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才是恨不得把這些無常擠開,現在是不約而同的朝後退了一步。


    “不會啊?肺癆……肺癆雖然也過人,但畢竟不是疫病,那不是……不是說叫富貴病嗎?”


    “瞎說!你當富貴病是富貴人家才得的病啊?那意思是得了富貴病,就得好吃好喝好養,跟富貴人家一樣!那是富貴人才得的起的病!”


    閑人裏,有相對膽子小的,已經開始朝後頭縮了。


    “嗬嗬,不怕告訴你們。”這無常口頭語大概就是嗬嗬,他又嗬了一聲,道,“還記得當年的那大疫不?邪教當初養疫人,可是那最初的疫病邪教又從哪裏來的?”


    膽子大還站在前頭的閑人臉色此刻也都變得鐵青鐵青的,他們順著無常的話頭,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哪裏?”


    無常抬胳膊,他戴著手套,但依然能看出來是伸出大拇指,朝著自己背後指了指:“積屍怨氣、屍氣,再加肺癆啊……”


    閑人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邊已經被挖出了個大坑來,風卷著雪花吹過,帶起了一陣鬼哭狼嚎般的聲響,雖然沒見任何屍體,但不知道怎麽著,眾人就是打了個哆嗦。剛才已經退了一步的人,再次連退了幾步。


    “娘啊——!”有人哭喊了起來,轉身就跑,其餘人被這聲音一驚,也都跟著轉身,逃命一樣的跑出去了。


    這群人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可要是這熱鬧跟他自己有聯係,那就嫌事情大了。


    不出半天,這事情就傳得沸沸揚揚的,陶國公府這原來隻是左鄰右舍搬走了,結果這一鬧,這條街上的人都鬧騰了起來。這裏也算是高級住宅區了,居住的不是在職的三品以上官員,就是勳貴,他們這一搬鬧騰的事情還不小。


    還不知道從哪傳出來了消息,說是開陽又要鬧大疫了,弄得什麽都不知道的尋常百姓也跟著朝郊外逃。


    皇帝那邊果然是被彈劾的奏章埋了,說盧斯接觸了肺癆病人之後還要進宮,那是對君不忠,居心叵測的。說他無常司大放厥詞,以至於開陽滿城人心惶惶的。


    皇帝的反應是——“今年雪下得有點早啊,宮裏的炭怕是不夠用,正好,這些折子攢多了生火。”


    無常司前期放出消息的事情做完了,皇帝自己人也排出去了,開始引導後半截的輿論。於是,後來流言就變成了,當年那場大瘟疫就是老天爺示警,朝裏有草菅人命嗜殺成性之人,可是當時竟然沒發現這人是陶國公,讓他給躲過了。


    可是流言這個東西,有時候真不是人力能控製的,留言沒多久就又變了樣子。說陶國公乃是地底惡鬼逃竄上來奪舍,他兩個兒子是青鬼藍龜,披著人皮,吃人害人,老天爺察覺了,本來是要降下天劫除了他們,可是這爺三個做法,將災禍平攤在了開陽滿城百姓身上,這才躲過一劫。


    幸虧當時有黑白無常在世行走,百姓們才總算度過上一回的大劫。又經過幾年,黑白無常總算是找到了這三個鬼的尾巴,將他們鎖拿回了地府。也將讓這些人害了性命,拘魂蹂躪的可憐人也都釋放了出來,輪回投胎。


    這傳聞倒是讓百姓們都放下了心來,甚至還有百姓笑言:“人家的皇爺都是文曲武曲降世,咱家的皇爺是黑白無常輔佐。”


    不過這笑談並沒有鄙夷之意,反而是舒心又放心,倒是給無常司又刷了一把聲望。不過此乃後話,如今盧斯還在帶著人挖著井。


    馮錚那邊的消息總算有了,他發現了“疑似”的陶國公大公子,說疑似,因為這已經是個死人了,如今正在顧縣進一步追查中,短時間怕是難以回來了。


    “砰!挖到東西了!”有人發了一聲喊。


    “哎?這……”


    “大人!”那邊的死囚們停下了手,看著周圍的無常。


    盧斯已經主動走了過去,然後他看見的這好像是……青磚?


