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沒那麽羨慕嫉妒恨了,畢竟他這王叔的情路是真的周折頗多啊:“那如今陳叔身體好了許多,王叔你還等什麽呢?何不趁著離開之前,把好事辦了。”


    “這……”靖王頗為意動,可還是搖了搖頭,“怕是來不及吧?”


    太子明白,他這是覺得太匆忙了,什麽都準備不好,有沒尋個良辰吉日,委屈了陳同。


    “有什麽來不及的?!我上個月看黃曆,三天之後就是個宜嫁娶的良辰吉日!至於東西……其實咱皇家都不缺的,王叔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倒是在邊塞也能結契,但那裏畢竟沒有開陽繁華。”


    “我考慮考慮……”靖王這回是徹底動心了,可還是得跟陳同商量商量,“不過,殿下,您怎麽還看黃曆,選什麽良辰吉日啊?”


    “因為我總想著能跟博遠結契啊,可父皇說,兩年之內,沒門。既然辦不成,那看著黃曆想象一下,總成吧?”


    靖王:“……”他實在是不太懂他這個侄子,不過他皇兄那個兩年內不準太子結契是怎麽回事?太子與周安已經是公認的了,這麽拖著,反而會引發朝臣的懷疑。即使影響不到正事,但對他們兩個人可不好。


    各種念頭一閃既失,蔣王最終還是選擇不開口。他雖然是皇帝的親弟弟,但皇家與平民人家不同。平民人家做叔叔的關心侄子的婚事沒問題,他身為手握軍權的親王,卻還是不要太過關心自己的太子侄兒了。


    皇帝信任他,放任他,他更要謹慎,而不是肆無忌憚。


    至於算是被靖王涮了一下的盧斯和馮錚,正在麵見一位訓狗人。


    這訓狗人無名無姓,就有個老狗的外號,說是年紀三十多不到四十,可剛見麵的時候,兩人還以為這人已經五十多了——這年代的五十已經算是年高長者了——頭發灰白幹枯,臉上滿臉的皺褶,背還有些駝。


    不過跟他這個衰朽樣子相對的,是跟著他的兩條大狗。這兩條狗總體上看來,很像是現代的狼犬,但是看起來更靠近狼的外形,一條渾身漆黑身上一根雜毛都沒有,一條是黑灰相間。


    兩條狗跟著老狗進來,老狗站住行禮,它們也站住,不動不叫。老狗動了動手,兩條狗就都安安靜靜的趴在了地上。可要說這兩條狗沒用?盧斯和馮錚都是不信的,所謂會咬人的狗不叫啊。


    “兩位將軍,小人聽聞無常司欲尋訓犬之人,不知所為何事?”


    “老先生乃是老江湖,不知道可聽說過逍遙散?”鴉片的確切消息,暫時還隻有一定身份以上的官員才知道,為免引起恐慌,並沒有鋪開宣傳——不是多慮,真鋪開了宣傳,不明所以的百姓說不準就在恐慌之中打死遊方郎中,甚至跑到藥店裏去找事。


    但一些消息靈通的江湖人,還是能知道的。


    “是,有所耳聞。”老狗點點頭,“傳說是太平佛邪教所傳,但是已經被朝廷毀盡了,難道這害人的東西……”


    “還在民間有所流傳。”馮錚點頭,“這逍遙散,說起來也是一種藥,尋常人雖然能夠辨別,但實在是太花精力。反而是狗兒的鼻子靈巧,若能記住此物,搜查中必能夠事半功倍。”


    老狗一愣,沒著急的大包大攬,反而連連搖頭:“狗兒的鼻子雖然靈巧,但也有限,若是對方混雜了味道強烈的東西遮掩,狗兒非但不能嗅出不對,反而會害了鼻子。”


    盧斯道:“老先生放心,這些我們之前也有考量,不會訓完了就讓人帶走狗兒。而是請老先生帶出徒弟來,到時候人和狗兒一起走。”


    老狗又是一愣,他這手藝,其實過去也不是沒有富貴人家找過他。但是那些人,都是讓他養狗,養出來後或打獵,或玩賞,或背著他拉狗去玩什麽鬥狗。那些人多是拿狗當個物件,打獵的將狗活活累死,玩賞的稍有不如意就打罵甚至打死,至於那鬥狗的……就更不要說了。甚至於還有將他養的狗挑揀健壯者殺掉吃肉的,還說什麽他養的狗肉質最好。


    老狗早年經曆多了,就不想再寄人籬下,給別人養狗了,寧願自己帶著狗四處流浪賣藝。可他年紀是真大了,如今這樣子,他就怕哪天去了,這兩條狗就讓人抓去扒皮吃掉。後來聽說無常司找訓犬人,這無常司的名聲不錯,他才一咬牙來了。


    原以為,無常司也是弄些狗讓他訓,然後等需要的時候再拉走,誰知道……


    老狗還以為是他理解的有些錯誤,因此試探著問:“兩位將軍……這是讓小人帶徒弟?”


