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大人,人都帶來了。”


    “嗯。單獨把他倆帶上來。”


    “是。”


    牛三狗下去,這個由牛姓佃戶組成的小村落的族長,還有莊子的莊頭則被帶了上來。


    族長年紀大,頭發胡子全都白了,佝僂著腰,拄著拐杖,一步一哆嗦,看著盧斯的時候滿是敬畏。莊頭大概四十出頭,頭發花白,臉上也有不少皺紋,但整個人很富態,紅光滿麵的。


    兩個人進來後一起口稱草民,給盧斯行禮。


    這要是其他人,看在那位族長的年紀份上,盧斯也不會讓他們跪下去,可這回,盧斯坐在上首,看他們跪下去也不說叫起,擺足了官威。


    “出去的時候,看見牛三狗了?本官要問什麽,你二人心裏該是也有底了吧?”


    “大人!草民隻是聽吩咐辦事啊。”老族長年歲不小,但這搶話頭的速度,可一點都不慢。


    “聽吩咐辦事?”盧斯冷哼,“你們都知道,那山穀裏住著的是蒙元人吧?”


    “是蒙元人,但……但咱們開陽三不五時的,不是也有蒙元人來嗎?”老族長討好的對盧斯笑,“大人,您也瞧見了咱們這莊子是怎麽樣,給那些蒙元人辦事,莊頭就能給咱們減些稅負……咱們苦啊……日子過不下去啊……”


    老頭一個勁的賣苦,莊頭一開始縮著頭,發現盧斯打量他,也立刻露出苦相,跟著抹眼淚說辛苦。


    盧斯眼睛一眯,懶得跟他們多說:“蒙元人,現在在哪?”


    族長閉了嘴,可依舊可憐兮兮的看著盧斯:“大人,這草民哪裏知道啊?”


    “你呢?你也不知道?”


    莊頭跪在那,縮著肩膀:“大人,草民也就是主人家說什麽,就做什麽,那山穀裏的人都不打跟草民們打交道的。”


    能安排到這地方來當莊頭的,要把控住山穀裏的一應情況,這人絕對不會隻是個簡單的莊頭,必然是主人家的親信。


    “去,把這兩人家裏十歲以下的男孩子都帶來。”盧斯抬手,“女孩就不用帶了,本官就喜歡帶把的。”


    兩人臉上的苦相總算是出現了一絲裂痕:“大、大人!”“大人饒命啊!”


    不多時,就有七八個小孩子被帶來了。從小孩子身上,最能看出一個家庭的生活情況,可是這兩家的小孩子,可看情況竟然差不多,雖然衣服都是舊衣服,可孩子們都很幹淨,皮膚也都白皙,手上沒有繭子和大的傷痕,哭嚎起來一個比一個大聲。


    帶著孩子來的周二在盧斯耳邊道:“大人,族長家裏少了一個男孩,莊頭那邊少了兩個。”


    “嗯。”盧斯點頭,表示知道了,“要不然不怕呢,這是把人送出去了啊?那行,把這些孩子的爹娘也都叫上來吧。”


    幸虧盧斯這是在莊子祠堂門口的曬穀場上頭問話,否則還容不下這麽多人。無論族長還是莊頭,那都是兒孫眾多,都叫起來,立刻就是烏泱泱一大片。


    亂了一陣,盧斯指著莊頭和族長,道:“你們的爺爺和爹爹是一個字都不願意說,既然如此,你們這些人投遞叛國的罪名是背定了,正好,也算是送了本官一場富貴。本官剛才看了,你們各家各戶的孩兒都算周正,還有幾個可真是頗為俊俏的小郎君~”


    無常們表示,他們都不知道,自家的將軍還能這麽猥瑣的發顫音,這麽猥瑣的笑,這麽猥瑣的飛媚眼!若換個不認識的,一看這小白臉就不像是好人,好想打啊!