    “繼續,再挖兩下。”


    “是。”


    死囚繼續挖,盧斯眼見挖出來的是一條青磚路?不對,這不是路,這是頂,這下頭竟然是一條密道。一頭連接著埋屍枯井的密道?盧斯知道陶國公很變態,但他是真沒想到這人變態到這個地步,把密道按在這裏!


    “把青磚掀開!”


    “是。”


    有拿著鎬頭的死囚過來,用了大力氣,砸在青磚上,砰砰幾下之後,果然砸出了個洞來,而這洞的下頭,也是烏漆墨黑的。盧斯拿來火把,扔了進去,確定了真是一條暗道,就要朝下跳。


    薛武貴趕緊跑來,拽住了盧斯:“下官下去吧。”


    “不用……”


    “將軍!下官下去!”


    看他不答應薛武貴是絕對不會放手了,兩人在這僵持著也沒意思,盧斯隻能道:“你身上帶著避蛇蟲的藥了嗎?”


    “將軍放心,臨出發的時候,分發的藥包,下官一直都隨身帶著。性命攸關,不敢大意。”


    “再給你在身上撒點。”盧斯點點頭。


    “是。”


    薛武貴被撒了一身藥粉,走過的路上都有棕褐色的藥粉痕跡,那味道更是刺鼻得很,盧斯這才點頭。


    雖然這密道不高,也是用繩子把他送下去的,然後遞給了他火把。薛武貴下去了一刻鍾,回來了:“將軍,這密道朝南直通枯井,朝北就遠了,下官不敢再走,回來了!”


    “你先上來,再細說!”


    “是!”


    那邊把薛武貴朝上吊,盧斯又吩咐:“去諦聽營,叫他們帶兩條犬來,記得給犬穿上鞋子,口鼻也要遮好了。”


    諦聽營的犬能訓道現在的都是快能出師的,一條比一條珍貴,這地方又是石灰,又是藥物的,再傷了犬。


    無常領命去了,這頭薛武貴上來,也就能細說了。


    那下麵的密道狹窄得很,且九轉十八彎,但卻沒有岔路,就隻有一條路,而且感覺地勢是稍微朝下傾斜的,薛武貴走出去半刻鍾,越走越深,不敢再朝下,這才回來了。


    還是得讓人順著密道一直走下去看看,死囚不行,隻能是無常們。


    第247章


    盧斯將在場的無常叫過來,說了說密道的情況:“那邊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誰都不知道。這密道安不安全, 也不知道。稍後兩條犬來了, 它們加上諦聽營的諦聽,加上我, 還要四個人,誰願意去?”


    “屬下願!”結果無常們齊刷刷的舉了手。


    他們的口鼻被遮擋得嚴嚴實實,但是眼睛還是在外頭的,能看見,眾人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有著躍躍欲試的興奮,並沒有畏懼或抗拒。


    盧斯點了四個人,薛武貴還要跟去, 讓盧斯強用命令留下了:“你方才既然去了, 就不能再去。這裏的死囚還要嚴加看守, 況且,再不久下頭的屍首應該就能挖出來了,各方調度都要需要有人在。”


    “將軍在不是更好?”


    “此乃上令!”


    “是!”


    盧斯官帽子一壓下來,薛武貴無奈, 也隻能點頭應了。


    稍後, 犬來了。這兩條都是大型犬,一條烏黑烏黑的,說是犬,其實更像狼, 尤其是尾巴,狗尾巴再怎麽毛茸茸都很靈活,看見主人就轉成小風車,這條犬的尾巴卻看著就很沉,頂多是搖晃兩下,並不怎麽動,一雙綠色的眼睛看人更是陰森森的。


    另外一條犬很像是盧斯在現代見過的靈緹,長腿細腰,是一種看起來甚至有點髒的灰色,不過這犬是土生土長的華夏犬種,叫做細犬的。


    兩條犬也都戴著口罩,很安靜的臥在小推車上,帶隊的諦聽見著盧斯之後,興奮的行了個禮——這總算是讓他們諦聽營正經辦差了。


    盧斯指著下頭的密道:“我想著先讓犬在前頭跑,咱們在後頭跟著。若遇意外,它們得示警。它們身上可能撒藥?你們也知道那近在咫尺的地方埋的是什麽,剛才薛千戶下去了,說連著井的那頭就一個不當什麽用的翻版,我就怕這密道裏有個蟲子、老鼠之類的,害了犬。”


    盧斯之前隻在奇怪,到底是什麽,讓下頭的火燒的這麽旺,知道了密道的情況,這才請出,這密道也不知道怎麽弄的,通風極好。於是下頭燒著了後,依然空氣充足,直接讓井下的部分變成了類似火窯的情況。


    之前還想著下頭燒完了會是焦屍,現在這溫度絕對是比單純的點燃屍體會高得多,燃燒也徹底得多,那裏頭能燒的大概就都燒幹淨了吧?