    “也算是徒弟。”盧斯思索片刻,給老狗解釋,“您老,可能以後還有其他先生,若是願意加入,那日後就都是我們無常司的訓犬教頭,專門管的就是訓練出一支軍犬隊來,這軍犬隊,有犬也有人。這人跟犬是夥伴,人要能養犬,訓犬,還要能護犬。犬呢,也不是隻有能找逍遙散的,按照各自的不同,得有能搜尋犯人的,還有能配合緝捕的,甚至還有能救援的。”


    老狗聽著不住點頭:“這前頭小人都懂,可是這救援是怎麽回事?”


    “就比如有地方地震了,房屋坍塌,咱們不知道下麵還有沒有活人,可是犬能用鼻子聞。又或者,外邊大雨大雪,人出去了寸步難行,還得迷路。那就得讓健壯的犬出去尋找迷路的或者失蹤的人。”


    前邊老狗聽著笑了笑,後邊老狗就有些心疼了:“這有些事……犬也……”


    “老先生放心,您想想,這麽訓出來的能做事的犬得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我們會將犬白白送出命去嗎?而且,等到這些犬年紀大了,或者傷病了,咱們也不會將它宰殺,而是都要養起來,讓它們頤養天年。”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老狗的心情就隻剩下願意了。


    先讓人把老狗帶下去休息,這有人了人,盧斯和馮錚反而有點犯難了——找不著願意去學訓犬的人。


    隨著無常司人員的不斷擴張,無常司內部的分工也越來越細化。文職、醫療和後勤的暫且不說,“辦正事”的人現在分成了仵作、緝捕和刑訊三大部分,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緝捕的無常看不上做仵作的。


    這也是從當捕快的時候留下的壞毛病了,仵作和捕快其實都是賤籍,按理來說仵作算是高級技術人員了。但因為昱朝的仵作良莠不齊,而且良遠遠高於莠,所以大多數仵作幹的,其實就是收斂無名屍體這樣的髒活,所以,捕快是挺看不起仵作的。


    可無常司裏進來的仵作,都是真有本事的,盧斯在“軍訓”過程中,也挑揀了仵作給捕快們講解一些屍體死亡後的簡單鑒定,如今下來,捕快和仵作才慢慢和諧下來。


    可是這個訓犬……之前把人派出去找人的時候,無常司裏就知道又要多出那麽一夥人了。但直到剛才,一個向他們詢問訓犬事項的人都沒有。這都是怕粘上這件事了。


    畢竟訓犬放在江湖,就是雜耍把式,放在豪門裏,也不過是玩物,俗語不是說鬥雞走狗嗎、誰都覺得去幹養狗的活計,是丟臉。想改變人們的想法,隻有用事實說話,可軍犬的事實,就得用訓出來的犬說話,但這前所未有的第一代,得用多少年才能訓出來?


    被分派去訓犬的人,必須得有能力、毅力和恒心,得能潛下心,踏踏實實的辦事。他們不知能訓犬,以後還得能夠頂著壓力帶著犬出去辦事,去打臉!可若是這樣的人,他在無常司裏,做什麽不行,為什麽非得去學訓犬?當個“狗官”?


    本來以為還得有至少半個月讓他們細思人選,可隨著老狗意外快速的到來,立刻事情就變得急迫了起來。


    “我都想自己去養犬了,軍犬啊。”盧斯是真有些想流口水,軍犬退伍了都被國家養著的,隻有極少數被符合標準的人帶走家養,他就算是個老大,也隻能跑到人家的訓犬基地隔著柵欄流口水。


    雖然知道現在他們這從頭摸索養出來的犬,怕是比不上後世的,可至少也是個念想啊。


    “你若喜歡,等到老先生養出來了,牽一頭回家。”


