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斯直接就把手裏捏著的銀子扔出去了,老蔡家的接住,掂量了掂量,怕不是有三四兩,頓時喜笑顏開:“諸位貴人快進!快進!”


    眾人進了院子,盧斯一直老蔡家的:“看住他們。”


    剛才的驚愕之後,違和感立刻湧了上來。秀才不值錢,尤其是在開陽這樣的一國都城,別說秀才,就算是官員權貴也都不值錢,可再不值錢,他一個秀才這裏有房,有妻,染上吃喝嫖賭的壞毛病不算新鮮,但自己幹脆也出來賣,那就太不對勁了。


    ——再怎麽生活困窘,對於讀書人來說,即便是真要自賣自身,但去給人家當賬房先生,或者給幼兒啟蒙,這都比這麽簡單粗暴的賣身強吧。且不管這個齊秀才遭劫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反正他賣身的事情必有蹊蹺。


    “哎?哎哎?!我可是……”老蔡家的還沒等多說話就讓人直接捆紮結實,賭注了嘴巴。她這院子裏還有三個打手,就蹲在牆角處,看這情況卻是一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依舊乖乖的蹲在那不動,無常們過去綁他們也老實的伸出手來。


    老蔡家的若真有臉麵也就不會在這裏守著這個院子,而是正兒八經的開個樓子了。這些打手也是一樣,這裏尋常的客人都是苦力、無賴、老光棍之流,他們應付起來自然沒問題,真遇到硬茬子自然是軟了。


    老蔡家的這院子裏的房子該是讓改過的,正麵六間房,左右各四間房,並非是院子大,看大小,那一間房的大小也就是比門寬敞些有限。現在有些門敞開著,果然能看見裏頭就隻有一張榻,有人睡在榻上。


    盧斯和其餘人一間一間的去尋人,府尹從那股子震驚中恢複過來,咬咬牙,也去了。


    他們左邊第二間找到了齊秀才,他的門一開始是關著的,盧斯敲了敲門,沒反應,正要再敲,剛把手抬起來,門開了。


    盧斯先被裏頭的味道衝得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那是男人都明白的味道,還有血腥味,屎尿的臭氣,還有潮氣。


    可站在門口的人,看起來卻意外的幹淨——房裏唯一的榻距離門口就兩步這是真正的進門就上床——這人頂多二十四五,雖然是個男子但是骨架子不大,看起來有些瘦小,皮膚蒼白,麵頰上還有一塊瘀傷,像是被誰打了巴掌。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衫,頭上紮著書生巾,大概是屋裏黑,洗漱不便,他頭發紮得不是太齊整,幾絲長發垂落了下來,倒是更好看些。


    盧斯是背光站著的,這人一開始沒看清盧斯的長相,隻注意到了他身材高大,頓時嚇了一跳的瑟縮了一下。


    等盧斯被嗆得咳嗽了兩聲,對方才醒過神來,頓時放鬆了不少:“這位兄台,在下便是齊璿義,不知兄台尋在下來所為何事?”他反應過來了這是什麽地方,這話問得就有些沒了底氣,尷尬的苦笑了一聲,“兄台,可、可要進來?”


    “你一個好好的讀書人?怎麽會做此等迎送的買賣?”府尹過來聽見他的話,皺緊了眉頭。


    看見府尹,齊秀才越發的驚恐,他想關門,可是讓盧斯一把攔住了房門。他想跑,結果轉過身就撲倒在榻上了。那榻上就隻有一張破席子,更是汙跡斑斑,想來味道必然是難聞得很。可是齊秀才就趴在榻上不動了,沒一會兒,便傳來嗚嗚的痛哭之聲。


    第235章


    府尹歎一聲,正要進屋, 那齊秀才卻又自己翻身起來了:“我如今如此模樣, 讓兩位看了笑話, 我這秀才的功名……也確實不能要了,沒得汙了聖人的名聲。”


    “隻是……隻是兩位可否不要到我家中去, 有什麽事,就在……就在這裏說了吧。”說完這番話,齊秀才雙手捂著臉,就哭泣了起來。


    盧斯覺得這話不對勁,隻是到底怎麽個不對勁不知道, 倒是府尹先反應過來了:“我等並非是學正派來,而是開陽府負責查你那個案子的。”


    學正是管理士子功名的,盧斯這才反應過來, 這齊秀才是以為學正聽聞了他的舉動, 被派來剝奪他秀才功名的。


    齊秀才一聽先是一喜:“真的?!”可轉瞬間就又暗沉了下去, “總歸也是要沒有的。”


    “你這秀才……看來也是極其珍視自己這功名的,既然如此,為何做這種營生呢?”