    其實盧斯是睜眼說瞎話,那些孩子雖然養得都不錯,可也不是什麽好底子,隻能說孩子沒有醜的,但真說俊俏卻不見得了。


    可當爹當媽的,永遠都覺得自家的娃最俊,頓時就有人變了臉色,下意識的他們看向了族長跟莊頭,那兩人已經開始跪地哭求了:“大人啊,草民們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啊!”“大人啊,求讓娃子們當牛做馬,別讓他們去那汙糟的地方啊!”


    “有的人家還有十幾歲的少年郎吧?看了弟弟,就知道哥哥長得該是也不賴的。正好,這弟弟還要調教,哥哥卻是一上來就能拿來用的。這些日子本官和兄弟們也是匱乏得狠了,正好拿大的來解解乏,散散火。”


    無常們拱手,很配合的做出急色的表情,齊生生道:“謝過大人!”


    “大人!”“大人饒了草民們吧!”“大人!”


    “爺爺!你就說吧!”“爹!”


    無常們多是精壯的漢子,有的那個頭有村人兩倍大,看起來就彪悍得很,想起來這群如狼似虎的漢子,要禍害了自家兒子,那哪裏還有命在。有人去求盧斯,但也有人去求村長和莊頭。


    可這族長和莊頭看來在家裏也都是說一不二的角色,兩人同是積威甚重,他們倆不說話,他們的兒孫就隻是求,竟然也沒有一個說話的。


    “都閉嘴!誰再囉嗦,誰家的兒孫就先招待爺們!”盧斯一聲吼,都安靜了,“去求你們爺爺和爹作甚?他們知道的事情,你們也不會不知道。況且……這小輩人也不是都在吧?你們這爺爺和爹隻要保住一條根就好,反正都是他的血脈,但至於保住的是不是你們的血脈,那他們兩位就顧不上了……”


    到了如今,盧斯終於看見有人的臉上出現怨恨之色了。


    “還不說啊?”盧斯指點了幾個怨恨之色較明顯的男女,“他、他,她、她,就他們家的孩子吧。當值的兄弟們不能擅離,不當值的,下去快活吧。”


    誰對誰的,盧斯不知道,但是帶他們進來的無常都分得清楚。周二立刻咧嘴笑了起來:“謝過大人!”帶著他旗下的幾個人就出去了。


    那被點中的男女幾乎瘋了,可卻被人無常攔住,緊緊按在地上。不多時,就聽遠處傳來男孩子的慘叫聲,有人立刻就癱在地上了。


    盧斯站起來,走到幾人身邊:“現在可是剛開始,還有救。本官的手下一個二個可都是龍精虎猛的,再過一陣,壞了身子,丟了命,那可就怪不得本官了。”


    那邊哭爹喊娘的救命聲一陣兒一陣兒的隨風飄過來,這要是夜裏,非得把人瘮個好歹的。


    “大人!草民不知道啊!但是他知道!他知道!”


    “老大!你可長點良心吧!”


    “老五!救救你大侄子吧!”


    一群兄弟扭打在了一起,頓時就推出了四個知情人來。


    盧斯做了個手勢,哭喊聲雖然還斷斷續續的,可沒有那麽慘了。不多時,幾個半大的少年人被帶了過來,一個個都衣衫破碎,還能看見沾著血。有家大人頓時就暈死了過去,可等到無常放手,孩子們被放回來,這些家長一檢查,才發現孩子們並沒大事,就是身上被淺淺的劃開了幾道口子,隻是嚇得要命。


    頓時,即便明知道盧斯是在騙他們,不少人也對盧斯投過感激的視線——總算是沒真的讓他們的孩子被禍害了,那就是好啊。


    “拖下去,嚴刑逼供。這些人先都帶下去……把春桃和她爹娘留下。”


    那四個人被帶走了,走之前,他們還心有僥幸,覺得這些官兒其實也不是壞官,到現在都沒真傷著什麽人不是?


