人覺得是不是錯了,可是衝上大慈院裏,果然有人發現了失蹤的男女,還有銀錢財物,聽說啊,那領頭的大和尚,被老百姓捆綁起來,一絲一絲的把肉割了下來分食了!”


    朋友咧了咧嘴,惡心的同時又解氣:“該!”


    ——周開雖然表現得腦子耿直,但從這事的後續發展看來,他也並不是沒有腦子。


    既然知道大慈院的事情做了個了結,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這頓飯也就吃得更香了。吃完了飯,休息了一日,第二日起來,朝惠峻出發。當他們在距離惠峻隻有一天路程的驛站,眾人遇到了匆忙趕來的周開,從他嘴裏,他們得知了更詳細的經過。


    老百姓並非一煽動就立刻衝擊大慈院去的,大慈院是個老廟了,純心和尚也頗有威望。若真隻是個外地客商的幾句無根無據的言語,怕是老百姓先要把客商打死了。在此之前,周開已經聯係了好了當地幾個頗有聲望的族老。


    也是幸運,山頭上的純心大師一直都沒聯係山頭下何家。並不知道何家已經被掀了個底掉,真相已經敗露。


    當地那些鄉老本來也是不信的,直到他們看到那些窯洞,還有窯洞裏的東西……


    幾袋子碎骨的震懾力是強大的,已經沒了人的窯洞中卻依舊屎尿味彌漫,牆壁上道道被鮮血浸透的抓痕更是仿佛抓在了人的心上。這一回,不信也得信了。


    所以,客商將事情鬧騰起來的同時,這些鄉老們站出來,正確引導了人們的議論方向。帶著人衝上了大慈寺,打了純心和尚一個措手不及。


    “周大哥,你可是受傷了?”馮錚見周開雖然表情亢奮,但是右臂行動間顯然不便,才有此一問。


    周開嗬嗬一笑:“那純心和尚果然有兩下本事,不過,隻是些小傷而已。那大和尚當時心煩意亂,又在重重包圍之中,隻是一心想要逃跑,怕是連三分本事都沒施展出來。瞧我這腦子!”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這事還是多虧了兩位兄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馮錚看著他雙手遞過來的錢袋子,有些猶豫,盧斯卻幹脆的隻倒了一聲“客氣”,就把拿過來了。他們這些人都隱於幕後,這事最後算是送給了周開好大的功勞和體麵,他之前不利的惡名一朝洗刷,回去之後,又能把山寨架起來了。而且,還那麽多人要安置呢。


    馮錚看盧斯接了也不說話,轉而問起了別的:“那些在寺廟裏就出來的男女如何了?”


    “男子……家裏有親眷的都被接走了,女子……都被送到了一座尼姑庵裏。”對於這樣的結局,周開是覺得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的,甚至是不以為然的,但他看出來了這兩位捕快是真的善心人,隻能盡量誠懇。


    盧斯和馮錚歎了一聲,這情況確實已經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了。


    周開又跟他們說了些有的沒的,客氣了兩句,轉身就走了。他現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便受了傷,還疲累得很,依舊是行走如風的。


    周開走了,徹底了解了這件事情的始末,盧斯和馮錚在轉過天來,也就順利的回到了衙門。


    兩人把這事情的前後跟胡大人說了個明白,上回王善人的事情,就是他們擅自做主,事後惹得胡大人不快。這回,又是擅自做主,盧斯一直小心注意著胡大人,想著一但有什麽不對的,他就趕緊把責任自己都擔下來。


    可誰知道,他看胡大人,越看越覺得,胡大人……他很開心。是那種發自內心的開心,睡覺都忍不住笑出來的。


    “好、好,二位辛苦了。那些男女,你們看著安排就好,稍後讓書吏幫你們給他們弄個戶籍也就是了。其餘的,我也知道你們帶回來的人,口風都緊。”


    “那何家三口……”胡大人高興是好事,但是這情況發展好像不太對啊。怎麽好像是要把這件事就略過去了?


    “何家三口……你們以偷盜入罪,把他們關起來。過幾天大概會有人來提他們,隻要對方拿著我的手令,就讓他們提,不要聲張。若來提得人問你麽怎麽抓到的,也咬死了說他們流浪到此,饑餓難耐之下,偷盜他人錢財,你們才將人抓住。誰知道被你們恐嚇之下,這三人招認出,他們竟然是純心的幫凶!你二人可知?”


    盧斯和馮錚都是一怔,盧斯反應快,立刻道了一聲:“是!”馮錚稍慢,可也應了。


    眾人自然是又得了胡大人的豐厚賞賜,將賞賜都分派下去,同時叮囑他們不要多說,眾人自然都應下了。


    盧斯本來是要將那些男女都暫時分派到慈幼院去。惠峻的慈幼院還是不錯的,因為胡大人一直關心著,盧斯和馮錚也隔三差五的帶人去看,並沒有其他地方疏於管理,甚至虐待幼兒老人的情況出現。


    可沒想到,有不少人表示不需要,直接要把人帶回家。師兄弟倆,也算是樂見其成吧。


    竟然就隻剩下那個讓盧斯二人就出來的劉氏和她的孩子要被送走,趕著車去慈幼院的路上,兩人坐在車轅上,馮錚低聲在盧斯耳邊問:“胡大人是不準備表現出跟這件事有什麽摻和了?為什麽?”


