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斯胡思亂想的就又睡著了,馮錚那邊已經到了衙門,他還沒說要去抓吳癩頭,那頭胡大人已經請他進去了。


    胡大人拿著一份供狀坐在上頭,雙眼裏都是血絲,眼睛下麵青黑一片,看馮錚來客,立刻招呼他坐下:“這是吳癩頭的供狀,人確實是他害的,唉……這都抓著犯人了,結果又給放了,真是該寬仁的地方不寬仁,該整肅的地方不整肅。”


    馮錚知道他說的是前任府尹,那是大人的事情,他們這些小人還是裝聽不見的好。


    胡大人也沒讓馮錚回答,自己嘀咕完之後,揉了揉眉心:“我稍後便要入宮一趟,這兩樁案子已了,又抓了私鹽販子,那拐騙一案,你可還有線索?”


    “大人,小人與師弟到是商量出來了一個法子,不過,這法子的動靜卻有些大。”兩人昨天也並非隻是吃吃喝喝而已,也還是商量了正事的。


    “哦?你且先說出來,待我思量一番。”


    胡大人思量的結果,就是他進了一次宮,再出宮,又過了兩天。


    這時候盧斯的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跑的時候還有些疼,但是能走動了。馮錚的傷也收了口,動武是不礙事了。


    胡大人就把兩人叫進來,道:“你們倆上次提出來的法子,陛下準了。去辦吧。”


    “是!”


    轉過天來,盧斯和馮錚便帶著一群如狼似虎的捕快衙役,直奔了開封府幾家有名的“好漢”住處。


    古往今來,江湖上的好漢們都是小弟做地痞無賴,大哥做豪俠大戶。這些好漢都有自己的資產,也都與上頭勾連甚密。是真沒想到,待盧斯闖進門去,這些人也都是識時務的,乖乖跟著走,沒人大喊“我跟誰誰是拜把子兄弟!”腦子坑成那樣的,做不到大哥的那個位子上。


    人都請回衙門了——除了大哥還有兩位大姐——也沒給他們殺威棒,相反,這些人按照底盤位置的東南西北,被分別關在四處監牢裏。


    盧斯和馮錚就站在四座監牢中間,馮錚道:“諸位想必都知道,去年元宵節刑部尚書家丟了個孩子。不提這個孩子,就說是近五年來,開封府讓人拐騙的男女幼童,怕不是得有數千人了。”


    第89章


    這些好漢們看起來都聽的認真,還有人露出悲哀憂戚之色, 但馮錚和盧斯都知道, 他們是沒一個關心這件事的。


    “今日在此, 我也不多說廢話,隻一句:誰家送回來二十個被坑拐而走的人口, 誰走。不送人來的,反正你們那位子也不是沒人能替。”


    頓時這些好漢們都鬧騰了起來:“這尋人分明是官府的事情,憑什麽要我們管、”“那孩子男女又不是我們拐騙走,我們如何能找回來?”


    但盧斯和馮錚已經轉身走了,任他們如何吵嚷, 也是沒人搭理。稍後,各家各戶都有人送銀錢打點牢中,送來衣被吃食。


    眾人並沒讓自己屬下去找人, 打定了主意要跟這兩個異想天開的捕快硬扛下去。


    可不出三天, 就有向來不睦的兩家手下, 在外頭打了起來。一邊讓人打砸了賭坊,一邊又十幾個手下讓抓進了牢裏。這回抓進來的可就沒那麽客氣了,都是被妥妥的打了一頓板子,讓人拖進牢裏來的。


    又有一家的媽媽, 最紅的兩個姑娘讓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贖身走了。


    便是朝廷裏, 皇帝不在家,那也是要出事的,更何況他們這些他們這些隔個幾年就要換一批新麵孔的黑道大佬?這各家的事情從此就沒斷過,終於有人扛不住了。讓親信的下屬交了二十個被坑拐的男女, 交人的當日,果然他是被提出來了。