    “不行。”剛還流哈喇子的盧斯趕緊搖頭,“這個軍犬咱們得定一個章程,隻要是被選拔上的,都得給他們個編號,確定完成訓練的,名字和編號都得有。它們就算是無常……不行,無常犬說出去讓人誤會,那就叫諦聽。服役中的諦聽都算是正規的無常一員,它們跟訓犬者一樣可以累積軍功升遷。退役之後,咱們無常司給養老送終。且隻有退役的諦聽能夠被領養,而且也必須簽下合同,每隔一段時間,咱們還得派人去查看諦聽的情況。”


    馮錚聽完點了點頭:“你說的是,這諦聽經過多年訓練,不能隨便誰要就送了出去。我倆就該先以身作則。”


    這怎麽安置的規章雖然先說好了,但人手的事情還是沒解決,兩人正繼續為難著,外頭就來人了,原來是出了大案子了——戶部尚書景大人的小兒子,讓人刺死在了他自己的臥房之內!


    這案子是今天早晨發的,開陽府已經去查了,如今卻來找了他們,看來是沒查出什麽線索來,這才找到了無常司來。


    “這案子明顯內賊,到現在還沒查出來?”盧斯下意識一皺眉。


    馮錚卻道:“事情大概不是那麽簡單,景大人我知道,乃是一位清廉的官員,他家裏就住著一個小院子,若有外人行凶也並非不可能。”


    馮錚這才端正了態度——這年頭雖然沒有能輕功上天的大俠,但接住飛爪繩索之類的器具,翻牆跨院溜門撬鎖的飛賊還是有的。


    既然如此,這等案子拖延的時間越長,線索丟失,凶犯逃脫的可能也就越大。


    兩人叫上了無常司的人手,跟著開陽府那邊派來帶路的捕快,朝著景大人的家去了。


    果然,這景大人住的地方對他這戶部侍郎的身份來說,可是狹小得很,就是兩進的院子。景大人一家八口人,外加一個馬夫,一個廚娘,兩個丫鬟,兩個雜役。這十幾個人是把院子擠得滿滿當當的。


    這就有些“有意思”了,若有飛賊,也不會挑選這樣的人家,人太多,很容易被發現。


    盧斯看了看在院子裏哭泣的景大人一家人,那是景大人的父母,他本人,他的一妻一妾,還有他的另外兩個兒子。


    “盧將軍,馮將軍,你們可是要給老夫伸冤啊。”景大人哭的不能自控,在他妻妾的扶持下走過來給盧斯和馮錚行禮。


    兩人讓過,說了些沒營養的寬慰話,便問起了死者的事情:“貴公子可有好友或仇家?”


    來的路上,基本的情況帶路的捕快都說了。景大人三個兒子,全都是正妻所出,小兒子單名一個怡字,今年剛十二歲。發現他的是他的二哥,今早一進門就看見他背後插著一把匕首,臉朝下倒在地上,叫來人後,發現他已經涼了。


    後來到的捕快也證實,他們到的時候,景怡已經是硬邦邦了,應該是昨天夜裏就死了的。


    “他才十二歲啊,家門都不大出,好友……也就是老夫的幾個徒兒。”景大人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可作為一個死了兒子的爹,他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儀態。說著說著,景大人就哭的整個人都抽抽了,旁邊他那老妻幹脆厥過去了,這還是趕緊扶回房休息去吧。


    院子裏一團亂,景大人夫妻和他爹娘都回屋了,剛才進門就被盧斯和馮錚吩咐去查驗現場的無常回來了:“將軍,小公子的房裏亂得厲害,聽下人說,先是二公子發現了小公子,將人抱到了床上叫大夫,小公子的房間裏就湧進去了一群人。後來確定人死了,通知開陽府,開陽府的捕快又湧進去一群。”


    馮錚問:“那大夫可曾在此?”


    “沒在,他說了小公子已死之後,就帶著人離開了。”


    “你去將那大夫帶回來問話。”


    “是。”


    現在這一家子是暫時問不了話了,兩人便一起進到了小公子的房間,小公子的遺體放在床上,無常司的兩個仵作正在仔細查驗。盧斯和馮錚分開,在這房間裏查探了一番。


    本來這房間就不大,一邊放著床,一邊是放滿了書的書架子,緊挨著書架子的是個書桌,最後還用屏風隔出來了個擺著馬桶的方便之處。


    盧斯看景怡書案上擺著寫了一半的一幅字,貌似是論語,人家十二歲的孩子,都比盧斯那狗爬字好看許多。看了一遍文房四寶,沒發現什麽不對勁的,盧斯就走到了馮錚身邊——他正在看書架。


    兩個人一塊翻,這書架上的東西不過是《四書五經》、《史記》、《資治通鑒》等等,這都算是科舉人士的基礎讀物,也就是在下頭發現了一本《俠客屠蠻記》,乃是如今正流行的話本子,不過也是很正當的武俠小說,沒有任何香豔的描寫。


    “對了,開陽府的人呢?”