    “宏昌州和直逸州兩個地方的官員已經是徹底得不著好了,匪亂之後又是民亂,雖然民亂是平息了匪亂,但也徹底表現出了官府的無作為。胡大人這個時候跳出來,表示‘這些事情都是我派人幹的!’即便他這件事是懲惡揚善,在官場上,也會讓旁人以為他陷害同僚。還不如將這三口送過去,當做人情。”


    “原來如此……何家三口終究是要挨上千刀萬剮的,從誰手裏判了,倒是無所謂。”


    “兩位……差官大人。”劉氏在裏邊怯生生的問。


    “這位嫂子可是有什麽地方不適的?”


    “我……我知道說這些話實在是唐突了,但是……不知我可否不去慈幼院?”


    不去慈幼院,其他人也不方便,那就是要跟著他們回家?


    馮錚皺眉,剛要張口,盧斯快他一拍:“不行。”可憐歸可憐,把她救出來,給她找個歸宿,日後也會隔三差五的照應一下,他們就已經很夠意思了。


    “小婦人、小婦人唐突了!”劉氏不說話了,隻是車裏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


    “這位嫂子無需擔心,慈幼院並非什麽虎狼的去處,那裏有為孫婆婆,最是和善,必然會好好照看你們母子三人的。”


    “我、我這髒汙的身子,原也是不貪圖什麽,隻要……隻要我這個孩子能清清白白有長大成人,那也就好了。”


    馮錚覺得劉氏說的話不吉利,對盧斯做口型:“她這是不是又要……”


    盧斯搖了搖頭,突然跳下車去:“我想起來了,師父那邊剛才還說讓咱們臨走跟他說一聲,咱倆也忘了。”


    “……”忘了嗎?並沒有吧。一路匆匆忙忙的,都沒碰見師父,這是……車裏的女子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了?還要避著她的耳朵,“你去吧,問師父一聲,有什麽要我們路上買了帶回家的沒有。”


    “嗯。”


    盧斯去了,馮錚一個人悶不吭聲的趕著車,那女子哭了一會,不哭了:“馮捕頭與盧捕頭都是少年英雄,盧捕頭……看起來還未曾及冠吧?”


    “嗯,還差些日子。”


    “唉……年紀輕輕,又有才幹能力,長相也是俊美得很,真是了不得的人物。我這輩子能碰上一回,也是心滿意足了。馮捕頭也是不錯的。”


    “……”馮錚現在也覺得不對了,這個,是挑撥吧?前頭那麽誇讚盧斯,後頭涼涼的把他帶一下,若非是他倆的感情,換個人來,被這樣“不錯”一下,那就是要生嫌隙的啊。


    “方才聽二位都叫師父,怎麽馮捕頭不去見師父嗎?莫不是見師父的事情,都是盧捕頭去做的?”


    “我倆乃是結契的兄弟,與夫妻並不差別,又是多年的師兄弟,誰去又有什麽區別?”馮錚也是很有脾氣的人,他固然是可憐劉氏,卻不表示要受著劉氏的氣。


    車裏邊劉氏被噎了一下,不吭聲了。


    “駕!”馮錚打了個響鞭,騾子踢踢踏踏的小跑了起來。


    盧斯回府衙,真的碰上老頭了。老頭已經聽說了這回盧斯他們做了啥,頭一句話就是:“也是你們運氣,要是大慈寺離鄰山縣近,你們要先到寺廟,怕就不會是如此順利了。”


    盧斯也點頭:“純心雖說之前都不在自己廟裏動手,但他胃口越來越大,說不定就把我們都留下了。”


    “對了,不是說你已經去送人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我懷疑那女子有問題,還要去詐一詐何家三口。”


    “那女子?”


    “頭一次見那女子的時候,我就有些奇怪了。秦歸聽到的唱歌人,應該就是她。她遇見我們時,太過平靜。當時我覺得是因為過往而絕望,可是……剛見著我們,確定我們是去救人的,除非是瘋癲太過,其他人的反應都是狂喜。”


    “她愛護亡夫的孩子,給孩子唱歌也不算稀奇。她絕望……也能說是對一切都……哎?她既然能在那種情況下還給孩子唱歌,那就不是絕望了啊。”


    “對,意誌堅定之人,不該如此。雖說也可能是得了自由,反而想到了現實可怖,但是……其實徒兒最覺得不對勁的還是她的正常,且她得傷勢是最輕的,過去的舊傷也都已經愈合,隻是,這話太難聽,我自己說著都想抽自己嘴巴。”


    為什麽別人都瘋了,就她沒有?為什麽別人身上,新傷疊著舊傷層層疊疊,救他很少?


    人家能在那種地獄那般的情況下保護自己,難道還是錯了嗎?


