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斯打了個哆嗦,鬧得馮錚擔心的摸了摸他的額頭,卻讓他沒事才放了心。


    轉過天來,下雪了。


    這就是南北差異啊,南方這時候已經是豔陽天了,北方卻還有冷上好長一段時間。老百姓挺高興的念叨著,春雪對農作物也是好事。舉子們就要在肚子裏罵娘了,再有一天就要考試了,老天爺這是不要他們好過啊。


    老天爺何止不讓他們好過?是讓他們非常不好過。


    雪在天亮之後停了一小陣,突然間再次下了起來,越下越大,直接下了一天一夜。


    “快快!喝兩口薑湯!”玲玲拎著一隻大銅壺,對回來的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夫催促。紅線在她邊上,挺著個大肚子,托著三隻碗。


    這三位掃了一天的雪,明日開始還得在考場外頭連續站上十幾天,那可不是好受的。


    三人灌了一肚子的熱薑湯,額頭上總算是見汗了,兩個女子催促著他們去用熱水泡腳。之後秦歸回了自己家,盧斯和馮錚被趕到了炕上裹著棉被聊天。


    “今天晚上我帶人巡後半夜。”因為大學,他們這些捕快除了打掃考場外頭,還有應該負擔的責任——全城巡邏,尤其是窮困老百姓的居住區和流浪漢聚集的地方,以防誰家的房子塌了,誰凍餓難忍暈倒了,總之是盡一切可能,別發生死亡事件。


    不隻是他們,三省六部的大人們也有不少在衙門裏值班呢,就怕出了重大的死亡事故。


    “不行,我巡後半夜。”後半夜是要連著站一個白天的。


    “那要不然這樣,讓周二和秦歸前半夜,咱倆起後半夜。”


    馮錚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了:“也好。”


    後半夜,懷揣著一壺熱酒兩人出了門。雪竟然不但沒停,反而大了。掃雪已經來不及了,眨眼的功夫,地上就會蓋厚厚的一層。房塌的人家已經不是一家兩家了,就前半夜,一百多戶人家的房屋被毀,十三人死亡。幸存者和傷者都被送進了就近的慈幼院或者寺廟。


    朝廷的救濟已經調撥下來了,還有慈善的大戶安排了下人送來柴草食物和藥物。


    後半夜的情況隻會越來越嚴重,還要防著有歹人趁著風雪出來行凶。盧斯和馮錚都背著各自的大棍,其餘捕快也隨身帶著鐵鍬或鋤頭,他們帶著這些可不是為了打人的,而是為了推房子的。


    “別砸我的房子!別砸我的房子!”有個剛被就出來的老大爺,見捕快們敲碎了牆壁,大叫著就要來保家。


    捕快將他攔住,有認識他的捕快好生相勸:“魯大伯,你家這房子讓雪浸透四壁已經都糟爛了,不推也不行啊。”


    “爛了那也是我家!你們這是讓我老頭子無家可歸啊!”老頭坐在地上,拍著胸口大聲嚎哭。


    “魯大伯,你這房子算是毀於雪災,時候朝廷會賑濟的。”


    “真的?”


    “真的。”


    “成,那我就等著了,不然我可上開陽府敲鼓告你們去!”


    這一群災民終於都勸走了,盧斯從懷裏掏出酒壺遞給馮錚。酒已經沒那麽熱了,隻是因為盧斯一直貼著胸口存放,因此還是溫熱的:“喝一口?”


    “嗯。”馮錚喝了一口氣,遞給盧斯,又從口袋裏掏出什麽,“吃點。”


    “糖?”竟然是灶糖,確實祭了灶神他們家還剩了許多,盧斯張口,讓馮錚給他放進了嘴巴裏。


    其餘捕快也都趁著這個間歇去喝點吃點。


    一輛燒著炭火的驢車咯吱咯吱壓著血過來了,眾人以為這車是給災民送救濟的,都走到一邊讓了路,誰知道官家模樣的押車人道:“諸位捕快爺辛苦了,來喝一碗熱湯水,烤烤火吧!”