    春桃是個長相很大氣的姑娘,鵝蛋臉,眉毛很濃,眼睛不算大,但挺有神,鼻子和嘴也都很周正。就是膚色有些黑,衣衫有些破舊。


    剛牛三狗說,春桃陪過蒙元人,可現在春桃還是姑娘打扮。


    盧斯看看春桃的爹娘,這兩口子魂不守舍的,一直朝村子裏他們住的方向看。他們這時候惦記家裏,想回家,在經曆剛才那些時候之後,也是無可厚非,但是,姑娘從被叫過來,他們就看都不看一眼,這就不對了。


    還有春桃,她也是,叫進來就平靜的進來了,一點驚恐都沒有,平靜到冷淡。


    “牛三狗……”剛說出一個名字,春桃就把頭抬起來了,這眼神沒有厭惡,更多的是擔憂,“牛三狗報訊有功,本官問他想要什麽賞賜,他說要你。”


    那姑娘的眼睛都亮得炸了,很明顯的驚喜。


    “不!我們家的姑娘怎麽能嫁給那個破落戶!他……”春桃娘尖叫起來,也是她第一次將眼神放到了女兒身上,可盧斯一個眼神就讓她閉了嘴。


    “拖下去……”盧斯抬抬下巴,本來他留這老兩口是為了春桃這姑娘的名聲,也是為了讓春桃別太緊張,現在看來,是起到副作用了。


    老兩口別說掙紮,屁都沒放一個,就讓無常們拖走了。


    盧斯轉過頭來再看春桃:“牛三狗知道的事情,是你告訴他的吧?”


    “是小女子。”春桃一開口,這聲音粗糲得讓盧斯一皺眉,“小女子,汙了大人的耳……”


    “並非姑娘之錯誤,隻是姑娘在和嗓子是讓人害了吧?”正常女孩子也有低音炮的,但這不是低音炮,這是聲嘶力竭。


    “是。都是那些韃子畜生!”


    “姑娘,你若願意,本官可以為你尋一個自食其力的活計,無需嫁人。”那牛三狗給盧斯的印象是真的夠糟糕的,而且,他對牛三狗的第一印象有多爛,對這姑娘的第一印象就有多好。這可不能讓一朵鮮花插在在牛糞上。


    “多謝大人。”感覺到盧斯的善意,春桃很溫和的笑了笑,“不過,三哥是個好人。小女子願意與他一輩子。”


    看來給好人卡的,也不一定就是說再見啊。


    “既然如此……姑娘可否回答本官一些問題?”


    “正要告訴大人。”春桃臉上的笑容低落了下來,“本來……小女子告訴給三哥,也是希望他能到城裏去告狀的……”


    宏正二十二年的秋天,這莊子上的牛家族長得到了莊頭的命令,進山穀翻修房屋,翻耕菜田。那正好是秋收農忙的時候,可莊頭的命令愣是不讓他們先收糧食,後來因此誤了農時,又趕上了一場夾著雪花的秋雨,不知道多少糧食黴變發芽。


    不過,那年上頭減了租子,卻反而讓莊上的佃戶都過了個肥年。


    可還沒出正月,族長,春桃的爺爺就帶著兩個和春桃相熟的小姐妹走了,然後那兩個小姐妹就再也沒回來,村裏人都說是嫁出去了。因為嫁的遠,就沒聲張,那兩家人也確實突然給兩個小姐妹的哥哥弟弟張羅起了婚事,村裏人也就信了。


    他們這地方,明明是開陽腳底下,卻窮得要命。拿女兒換銀子,換親的事情,是平常事。


    進了三月,爺爺直接就把春桃給叫上了。


    “……帶我走的時候,三哥追出來了,被我哥哥叔伯打得夠嗆……”春桃說著,一眨眼,眼淚落了下來,卻還帶著一點笑。


    不隻是三哥追出來了,而是隻三哥追出來了吧?