    齊秀才搖搖頭:“諸位既然是為了那案子來的,那有什麽事, 就請問吧。”


    “你……”府尹生氣了, “有我等在此!你要是有冤枉委屈盡可以直說!害怕我等不幫你?”


    “謝過這位老人家,隻是……”齊秀才苦笑著用袖子遮住了臉,“隻是學生並無冤屈,不過是欠了人家錢財, 就在此還債而已。”


    府尹臉色更難看了,正要再說,卻見盧斯對他拱了拱手,府尹隻能強把那些訓斥的話咽回去,畢竟他們是來查搶劫案子的,這齊秀才再怎麽有苦楚,他自己不知好歹,別人也沒法幫他。


    “齊秀才,你那日到底是怎麽被人搶了的?”


    齊秀才道:“我那日出了藥鋪,著急去肉鋪,拐過一條小巷,那巷子狹窄一個人走還算寬敞,兩個人並行就有些擠了。迎頭突然就有個挑糞的老翁過來,我想避出巷子,誰知道後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了人,那人身子胖大,就堵在我背後,嚷嚷著我為何擋路不走之類的,我說前頭有挑糞的,他也不管。幸好那邊上還有一條小巷子,我就走了進去,誰知道我前腳進去,膝蓋就讓人給踹了一腳,然後頭上一疼,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醒來的時候,身上的銀錢分文不剩,給娘子買的安胎藥也讓人給拆開弄汙了。”


    齊秀才表情暗淡,語氣雖然平穩,但這語氣讓聽著的人都覺得嘴巴裏頭發苦。


    “可否讓在下看一看齊秀才你頭上傷?”


    齊秀才點點頭:“可以,但是已經有些時日了,該是都好了。”


    “無妨。”聽他語氣,盧斯就知道,這人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怎麽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既然如此那就好。淤血其實是一種根據個人體質不同,需要恢複的時間也嚴重不同的傷勢。尤其腦袋上的淤血,盧斯個人打架的時候也磕出過青棗來,一個多月下去,青是不青了,可一摸還是能摸出鼓包來。


    齊秀才被打得失去意識,固然這有手法和位置的關係,但也絕對比當時盧斯隻是被磕疼傷得重。


    盧斯走進了房裏,說好了可以讓盧斯來看的齊秀才瑟縮了一下,畢竟現在這樣子看不見盧斯那張沒啥攻擊性的小白臉,隻能感覺到他身材高大了。


    盧斯摸了摸他的後腦,果然找到了一個不大的鼓包。


    “一擊即中,還真是個熟手。多謝。”


    “客氣。”齊秀才笑了笑。


    “齊秀才,你可還記得,這些人……比如那個胖大之人,是什麽時候走在你身後的嗎?你在藥鋪買藥的時候,可說過自己要去做什麽?”


    “這……真是不太清楚。我在藥鋪買藥的時候……坐堂的孫郎中在後宅呆著,藥鋪裏除了掌櫃的和夥計,沒什麽其他人。至於我要去做什麽……夥計和掌櫃的跟我道了兩聲喜……問我還要點別的什麽?我說不需要了,要去買肉。就那麽說了一句。”齊秀才皺著眉邊思索邊答。


    “那麽當日有誰知道你這趟出去,是要先買藥再買肉的?”


    “倒是不少,街坊鄰裏都知道。”


    “齊秀才,你當日還能買藥又買肉,那為何這轉眼間就落到這般田地?”開口叫價頗為昂貴,就算不是開陽,普通的縣城,那也不是所有人家都願意給孕婦買安胎藥,買肉吃的。


    “可、可不說嗎?”


    “齊秀才,你就沒覺得不對勁嗎?這還不到兩個月,你先是被搶劫,然後就落得如今這下場,明擺著這是有人在算計你。在下是不關心你怎麽樣,但搶劫你的那群人明擺著幹過不隻一趟買賣,以後還得幹下去,而算計你的人,八成認識他們。”


    齊秀才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我……我……”他哆哆嗦嗦半天,才深吸幾口氣,把話說了出來,“反正也隻是些醜事,諸位大人要是不覺得汙了耳朵,那就、就聽吧。”


    齊秀才爹娘早逝,不過父母在世時,就給他娶了妻子尹氏,又有一處開陽的房產,他雖然屢試不中,但也不是混吃等死的人,給人算賬、給小孩子上課、賣字畫、替寫信,這些書生能用來糊口的營生,他就沒有不幹的,所以,齊秀才也算是不愁吃穿,生活和美。


    但他有個小舅子,叫尹帶娣的。尹帶娣早年也曾經上進過一陣,可是不知道從哪交了一群壞朋友弄得吃喝嫖賭俱全,後來不知道他犯了什麽事,總之就是跟著他自己的兄弟離開了開陽。甚至尹家老兩口過世,他也沒能回來送終,還是齊秀才這個女婿給摔的盆。直到三個月前,尹帶娣突然就回來了。