    老頭也吸一口涼氣,是太惡毒。


    “若是我想錯了,那之後我就去給她磕頭賠罪,然後養他們母子一輩子。”


    第79章


    “我與你一起去吧。”老頭點頭,“幫你一起看看。”


    “多謝師父。”


    “你也就這時候乖一點。”老頭哼哼兩聲, 師徒二人這就一起朝著監牢去了。


    “其實我也有好奇, 你到底用什麽來詐那一家三口?他們可是鐵定的死囚了, 這點他們自己也該清楚的。既然已經一無所有,那既然已經一無所有, 你還能用什麽詐他們呢?”師徒倆朝著監牢走的時候,老頭直接就問了。


    “師父,你得反過來想,如果劉氏說謊,她並非受害人, 也是加害者,那還有什麽,是讓那幾個人願意緊緊閉上嘴巴, 幫助她隱瞞的呢?或者說, 劉氏有什麽, 是讓那幾人願意保護她的呢?”


    “那些情情愛愛的玩意兒?”老頭剛說完,自己就搖了搖頭,“這些人,心都黑掉了, 還有什麽人情?”


    “師父, 你話可不能這麽說,多壞的人也都會有三五好友,就不許壞人有真愛了?”盧斯額自詡壞人,他不就是找著真愛正氣小哥哥了嗎?


    老頭去摸自己的腰, 他抽煙的習慣早就改了,但是見著盧斯後,卻總犯手癮。沒摸著,再想起來直接用手敲,盧斯已經躥前頭去了。


    師徒倆鬧鬧騰騰的到了監牢裏,何家三人本該都弄到死囚牢吊起來的,無奈何家夫妻倆年紀都大了,傻兒子和何嬸子的燙傷又化了膿,要是押到死囚牢裏吊著,三人怕是都活不過三五天,捕快們都覺得這樣太便宜這些人了,不如讓他們受活罪。


    三人被關在距離很近的三間牢房裏,這也是故意的,就得讓他們看得見彼此的狀態,聽得見彼此的聲音,可就是碰不著摸不著。


    當日三人的手腳都被捆得脫臼,事後也沒人幫他們正骨,到現在三人還是脫臼的——這麽長的時間,三人脫臼的關節處都變得黑紫紅腫,就算是被接上了,怕是也嗬嗬了,不過他們也用不上了。


    一路上也沒人給他們打理幹淨,屎尿都是拉在自己褲襠裏,現在三個人都是日夜哀嚎。也是它們身體強壯,竟然沒被折騰得失去意識,一個二個的都清醒得很。


    “……你們這些殺千刀的!不得好死!做了厲鬼也不放過你們!”盧斯漸漸走近,也就越來越清晰的聽到何婆子的咒罵。


    “行了,這話你都不信,要是人死了真能變成厲鬼,你們一家早該讓厲鬼分食了才對。”


    看見盧斯,何婆子這時候閉嘴了,隻是瞪眼看著盧斯,跟牛一樣呼哧呼哧的喘著氣。老頭跟在後頭,不顯山不露水的,看著就跟個普通的獄卒一樣,沒人在意。


    “這裏可是真夠味的。”盧斯咧嘴,在鼻前扇了扇,“三位,我就是替那幾位被你們囚禁的可憐女子帶個話,她們讓我們告訴你們,你們的孫子孫女,都已經死了。能下藥打的下藥打,不能下藥打的,生下來之後,要麽淹死,要麽掐死。”


    “不!不能!那可是她們的親骨肉!!她們哪能這麽狠心!”


    “呸!還親骨肉呢。惡心不惡心?那還不如說是路邊跑過一頭髒豬,泥點子飛濺到人身上的髒東西。”


    “劉氏!劉氏也是這麽說的?!”


    “對,劉氏可是都一個這麽幹的,我看著她把你們的長孫摔在地上,摔得腦漿迸裂的。那可叫一個幹脆利落,‘啪嚓’西瓜一樣就碎裂開了。”


    “啊啊啊啊——!!!”


    嚎叫的不隻是何婆子,同樣聽著的何正月和傻兒子也都叫了起來。


    “這個破爛的女昌女支!!她也是害了我兒子的人!”


    “你們殺了她丈夫,劫持監禁了她,怎麽現在反而時候人家害了你們?難不成就怪人家長得好看,你們才起了色心嗎?”


    “並非如此!”何正月咬牙切齒道,“是她蠱惑我兒子殺了她丈夫的!”


    話開了口,接下來何家夫妻倆,就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說下去了。


    當日確實是劉氏和丈夫回娘家之後,到了他們茶棚休息。後來就是夫妻倆一閃身的功夫,兒子和劉氏都不見了。後來傻兒子先光著膀子回來,可他一回來就直奔劉氏的丈夫,突如其來的將人的脖子掰斷。


    過了一會,夫妻倆才見劉氏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回來。


    然後劉氏就走了,再過兩天,大慈院的純心就來了,強迫他們幹下這種畜生一樣的事情。


    至於劉氏,她離開之後三個月,就又回來了,說肚子裏懷了孩子,是他們兒子的。可是跟別的男女不一樣,劉氏本是能住好地方的,是她自己偏偏要住在窯洞裏,而且還故意讓他們的兒子這樣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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