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盛穿著一身普通老員外常穿的寶蘭段子福字長衫,躺在一張床板上,麵色紅潤,神態安詳,看起來就更睡熟了一樣。


    太子意外,他以為要看到的不是吊死鬼,就是破頭鬼,或者斷脖鬼呢。結果這人的死狀,幾乎可以說是好看了:“他真死了?”


    “小人們到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了,聽伺候的下人說,他是吞服了一把逍遙散。”


    盧斯點頭,明白了,這是死於鴉片過量:“這人倒是會選。”一邊嘀咕著,盧斯一邊過去開始給安盛驗屍。


    “盧將軍,既然已經知道他怎麽死的了,那還有驗屍的必要嗎?”


    盧斯正在解安盛的衣服:“當然是有必要的,殿下且來看安盛的雙手。”


    “嗯?好多繭子,不過都已經軟了。這是磨出來後調養的?”


    “不但調養,應該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勞作了,但他年輕的時候,怕也是個下苦力氣幹活的,再看他的頭發。”


    “發根黑……最近他把頭發養得很好?”


    “這頭發是染的。您再看他的脖子的皮膚,他的實際年齡,比看起來要年輕得多。最多也就四十多吧。”


    再查看其他部位,但除了發現這人死之前曾經“搞過事”之外,就並沒有什麽所得了。


    “這人難不成是安盛的替身?”太子皺眉,雖然這樣才更符合一點他大boss的身份,但真是好麻煩啊。


    “這就不知了,也可能一開始安盛就是傀儡。他那物上沾的東西還是濕潤的,怕是臨死前不久才跟人有過事,秦歸,你們抓住他的時候,在他身邊都有誰?”


    太子在邊上一臉見鬼了的表情——雖然盧斯是戴手套摸的,但是……


    秦歸的表情也不好,不過他跟太子反應的起因不太一樣:“是他的大兒子,安從林。”


    案子到現在,就算多少知道這四個兒子,跟安盛其實都沒什麽血緣關係,可畢竟有父子的名分在那,與亂倫根本無甚差別——這年頭的幹親可是一樣很鄭重的,跟現代那種要用四聲念的幹兒子、幹女兒完全不一樣。


    本來也是驗屍後就要開審安從林的,這下更得去審他的。


    看見安從林的瞬間,盧斯在心裏“臥槽”了一下。


    安從苒是狐狸精,年輕,漂亮,傾國傾城。


    這個安從林……唯一比安從苒差的,就是年紀了,可恰恰也是年紀,讓他更加迷人。


    這是一個讓人看著就很矛盾的男人,他很高大,但並不臃腫,反而有一種肉穀欠的美,肩寬,胸挺,還有那麽腰,穿著囚服不像是階下囚,反而讓人以為是什麽特殊的“遊戲”服裝。


    他絕對是三十多了,但具體多大年紀看不出來,雙眼憂鬱深邃,充滿了歲月沉澱之後的芬芳,簡直就是陳釀的酒。


    這回,盧斯真得說,這是他最喜歡的菜了,在肚子裏讚歎一番,想想正氣小哥哥三十歲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盧斯的心就靜下來了。


    ( ̄▽ ̄)~*男人嗎,要麵對很多誘惑,但盧痞子很堅定!


    撇開外貌的影響,但看安從林這個人,其實能看出來,他的狀態很不好。他皮膚的白,是發青的那種,嘴唇的淺也不太健康,囚衣露出的脖子和鎖骨上都是牙印、吻痕還有細小的傷口。他跪在那,脊背挺得很直,可是給人一種僵硬的感覺,該是硬撐著的。


    “安從林,你可有什麽想說的?”盧斯問。


    原來以為安盛帶走安從林是因為更看重他,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不過,若安從林隻是個玩物,更沒必要特地帶走吧?或者隻是安從林喜歡這一口?


    “兩位大人,小人自當知無不言,隻求一處幹淨些的葬身之處。”


    見識過安從苒,兩人對這位都沒有多大的信任,他的這提議,兩人也就是聽過就罷,隨意的點頭而已。


    安從林看兩人點頭,卻露出放鬆的一笑,規規矩矩的磕了個頭,開始交代了起來:“小人並不叫安從林,小人姓薛名晗……”


    薛晗的父親是個南邊的小商人,具體是什麽地方的,薛晗已經不記得了。七歲之前,薛晗的人生很幸福,可是七歲的一天,他想到父親的店鋪去找他,給他個驚喜,偷偷的跑出了家去,結果卻被拐子給拐走了。


    幾經倒手,薛晗落到了“主人”的手裏。


    他之後的人生跟安從苒差不多,都是被關在一個有許多孩子的小院子裏,跟著許多的師父學習。薛晗表示,無論是在被多次轉賣的過程中,還是在被關在小院時,他都努力了許多次想要逃跑,但既然現在他在他們的麵前,很顯然,他沒有一次成功。