    第161章


    又忘了人不可貌相一回,不過這會盧斯也沒自責了。米辦法, 以貌取人是人的天性, 他放棄治療了。隻是以後做事更要講求證據, 以貌取人無妨,誤會才是錯。


    盧斯讓人搬了把椅子來, 讓這姑娘坐著說。


    可牛三狗畢竟單獨一個人,結局不問可知,春桃就與另外兩位姐妹,依然被被送到了山穀裏。其中細節,春桃沒有描述, 盧斯也不會問。春桃隻說,那裏頭有四十多人,大多數人明擺著是工匠, 有八個人則是韃子。


    八個……盧斯算計著:那堆屍體裏, 自殺的人有四個, 再加上孫光,是五個。如果這姑娘所言非虛,又沒有什麽其它的變故,那就是跑了三個。


    後來他們莊子上, 陸陸續續又給送去了兩個姑娘, 可後來送去的,那些蠻子都不滿意。


    畢竟莊子上真能稱得上貌美的,爹娘還算寵的,那早就嫁出去了, 爹娘不上心的,那也早早的典給人家作妾做婢了。剩下來的周正的姑娘,都送進來了,實在是沒人了。


    後來,莊頭無奈,開始從外頭買人朝裏頭送了。


    盧斯聽著聽著,忍不住打斷春桃問了一聲:“本官……發現了兩個女孩的屍體,但那兩個女孩子還都是完璧,卻沒發現其她的姑娘了。”


    “隻有小女子活了下來……”之前一直很堅強的春桃,這時候終於忍不住嗚咽了起來,可擦了擦眼淚,春桃還是咬著牙繼續說,“去年年底的時候,小女子臥病不起,以為便是喪命之時了……”


    讓七八個大漢禍害,到底怎麽臥病不起的,春桃不用說,也都知道,但在場的男人沒人鄙夷,相反,都是目露佩服——就憑這姑娘在經曆了這些事之後,到現在依然能夠在他們這麽多男人麵前眸正神清,談吐清晰的說明當年事,那就絕對是讓人佩服了。


    “後來,他們那群韃子裏的頭領,說他看著晦氣,不讓我在裏頭費糧食,就把我放出來了。”春桃看盧斯若有所思,她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又道,“是三哥,救了我活命。”


    盧斯在“思”的是那個韃子首領,有九成是孫光?但即便是孫光救了人,盧斯對這個人也隻是覺得越發的惡心。從春桃的反應看,孫光也沒少禍害這些女孩,然後就放一個生了重病,還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出來,雖說比一個都不放好吧,但是……尼瑪真惡心。


    春桃後來加的話讓盧斯從思考中回過神來,他下意識的問:“不是你爹娘?”


    春桃低頭:“等小女子能起身了,爹娘就讓小女子回家,操持家務去了。”


    歹竹出好筍,這姑娘爹媽也夠極品的。


    “姑娘可知道,那穀裏最近一些日子發生了什麽事?”


    春桃低頭:“……”


    她這顯然是知道些什麽,可是不願意說。剛才那種汙糟事都說了,現在卻不說,那……盧斯暗道自己傻逼了,子不言父過,更何況是女子。爹娘再怎麽禽獸,在這種禮教的世界裏也不能跟他們做對。


    盧斯對手下示意,立刻有無常端著一個盤子,放到了春桃麵前。盤子上麵是堆得很漂亮的小銀錠,一個五兩,一共十個:“姑娘放心,本官稍後便讓屬下將姑娘與牛三狗送往直逸州,這五十兩權做安家之用。”


    “多謝大人!”春桃站起來對著盧斯行了個禮,“小女子並沒怎麽參與家中事,但家裏有什麽動靜,卻都知道……”


    族長家大業大,且一直沒分家,幾十口子人住得緊緊挨挨的,便自號是大戶人家了。可他們的房屋當然不是真正大戶人家那幾進規整的院子,而是以組長當初的院子為中心,一家挨著一家搭起來的土房子,這家裏頭迷宮似的,又亂又髒。


    春桃被家人從牛三狗那接回來後,就住在柴房裏。還不是自家爹娘所在的那個由幾間房子硬生生圍起來的小圓子,而是整個大家的柴房,而且這柴房所在地方也奇特,它是在大門口邊上的。


    既然是柴房,自然不會是多好的房子,牆壁很薄,外頭有個什麽動靜,立刻就能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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