    不過,除了更壯實一些,臉上多了一道可怕的刀疤,他依舊是跟離開的時候一樣,是個什麽都沒有的窮光棍。


    但不管怎麽說是自家的小舅子,嶽父嶽母過世的時候,也一直記掛著這個兒子。如今他回來了,齊秀才也不能不管。幸好老兩口的房子一直給他留著,尹氏也一直去那邊打掃。如今他回來了,不用開火,就到齊秀才這邊吃喝便好。


    可沒想到,不過幾天,尹家的老房子就給賣了,尹帶娣也不知道到什麽地方去了。剛高興了兩天的尹氏日日以淚洗麵,以至於昏厥。齊秀才匆忙起了大夫來,才知道尹氏不是傷心過度,是有了身孕。


    這個孩子,也讓尹氏打起了精神。畢竟弟弟再怎麽要緊,也比不上自己的親生骨肉啊。


    齊秀才自然也高興,可是尹氏大概是懷孕開始的那段時間沒有在意,又恰好趕上尹帶娣回來,大悲大喜太過,所以極其受罪。齊秀才又請了大夫來,給尹氏開了安胎藥,他當即就去買了,結果就碰上了遭人搶劫的事情。


    不過,他那天帶出來的銀子本來就是要花用的,隻是如此,壞不了他們家的生活。可誰知道,他那妻弟尹帶娣回來了,還是讓人打得鼻青臉腫,右胳膊被割了長長的一條血道子,跟他回來的是兩個滿臉橫肉的壯漢。


    原來是尹帶娣賭輸了錢,欠了人家的大筆賭資,他還不出錢來,險些被剁了胳膊,是他再三求饒,人家才願意讓他出來求借。


    尹氏當場就因為情緒激動昏厥了過去,齊秀才雖然怨他這妻弟太過胡鬧,可也不能看著他不管。可誰知道一問之下,這妻弟欠了人家五百兩銀子。齊秀才大驚,問他之前買房子的錢呢?那尹帶娣道,原本其實隻有一百兩,他賣了房子正好能還錢了,可是他一時手癢,把賣房的錢也給輸了,之前的利息,加上他賭紅了眼又借貸了許多,這才有了五百兩。


    齊秀才就說了不管,他這也管不了。可那跟著來的打手就要去拉扯尹氏,說什麽弟債姐還。昏過去的尹氏被拉扯得蘇醒過來,當即就見了紅。齊秀才氣急,與他們評理,沒聽說過出嫁女還得負責娘家弟弟債務的。


    可是秀才遇到兵尚且有理說不清,更何況是一群流氓打手?這時候,那賭坊的老板卻出來了,看了齊秀才道,若是齊秀才願意陪他幾日,他就答應將這筆欠款一筆勾銷。


    齊秀才再怎麽傻白甜,也知道這個陪是什麽意思,自然是不肯答應。賭坊老板也沒多言,隻是冷笑一聲,讓人拖著尹帶娣出去了。尹帶娣一路慘叫咒罵,嚇得尹氏在齊秀才懷中瑟瑟發抖。


    那些人走了,齊秀才立刻去給尹氏找了大夫,可孩子還是沒能抱住,尹氏也高熱不退。也是從那天開始,總有乞丐之類的人在他家門口胡混,稍不注意,就朝他家門口拋擲穢物,牛馬人的糞便、死老鼠,腐爛的死貓之類的。


    好心的街坊幫他捉到過幾次,這些人無賴的躺地上撒潑打滾說他們欺辱乞丐,老實的抱頭大哭說自己也是那人錢財給人辦事,這些乞丐一個比一個瘦弱幹枯,真打要是打死了那可怎麽辦?


    齊秀才不敢讓尹氏受驚,自然是聽見不對,就趕緊出外收拾。可是這樣一來,他就得日日守著尹氏,不能長時間外出。開陽居住,也是大不易。即便是小戶人家每日花費也是頗大,更何況尹氏還病著要吃藥。


    齊秀才就隻能沒日沒夜的抄書,幸好他一筆畫工也是不錯,能抄些高價的本子——齊秀才說的隱晦,其實也就是春宮圖。


    可沒兩天,那收他抄書的幾家書局子就都不要他的書了,更有一家反誣他髒了他家的原書,非要他賠了五兩銀子。


    這隻出不進,沒幾日家裏就有些入不敷出。賭坊老板便又親自來了。


    說是齊秀才若是願意,不但之前的欠賬一筆勾銷,還能給他一筆錢財。齊秀才知道自己這般落魄必然是他搞鬼,如何能甘願?自然又是不願。且第二日,他一咬牙,放了妻子一個人在家,出去尋活計,可之前雇他算賬的主家,因他錯過了時間,都找了旁人。要找先生啟蒙的人家,也不是一時三刻能找到的。