    “這位好漢,日後在你地盤上再丟了人口,可別怪我們再去找你了。”


    好漢臉色發青,拱拱手,走了。


    盧斯和馮錚又從這二十個被坑拐的人入手,繼續朝下查。他們都並非是近些年被拐騙的,還有幾人根本不是開陽人,甚至都有合法的各種賣身文契,隻是幾人不管離家多年,都始終記著,自己並非被家人賣掉,乃是拐出來的。


    ——所以這位先放走的大哥,並沒參與拐騙之事,這些人還都算是他解救的。


    兩人也不問他們當年事,隻說最近幾年的。他們還記著的事情。


    這些人因還記掛著自己乃是被拐,因此都是“不老實”的,也都是幾經倒手的,可那些正經的牙人雖然不會幫他們伸冤,卻也是不會沾染他們的,免得以後出了事。便是買他們的主家,也都不會是正經人家。


    這樣的人,這些人說一個,他們便抓一個!


    送來人的好漢越來越多,抓進來買賣人口的人販子也越來越多,順著這些人販子的藤,摸出來的瓜,更是越來越多。


    對待人販子,盧斯可就不會那麽溫柔了。一抓進來,無論男女,無論年紀,問都不問什麽,直接拿細竹鞭,從頭臉開始,抽五十鞭!


    細竹鞭子抽完之後,人身上就有一道細細的血痕,別看傷不不大,卻如針蟄,如火燒,疼得人哇哇慘叫。


    打完了,就問這一個字:“說!”


    “捕快爺爺!您也得說要我說什麽啊?!”


    “打!”


    第二輪不用竹鞭了,用沾滿了辣椒油的粗布,直接朝人身上拍。四周觀刑和審問的人都得離遠,否則即便他們身上沒傷,這辣椒油沾在身上,那也是又辣又疼。


    一時間那可真是鬼哭狼嚎。


    “說!”


    若還什麽都不說,那就下頭就是“修指甲”了,先用小竹簽子朝指甲裏釘,再將已經釘裂了的指甲,一條一條朝外把。


    若依然不說……反正還是有法子的,總歸是讓這人疼痛哀嚎,可又不至於送命。


    總之盧斯就說倆字“打!”“說!”


    這些人販子可不是革命誌士,沒那個堅強的意誌力和堅定的信仰心。多是吃“大餐”吃到二三輪,就已經知無不言了。


    胡大人桌子上的各式卷宗,是一日厚過一日,找回來的大人孩子那也是一日多過一日,城裏的眾位裏正幹脆就被叫在衙門裏,看看有沒有自家那地界丟失的人口。日日都有尋回了親人的男女,在衙門門口哭成一團,高呼青天。


    最開始捕快們抓人的時候,老百姓還有些騷亂畏懼,現在一見著捕快在大街上奔跑而過,老百姓依然趕緊避讓,口中高喊的卻是“快給捕快爺爺們讓開,這不知道又是去捉哪家的人販呢!莫要誤了正事。”


    開陽府之前查的那橫柏村殺媳案與天龍寺女子被殺案,此時也有消息傳出——自然都是春秋筆法過的,橫柏村那案子不知道怎麽就變成了黑白無常與黑熊精所化的神漢鬥法,天龍寺的案子則是黑白無常與地鼠精鬥法……


    盧斯本來沒想讓自己的名聲太過神話,神知道這就還真給神話了。


    至於胡大人,那身份就更神奇了,有說天上昴日星官的,有說地府判官的,還有幹脆直接把包龍圖的傳說化用過來的。


    開陽府眾人每日忙成一片,不過,反正胡大人疲累歸疲累,卻是笑著的。抓進來的人犯越來越多,找回來的人口越來越多,他的官聲越來越好,如何能不笑。


    不過再過兩天,胡大人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這人販子一案摸出來的瓜,已經越來越大,越來越金貴了。