    經曆過各種懲罰的薛晗,終於死心了。同時他的年紀也大了。於是,他被帶出去招待客人了。


    盧斯忍不住想,怪不得幕後人對他不像對安從苒那麽珍惜呢。他這個樣子,讓人以為他是養不熟的,他外在條件又太好,不願意把他放出去,所以幹脆就把玉器當粗瓷用了。


    這念頭剛過,盧斯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太子,從對方的眼神裏,兩人都看出了不妙,他們倆都忍不住對這個人產生同情了。


    果然,這人說他從十五開始去招待客人,二十五的時候,被安盛帶在身邊,他自己用,也招待客人。到現在,他已經三十七歲了,一直想死可是死不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特意鍛煉身體呢?”薛晗跟安從苒不同,安從苒的魅力都在一張臉上,薛晗的魅力卻是從頭到腳的,他的身體要是變胖了,變瘦了,魅力就會大打折扣。


    “小人也試過……”薛晗苦笑,“可隻要有所懈怠,那些人就用我爹娘和弟妹來威脅小人,他們說去看過小人的弟弟,跟小人長得極像。”


    太子忍不住問:“你沒去看過你家人?他們說什麽你就信?你之前不是還說逃跑過好幾趟嗎?沒找過當地的官府嗎?”


    “小人去找過官府,可小人的戶籍是奴籍,被當做逃奴打了一頓,送回了小院。那也是小人最後一次,最遠一次的逃亡。沒多久……小人招待的第一個客人,就是那位縣太老爺。”


    太子抿了一下嘴唇,這是他的國家,他的官員,這句話就像是被當堂抽了個大嘴巴。其他的問題,薛晗也不需要回答了,他看到了主人與官府如此“親熱”,自然是信了對方所說的話。或者,要是不信,難道真等著他們把他弟弟“接”來嗎?那時候什麽都晚了。


    盧斯咳嗽了一聲:“這些年來招待的人,你可還記得他們姓甚名誰,家住哪裏?”


    “有些知道,但大多……隻知道個名字,但隻要是知道的,小人都能給大人寫下來。”


    盧斯點點頭,無常把紙筆遞過去。


    太子看著他趴伏在地上寫字,不一會額頭上就冒出了汗來,忍不住想說給他個桌椅,可是剛把嘴張開,就讓盧斯拽了一下袖子。太子深吸一口氣,閉上了嘴巴。


    薛晗寫的時間也不短,偶爾他還停下來思索一會,一頁一頁的,寫完了遞上來。盧斯和太子看過,讓無常拿走,命書吏謄抄。其中不少人,有相貌描寫和姓氏,但是卻沒有具體的名字。另外,這裏邊竟然還有女子。


    等到都寫完了,薛晗長出一口氣,手按在地上,搖晃了一下,將最後一張紙交給了無常:“兩位大人,這其中很多人,小人雖然知道姓名,但也隻是知道那個音,具體到底是不是那個字,卻並不確定。”


    “我們自然會細細查訪,務求不會冤枉了好人。”


    “多謝大人。”薛晗匍匐在地,磕了個頭。


    “你跟在安盛身邊,那他最近這些年都作些什麽?在他交往的人種,有誰是你感覺比較特別的?”


    剛才那張紙盧斯和太子看後,並沒發現有什麽特別的,其中最近幾年的名單,五成跟安從苒那名單上的人名是重合的。


    “小人剛跟著他的時候,他住在直逸州,跟那裏的平王爺交好……”


    “平王?你怎麽沒寫?”太子眉毛一挑。


    “平王不是已經……”薛晗一愣,“小人以為死了的人就不用寫了,還請兩位大人再借小人紙筆一用。”


    太子點頭,紙筆再次拿到了薛晗麵前,這回薛晗寫得很快,隻有十幾個名字。


    平王和平王世子赫然是打頭的,兩人看完後,盧斯把這張紙交給了無常,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平王父子的身份,與安盛之前結交的人都差的多,他是如何勾連上平王的?”


    “平王有四位侍妾都是安盛送去的,平王世子身邊也有兩位侍妾是他送的。”


    話說到這,盧斯發現他們一直都沒問題這個問題:“安盛……到底是以什麽為生的?”


    之前查探到的,安盛的聲音很雜,米糧、布匹、雜貨他都賣。不過,好像他們這個先入為主的印象並不對啊。


    “安盛……是賣人的。達官貴人的後院,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他賣出去的。”


    “逍遙散,安盛是從什麽地方弄來的?”


    “不是安盛弄來的,是有人送來的,到底是什麽人,小人不知道,但從他當時那激動的樣子看,送他東西的人怕是出身不凡。”


    盧斯和太子都在不知不覺間坐直了身體——這不對啊,情況嚴重不對。


    第154章


    太子突然問:“薛晗, 你那三個弟弟, 到底是什麽身份?”