    竟然是“救濟”他們捕快的,眾人大喜,湊了過去。火苗不高,但湯水是真的熱,人家還預備了大碗,可真是讓眾多捕快從心裏湧出一股子舒坦。


    “兩位班頭!”這輛驢車後邊又過來一輛車,下來的是這段時間總是蹦躂出來的瑞王殿下,他湊到盧斯和馮錚身邊,好奇的問,“你們為何拆了那戶人家的房子?我在那邊遠遠的看著,那房子除了房頂塌下來一點,並沒什麽大礙啊。”


    “當然是在作威作福,欺壓老百姓啊。”盧斯道,他們跟著少年人熟悉了許多,偶爾也可以開些玩笑了。


    瑞王一臉無奈,可憐巴巴的看著馮錚。


    還好馮錚從來都是比較靠譜的那一個:“這些貧苦人家的房子都是泥坯草房,沒磚石沒木料,房頂是新稻草還好,能吃住些重量。可大多數連房頂都是多年的老稻草,外邊看著沒什麽,裏邊都爛掉了。如何禁得住大雪和大雨?不過,種房頂塌了大多也砸不死人。而泥牆經過大雪,進了水氣,再經過嚴寒一凍,那牆從外看沒什麽,實際裏頭都酥掉了,天暖了再有風雨牆怕就要垮,那可就要死人了。”


    “原來如此。”瑞王這些日子也越來越不見一開始的吊兒郎當,到是認真嚴肅了許多,“可那些老百姓不知道嗎?”


    “他們有人是確實不知道,可有的人是明知道,卻也無可奈何。就如剛才那位老大爺,他孤寡一人,又沒有多少銀錢傍身。回來雪災過去,八成他隨便弄弄房頂就重新住進去了。有四麵牆總比沒四麵牆好啊。”


    “……這就是有時候眼看耳聽不一定為實,而要對人好,也得是人家能承受的。”


    盧斯挑起一邊的眉毛:“這幾天天寒,公子是生病了吧?既然病了就趕緊回家吃藥吧。”


    瑞王不懂一個穿越人士的幽默,隻是做了個鬼臉:“盧班頭怎麽跟我娘是一般的說法?我才不要去喝那些苦藥湯子呢。來來來!還有什麽要我幫忙呢?拆屋還是推牆?我都能幹!”


    “行了,小公子,你還是哪暖和哪呆著去吧。”


    瑞王最後還是讓盧斯他們趕走了,可是他又不想回宮去。最後給了車夫一處客棧的名字,可是到了客棧門口,他都下車了,又猶豫了。


    “薛公子?”


    “周兄?明日……今日就要開考了,你怎麽現在還沒睡?”


    “在下正是要起來考試了啊。”


    “哎?這麽早就去考試?!”瑞王驚呆了。


    瑞王長得俊俏,如今大驚之下,兩隻眼睛瞪得溜圓。周安想著,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開陽哪家勳貴的子弟,性子養得這麽可愛。


    “在下是起得稍微早了一些吧。不過昨夜下了大雪,在下又無馬匹車輛代步,道路難行,還是早些起來得好。其實薛公子看看這店鋪裏邊,就知道在下隻是早了一步而已。”


    確實,客店裏已經熱鬧了起來,有轎夫抬著轎子從巷口而來,店裏的小二和雜役應該也開始套車了,瑞王立刻改口:“我就是來送周兄的。”


    周安頓時笑了起來,這孩子剛才還不知道他要去考試了呢。不過這慌也是可愛。


    “好,那就謝過薛公子了。”周安也無所謂,挎著考藍上了瑞王的車。


    路上,瑞王看考籃好奇,周安也大大方方的給他看。


    “你身上這麽單薄,受得了嗎?”看完了之後,瑞王上下打量了周安一番問,“皮袍子都是沒毛的。”


    “考場上隻能穿沒毛沒裏的皮子衣服。”


    “還有這規矩。”


    “謹防作弊啊。”


    瑞王吐吐舌頭,他從腰上解了個錦囊下來:“這裏頭是兩片參片,你帶著進去,還有……”他又在馬車裏折騰,摸出了個小酒壺,“這是藥酒,酒性不大,暖身得很。”


    周安神色複雜的看著瑞王,沒接東西,反而摸了摸他的腦袋:“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別什麽都塞給人家。”


    “你又不是人家,你是胡大人的學生,你是個好官……至少今後絕對會是個好官。”


    瑞王的腦內是這樣的:江山是我家的,子民百姓都是我家的,狗官是壞我家江山的,要扒皮殺掉的,好官是保我家江山的,要好好照顧好官。人參藥酒算什麽?我家多得是,好官才珍惜!


    “怎麽別人說什麽你都信啊?我以後要是個貪官汙吏呢?”


    “不會吧?胡大人和盧班頭他們看人都挺準的啊。而且我自己看你也覺得你不像貪官汙吏啊。”


    周安大笑起來,這一笑就怎麽都止不住,肚子都疼了起來。


    瑞王可憐巴巴的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委屈道:“我說什麽了,這麽好笑嗎?”