    最開始是民間百姓,買一個媳婦或者買一個男孩,傳宗接代,這也是“最正經”的目的了。後頭就是富戶,買來做什麽不問可知。富戶都如此,一些高門大戶那也是一樣了。眼瞅著這就要延展到高門大戶,貴戚勳貴,乃至於當朝高官身上了。


    甚至於……從供詞上看,還出了“指定購買”與“按照客人偏好拐騙”的這種惡忄生情況。


    這要是一個兩個還行,可要是一牽牽出來一片瓜地,那胡大人可就要把自己砸死了。


    可他又不甘心就這麽停手,尤其,那位李大人的小孫子,就是讓人“指定”走的,真正幕後之人,怕還是同僚,這就更令人發指了。胡大人就把案卷一揣,入宮麵聖去了。


    胡大人再回來,他手裏的案卷沒了,且吩咐早就等著的盧斯和馮錚:“將那些重要的犯人打理一下,稍後有人來要接手。”


    馮錚繃緊了唇,兩個唇角向下彎去,盧斯也開始磨牙,兩個人都是一肚子氣。


    胡大人看他們這樣,卻笑了:“你們當時案子不查了啊?放心,案子還查,隻是陛下要保全咱們,不能讓咱們查啦。”


    “?”


    等到見著了來人,兩人才知道胡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那來接人犯的,乃是宮衙的禦行捕快。


    禦行捕快就是昱朝皇帝手裏的一支比較特別的力量了,盧斯一開始覺得他們跟錦衣衛有點像,不過這些人在民間比錦衣衛的名聲要好得多,多有他們偵破各種大案的話本流傳。這些人比尋常捕快在穿著上也有不同,他們穿著的是絲綢,頭上戴著的並非襆頭而是三山帽,腳底下穿的也是靴子,可以說,他們就是捕快裏的狀元了。


    這些人幾乎不說話的,隻是來了,給他們公文,之後,鎖了犯人,拿了剩下的案卷,轉身就走。


    這些犯人被帶走之後,開陽府卻也並沒有清閑下來。那帶走的隻是大魚,剩下來的人販子可還有九成多呢。另有不少人,還要派人送信與其它州府抓人。盧斯和馮錚倒是不用出差,可也得天天跟著胡大人上堂審犯人。


    這一天天的審判,都是對百姓開放的。來的百姓要麽是被禍害的人家,要麽就是深恨了這些人販子的,都帶著爛菜葉臭雞蛋來,捕快們也總是被誤傷,每天一身臭氣哄哄的回去。


    老百姓也是可愛,知道誤傷了他們,又總有人送來真正好的雞蛋與果蔬。


    這事情之前,胡大人從勞興州帶來的捕快,與開陽府本地的捕快多有些隔閡,尤其,開陽府的捕快因為前任府尹的無能,不少倒黴蛋被牽連著獲罪充軍去了,讓他們的對新來的胡大人也有些抵觸。


    可盧斯和馮錚這兩個外來戶在沒有他們幫忙的情況下,連破兩案。之後這案子,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牽連出如此多的人販,倒是讓這些本地人有些佩服——連胡大人帶這些外地捕快,都是夠傻大膽的啊。


    也不知道是以為這麽一折騰,要不了多久就要滾蛋,因此同情他們。還是真心的佩服,總之兩邊人這段時間往來倒是親近了不少。


    沒過兩天,先倒黴的是那位前任府尹。他被革職之後,便被弄去外地當知州了,可前兩個案子一破,皇爺知道了案情,知州就變縣令。如今那位大概才剛接了聖旨,收拾東西搬家呢,這就又被擼了,直接回家抱孩子去了……


    他們胡大人還為此唉聲歎氣了兩天,隻因為胡大人覺得這人該殺。


    無奈這位前任為官比較清廉,並沒有貪墨之事。


    不過,盧斯和馮錚私底下說話,都覺得這種人比貪官還缺德。


    再過了兩天,他們倆卻是就沒了說閑話的功夫了。功力下旨,開封九衙的捕快都給借調去了——開封府下也是有縣,有縣衙的——還有兵馬司、巡城司之類的有司衙門,再加上大理寺和刑部的捕快也都被借調了。