    “小人身邊總是有弟弟的。”薛晗神色有些寂寥, 他歎了一聲,“不過, 這回的三個弟弟……從苒確實是安家的, 安盛好幾次想送他, 可到最後都沒舍得。另外兩個, 是兩年前突然被安盛帶回來的, 安盛沒拿他們當兒子,而是當客人。”


    等薛晗讓人帶下去了,太子站起來:“這怎麽回事?原來的大案, 現在變成老鴇子賣人了?”這種案子,讓一國太子以鄭重其事的心情來查,皇宮裏還有個皇帝做好了鎮壓滔天巨浪的準備, 這豈不荒唐。


    “殿下, 稍安勿躁, 大案還是大案, 甚至比原來更大了。這案子的問題從一開始就不在安家人到底是什麽人上, 而是在逍遙散上。如今看來, 案子非但沒變容易, 反而更複雜了,逍遙散已經開始擴散了。”


    “……”太子一聽,坐了回去,深吸一口氣, “你說的對,是我魯莽了。”


    “另外,殿下,這薛晗說的話,也不能全信。畢竟,安盛死無對證,到底怎麽回事,還得多方查證。而且,安家老三和老四若真的隻是客人,那他們到安家這樣的人家做客到底是做什麽?又為什麽,讓他們在麵對殿下的時候,都不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呢?”


    “確實……我……我隻是讓他給帶著走了?”


    “這案子麻煩,到如今得到的口供都是各執一詞,咱們一頭霧水也是平常。”盧斯安慰了一番太子。


    太子慢慢沉下心神,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了:“父皇也說,我這人性子太急,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練出來些了,沒想到還是不夠。”


    兩人喝了杯茶,談了些出口之後說的人自己都忘了的雜事,算是休息了。


    “盧將軍,這案子,你如何看?”


    盧斯拿過剛才薛晗用的,沒收走的紙筆,開始在上頭寫字:“這案子,放在頭一位的,依舊是逍遙散。咱們得知道,他們在什麽地方種植罌粟,又在什麽地方熬製,如何運輸鴉片。”


    “對,這是大前提。”


    “如今,咱們順著這條線挖出來的,卻隻有徐澤安和安家。”


    太子又點頭。


    “徐澤安身上最大的疑問,就是他怎麽敢,從安盛那裏拿來了東西就直接交給劉長春了。尤其,是在不久前宮裏鬧出過熏香的事情之後,現在宮裏的公公們,都是寧願臭一些,也不敢用來路不明的東西的。”


    “你不信他的說辭?”


    “之前的鴉片時混在熏香裏用的,多少還有雜質。但這逍遙散,其實就是鴉片了,純度極高,用過一兩次,人怕是就上癮了。他說給小太監用過,能產生幻覺到那種地步的,那小太監人呢?咱們在徐澤安家裏,可是沒找到上癮的小太監。稍後派人去問,他八成得編個借口,說那小太監已經死了。”


    “那他一開始就知道這東西能讓人上癮?”


    “對,所以他給劉長春逍遙散,很有可能並非是阿諛諂媚,而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想控製劉長春。但到底是出於什麽目的,現在暫時不好說。”


    太子臉色頓時一邊,劉長春要是被控製住了,那離他倒黴也不遠了,他見過自己太子哥哥陷入藥癮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如果他自己也染上了……他抬手按了一下胸口,覺得有點心慌意亂。看來回去,還是得獎賞一下劉長春的。


    盧斯的筆又在安盛的名字後頭點了兩個小黑點:“安盛……在抓到他之前,殿下是否也跟臣一樣,覺得這人該是個大奸大惡,心思縝密的凶徒?”


    “對,結果他突然死了,鬧得我就跟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似的。嘶!”太子突然有所警醒的吸了一口冷氣,“不對!這個人若隻是賣些瘦馬,逍遙散也並非他所製隻是從旁人手中得到,那他怎麽也不至於死吧?畢竟,咱們之前呈上去的販賣鴉片者死的奏折,父皇那邊還沒來得及交上去呢。”


    “正是。”盧斯點頭,“所以,這人自殺,必然是事情沒這麽簡單,他還在隱藏什麽。”


    “薛晗……讓咱們……不,隻有我,讓我以為事情並不大的人,就是他。”太子咧嘴,又用手指頭敲敲腦袋,“人不可貌相,這人可是比安從苒厲害多了。”


    盧斯也點頭:“對,況且他二十多年要是脾氣都跟剛才那一樣,他又長得那個樣子,早就缺胳膊斷腿了……”


    太子眨眨眼睛,有些不明白,盧斯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跟他說明白吧。畢竟他是太子,不是普通的純潔孩子。


    “殿下,薛晗看高高大大的,可是您見著他的時候,反而覺得他很可憐,對不對?”


    “對。”


    “和安從苒比呢?”


    “安從苒相貌雖然好,但是……不男不女的,妖氣太重了。”


    “殿下……您還不是太大,薛晗的魅力很奇特,他朝那一站,如您這樣心思正直的,看見他時保護穀欠,但要是喜玩鬧的人看見他,產生的就是征服穀欠,甚至……施虐穀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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