    齊秀才最後隻能出攤去賣字畫或是給人代寫書信,可又有乞丐來找事,把穢物朝他字畫上潑灑,因總有乞丐在他周圍徘徊,想找人寫信的人家也不會朝他那裏靠。


    如此再三,半個月前,齊秀才隻能對著那賭坊老板鬆了口。


    “你既然是個秀才,那遇到如此之事,如何不去尋同窗好友幫忙?”府尹聽到這,沒忍住開口詢問。


    書生的世界也是個巨大關係網縱橫的世界,尤其在開陽,他雖然隻是一個秀才,但很可能與他同科的同學就是舉人、進士,或是勳貴子弟。稍微有那麽一個人,都不至於讓個地痞流浪這麽禍害啊。


    “這畢竟是我家中的家事,真好為此去叨擾同窗?”


    盧斯:“……”


    府尹;“……”


    聽見了的無常和捕快:“……”


    盧斯忍不住看府尹:你們讀書人都是這樣的嗎?


    府尹瘋狂搖頭:不!我們讀書人真不是這個樣子的!


    雖然,盧斯和府尹在此之前交情平平,隻能說是同事,可是這一刻,他們倆心有靈犀,眉目傳音了。


    “你把自己折騰道如今這個樣子!甚至於還要丟了功名!難道這還不足以讓你去向同窗‘叨擾’一下的?!”府尹跟盧斯對視完之後,繼續問。朋友是幹什麽的,朋友不就是用來坑的嗎?!


    “我如今這副模樣,就更無麵目……”


    “行了,出來吧。你這案子我們接了。”盧斯看著府尹都快氣暈了——雖然這位齊秀才跟府尹是第一天認識,可這是個秀才啊,讀書人,府尹這是怒其不爭。


    第236章


    “啊?搶劫的案子不是……”


    “齊秀才啊,你沒看出來, 你這是被人做下了套子嗎?”盧斯道, “後邊的事情, 我替你說,是不是那老板和你好了幾次後, 就又說讓你去伺候他朋友?你不願意也沒用,他麵上應了你,轉頭就給你下了藥?又或者他連下藥都懶得下,直接就將你誆騙來用了強?伺候完了朋友之後,他是徹底懶得碰你了。卻又反悔, 說你還欠了錢,於是幹脆讓你來幹這營生,還錢。”


    “我、我、這……”齊秀才麵紅如燒, 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了。


    也不知道是該說他們現代的那些破事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還是該說從古到今的壞人果然都是一條路子的, 這就是逼奸的缺德法子之一。這目的就是禍害人的。


    “這不是你欠了什麽錢,甚至你那妻弟本來也沒錢誰錢,他們就是故意整你呢。而且這夥子人,怕是跟搶劫的人有什麽關係。不過, 光隻是搶劫有點畫蛇添足……齊秀才, 你當初被搶,就是隻被搶了?”


    “……”齊秀才被盧斯說的那一番話有些懵,看盧斯如此問,又舉起袖子來遮著臉, “我那時候並非是……並非是故意作了偽證,而是、而是我那時候不知道……我下身疼、疼痛不止,清洗的時候才發現有些穢物、血跡,也是後來才明白……”


    這齊秀才也真是絕了,有老婆。老婆懷孕,竟然都還不知道自己那天是讓人給辦了。盧斯覺得這人的情商是低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了,偏偏文人還清高,真算得上是個神人了。


    “齊秀才,你且說,什麽地方能找見那賭坊老板吧。”


    “在後水街,從東邊數第三個門便是。”齊秀才下意識的回答,實則他現在是心裏亂的很,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暈乎乎的。


    府尹答一聲:“這便立刻調捕快前往!”可是話都說完了,他才反應過來,“這案子就這麽破了?”


    盧斯搖搖頭:“這案子找人不難,一旦發現突破口,很容易確定目標的身份。我師兄那頭,應該也找出線索來了。案子最麻煩的,其實是緝捕,因為這些人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自己痛快,半點不會在乎旁人,甚至以旁人的痛苦為樂。府尹大人還有的忙啊。”


    府尹一聽,方才的喜悅頓時冷下來了不少:“盧將軍說得是,說得是。”


    齊秀才這才聽到了他倆的稱呼,頓時又是一驚。


    盧斯看了他一眼:“齊秀才,你且跟著我們一起走吧。稍後本官也會派人將你的妻子接出來,將你們安置在安全的笛梵個,妥善保護。”


    “怎能麻煩兩位大人!?”齊秀才趕緊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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