    馮錚看著看著,才反應過來不對勁,剛來的時候還見到有開陽府的捕快,然後讓景大人一家子那麽一哭,好像進來之後就見不著開陽府的人了?


    “我也沒見著,我出去看看。”就算案子棘手,急著甩鍋,但也沒必要跑得這麽快吧?該說的事情爹說完,該有的交接也得有啊。


    盧斯出來,自家的無常還在這院子裏四處搜查,看看有無外來人進來後留下的痕跡,見盧斯出來也各自忙著,沒誰過來說話。盧斯眼睛一掃,真是一個開陽府的都沒見著,包括之前給他們帶路的捕快也不知道哪裏去了。


    “這位大人,不知道您有何事?”還是景大人府裏的下人看他找人的架勢,過來問了一句。


    “開陽府的人呢?”


    第207章


    “那群開陽府的,老爺說沒用, 都讓我們給幹出去了。”


    所以, 之前那是誤會了人家, 不是開陽府的跑了,是讓景大人給趕了。


    盧斯剛要出去, 馮錚從房裏出來了:“你們小公子床上的鋪蓋該是新換上的吧?原先的鋪蓋呢?”


    “不、不,那就是原先的鋪蓋,我們小公子喜潔,換洗得勤快。”


    “……”盧斯和馮錚對視——有問題。


    他們問的這人乃是景大人家中的男雜役,身量不高, 但身板結實,一臉老實,衣裳也幹淨。剛才他倆一問, 這人臉上一臉就一僵硬, 然後緊盯著馮錚的臉, 感覺他簡直想掐著馮錚的脖子說“快信我!信我!我說的是真話!”


    所以,他說的一定是假話。


    一床鋪蓋……按照他們之前說的,是二公子發現的小公子,把他抱到床上去, 那床上是有什麽?


    他倆在這邊動心思, 那仆役腦補也沒停,就這一會他已經嚇得打哆嗦了。盧斯還要再問,馮錚對他搖了搖頭:“你下去吧。”那人趕緊就跑了。


    “錚哥怎麽把線索放跑了?”


    “明顯著是主家有問題,就別難為下人了, 畢竟他們都是有身契在景大人手裏。景大人這種官員,最重名聲,若他兒子的死跟他的名聲有關係,他必然已經嚴防死守過了。”


    “錚哥雖然這麽說,但看起來已經有法子了?”


    “還是得從景大人本人上入手吧。對了,開陽府的人呢?”


    “讓景大人趕跑了,我現在就有點起疑,這案子大半天都沒有進展,到底是開陽府真的無能為力,還是家屬從中作梗了。師兄,我去開陽府問問,這裏交給你了。”


    “好。”馮錚笑眯眯的應下,去眾人哭成一團的正房了。


    敲門進來,因為對這家人存了疑心,所以馮錚這一回觀察得更仔細了些,則還真讓他有所發現。景大人一家人八去其一,那老兩口真心傷心難過的,景大人和他的正妻也是真心的,他的妾侍雖然在哭可就不那麽真了,至於他的兩個兒子,雖然臉上也見哀戚,但總覺得這哀裏……還有點別的什麽。


    “景大人,我倆可否單獨談一談?”


    “可是發現了什麽線索了?”景大人臉色青白,聽馮錚所言,點了點頭,“到老夫的書房去吧。”


    沒拒絕私下談,這就好。


    反而是夫人,有些惶恐的抓了景大人一把,被景大人握住手拍了拍手背,這才猶豫的鬆了手——單純的隻是因為兒子死了缺乏安全感?


    兩人到了書房,各自坐下,馮錚剛開口:“景大人,令郎……”


    景大人歎:“馮將軍,對怡兒的事情,老夫確實有所隱瞞……唉……人死了,老夫希望他能清清白白的去,但這要是不見真相,以那孩子的性格,他怕是也難以投胎轉世吧。所以,到底怎麽回事,老夫會一一講給馮將軍,可隻請馮將軍除了盧將軍之外,不要說與旁人。”


    馮錚心裏歎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在下與師弟,今日來此隻為查案,大人說的事情,並不會說與不相幹的人。但是,大人說的事情想來也並非什麽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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