    後來周安要了藥酒,沒要參片,他不知道,那藥酒比參片貴重得多……


    他們到考場門口的時候,考場外頭隻是讓兵丁圍了起來,顯然時間還沒到。後來盧斯和馮錚他們來了,又過了一會,開始核對身份了。


    “我去了。”周安道,


    雖然瑞王依然有些委屈,可還是很認真的對周安祝福著:“考個會元回來啊。”


    “盡力而為。”


    會試開始,盧斯和馮錚在外頭連站了近半個月,直到放榜。他們倆可沒那個閑心去看榜單,巡邏的任務一結束,兩人頭一件事就是回家躺在熱炕上大睡了將近兩天。再起來去府衙,才知道周安中了第十名。


    兩人都是從心裏替周安高興的,卻之死備下了薄禮,悄悄送到了周安如今居住的客棧掌櫃手裏,請他代送。


    第95章


    雖然兩人都不是妄自菲薄之人,周安也不是翻臉無義之人, 但隨著雙方身份的變化, 有些事情該避諱一下, 對雙方都有好處。


    數日之後,殿試, 盧斯和馮錚正忙於災後重建。


    又兩日後,盧斯和馮錚看著周安跨馬遊街——他如今已經是火熱出爐的新科狀元了。


    “狀元果然威風啊。”回到家裏,盧斯一邊脫鞋一邊感慨。


    “你當時要是繼續讀書……”


    “那我也絕對當不成狀元!”盧斯撲上去摟住了馮錚的腰,“免了免了,我就不是讀書的料!還是現在輕鬆。”


    “輕鬆?”盧斯摟他腰摟得不是太緊, 馮錚半轉身想摸他臉,想起來自己也剛脫鞋,就換成把臉湊過去, 跟他臉貼著臉, “傻子。”


    盧斯親他的臉頰:“你也是。”


    此時氣氛正好, 盧斯和馮錚又有兩日的休假,兩人正準備做些放鬆身心的活動,就聽外頭有人喊:“馮班頭!盧班頭!”


    “我聽著怎麽像是那位瑞王?”


    “我聽著也像。”


    兩人無奈,出去開門。


    “打擾兩位了。”打開門, 果然是瑞王那小子站在外頭, 看見他們倆來開門,調皮的一笑,“不過這回我可是帶著客人來的。”


    瑞王抬手一指,其實不用他指, 周安那麽大一個人就站在那呢。隻是這兩人怎麽跑到一起去了,盧斯和馮錚心下都有些奇怪。


    “喲,新科狀元,快件,快進!”


    周安麵色紅潤,不知道是這稱呼讓他有些害羞,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擺了擺手,並沒進去,而是在門口對著盧斯和馮錚一揖。


    兩人趕緊側身躲開,繼而去攙扶周安:“你這是作甚?”


    “若沒有二位,也沒有我今日,我……”周安有許多話要說,可是如今千言萬語不過化作又一個拱手,周安轉身走了。


    瑞王趕緊追了上去:“博遠,你怎麽不告訴他們那店掌櫃是今日才把他們的禮物交給你的?”


    周安還有些情難自已,眼淚都落出來了,瑞王這話讓他一頭霧水:“禮物?這和禮物有什麽關係?”


    “不是你怕他們以為你收了他們的禮物,但卻一點表示都沒有……”瑞王越說看周安的表情越怪,不由得把嘴閉上了,“我誤會了?”


    周安笑了一下,這勳貴少年雖然心思單純,但是於人情世故上是真了解得不多。


    周安搖頭道:“即便那掌櫃的當時就把禮物給了我,我也是要今日才能來的。我當時不過是過了會試,可到底如何,還有殿試這一場,依然是該沉下心思。如今我金榜題名,這才能前來謝過恩人。不過,如今我也隻是稍有臉麵,到底如何,還要看將來。那禮物,隻是讓我越發感佩兩位恩人罷了。”


    “嗯,那兩人確實很好。可惜,他們隻能做捕快,回來讓我父……親給他們調到宮衙裏看看。”瑞王差點一時順口把身份說出去了,不過,如今周安是狀元,回鄉之後,怕是就要留在開陽,留在翰林院了。


    瑞王突然有點心塞,他的這身份,怕是瞞不住了啊。


    “還是不要讓他們進宮衙的好。”


    “嗯?啊?為什麽?天下最好的捕快不是都在宮衙裏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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