    做啥?抄家……


    忠勇伯孫家,安平侯陸家,禮部侍郎趙家,孫國舅等等一十三家,幾天前聽起來讓人耳朵一震的人家,全都大門四開,讓他們這群如狼似虎的捕快拉扯出了一家子的男女老幼,套上枷板鐐銬,塞進了囚車裏。


    這些人宅子裏的珍寶玩器,也被他們這些捕快之手,一件件的扔進大箱,貼上封條。


    就此,一門的富貴,煙消雲散——該!


    後來又有不少人被找回來了,這其中就包括那位李大人的小孫子,但聽說那小孫子找回來時已經是癡傻了。原本可是有神童之稱的孩子啊,結果李大人就病倒了。胡大人還提了禮物,去看望了一趟那位李大人。


    這時候,已經臨近過年了。可即便是新年的歡喜,也沒能掩蓋住這件大事引起的浪波,鬧出了好幾件家長打孩子,被誤會成人販子的事情。


    但這年元宵節,就走失了六個孩子,還都給找回來了,再沒哪家因為不見骨肉而在大年下的痛哭悲鳴。


    “累死……”盧斯臉朝下趴著,把臉埋進了被子裏。


    “起來,至少泡了腳再睡。”馮錚把他頭發散開,“而且也別這麽趴著,小心憋著。”


    “哦……”盧斯迷迷瞪瞪的爬起來,脫了鞋襪泡腳。冰冷的腳丫子伸進熱水裏,頓時讓他舒服的打了個激靈,“錚哥,我記得今年是要大考?”


    “對,不過不像是勞興州那樣,考場裏頭不需要咱們,就是在外頭巡視而已,輕鬆多了。”


    “還好,還好。”盧斯趕緊雙手合十,拜了拜佛,“錚哥,今天紅線跟我說,有人話裏話外,是想給玲玲提親那。”


    “玲玲才多大,她……”馮錚話說個開頭,頓住了。他印象裏馮玲玲才是個丁點大的,跟在他後頭喊著“哥哥哥哥,我要吃糖葫蘆”的毛丫頭,可是,並不是啦。馮錚眼神有些茫然,“玲玲……過了年已經十四了啊。”


    “對。”盧斯擦了腳,自己把水端出去倒了,回來洗了手,坐在炕邊上,“不過十四確實還小,再留幾年吧,咱們也給她好好相看著。”


    “唉……這就是一晃眼的事情,都沒想到,小丫頭到了要嫁人的年歲了。”兩人肩並肩躺下,他倆都累,不想折騰,就想著一起談談話,睡一覺,結果就聽門外響起了咣咣咣的敲門聲。


    “馮頭兒!盧頭兒!快起來,大人有急事!”


    兩人立馬爬起來,七手八腳打理好了自己,跟著外頭叫的周二出去了。可跑到半路上,又遇到另外一個捕快,說大人讓他們倆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兩人一頭霧水,就算是回去了,也沒睡好,第二天天還黑著,就爬起來去衙門了。


    果然,胡大人也早起了,又或者根本就是一夜沒睡?不過,胡大人氣色還算好,臉上帶著笑,應該不是壞事。


    兩人行禮,胡大人道:“這幾日本該讓你倆好好休息,隻是……”


    “大人有事就請說吧。”


    “其實也不是大事。”


    盧斯眉毛朝左邊挑,馮錚眉毛朝右邊挑,都是覺得他們這大人大喘氣的毛病越來越不好了。


    胡大人自然見著兩人是什麽樣的表情了,咳嗽一聲,道:“確實不是大事,不過是有一位公子,想到民間遊戲一番,請你倆作陪。”


    “一位公子?作陪?”


    “一位小公子,十五六的年歲,你們隻要陪著他到坊市裏看看雜耍,聽聽說講便好。你倆且寫個路線出來,明後人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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