    “將軍放心,能成的!”諦聽抱拳肯定道。


    人員準備好了,人先下去,然後找來大筐,把犬放下去。盧斯舉著火把,就見諦聽對兩條犬做了什麽手勢,兩犬就自己竄出去了。


    犬在前頭,他們在後頭,就在地道裏走。


    地道裏的通風是做得真好,雖然有些煙火氣和潮氣,卻並沒有惡臭的屍氣,明明這條通道的那邊這麽多年都連著一個拋屍地。哪裏臭成什麽樣,之前盧斯可是知道。


    狼犬和細犬會交替著回來,無論誰回來,負責它們的諦聽都會跪下撫摸它們的頭和身體,誇獎一番,偶爾還會給一塊很小的肉幹。


    密道裏黑暗又壓抑,時間仿佛也被拉長了,但是這兩條交替回來的大塊頭,讓人的心情放鬆了很多。


    “嗷!”狼犬叫起來的時候也不是其它犬的“汪”,不過二哈也是這聲音的。這也是從見著這兩條犬隻有,盧斯第一次聽見它們出聲。


    “將軍,前頭有狀況。”一指沒什麽反應的諦聽立刻抖擻了精神。


    一行人聽他這麽說,也小跑了起來,跟上狼犬的腳步。


    前頭一處除了拐彎,看起來跟其它地方沒啥區別的地方,細犬趴在那裏,見他們來了,立刻站起來搖著尾巴也叫了起來。


    盧斯將火把交給旁人,過去看了看那塊細犬守著的牆壁,沒看出啥不對,上手一敲,也沒聽出什麽不對來。可是……盧斯看看兩個養犬的諦聽,還有亮著眼睛一副求誇獎模樣的犬,決定相信自己人和自己犬的判斷。


    “叫人帶著家夥式下來,把這裏砸開。”有無常立刻領命去了,“這下麵貌似是越來越冷,兩條犬沒事吧?”


    “沒事,它們穿著鞋套,凍不傷爪子,身上也暖得很。”


    “那就好。留一個人在這看著,我們繼續走。”


    盧斯帶著人繼續,可是也沒能繼續多久,因為犬又停下了。而後頭已經來了人,正在砸牆。幹脆讓他們在這等著,盧斯回去看。


    牆壁比預想的結實,可也禁不住幾下大錘砸的,青磚碎裂,掉落,死囚們繼續用掏挖牆壁的泥土,盧斯就看那泥土好像是漸漸帶了冰碴?又過了一會,沒冰碴,直接就是冰了——這尼瑪是挖進了誰家的冰窖裏去了!要不然剛才敲牆沒什麽不對的聲響呢,因為這後邊確實是有東西。


    巧合嗎?


    “再叫點人下來,前頭也有地方不對勁。你們在這繼續鑿冰,看看這是誰家。”


    冰比牆壁反而難鑿一點,不過等到第二批人下來,進去更裏邊開挖的時候,冰上開的洞也能讓一個人進出了。


    這冰窖還挺大的,顯見是大戶人家,到了冰窖門口一推門,門還從那頭鎖上了,隻能在這頭強力破解。


    “你們是什麽人?!”這正好是各家各戶準備晚飯的時候,這家的冰窖是挨著菜窖的,一幹取菜、摘菜的仆役被嚇了個夠嗆。


    “無常司辦案!這裏是哪家?”


    “無常司?”“此處乃是禮部尚書周大人家!”


    禮部尚書周大人正在喝著茶,看著書,思考著該如何寫奏折。陶國公府距離他們家不算遠,如今左鄰右舍都有驚惶不安,他家中的老妻也嚇得要命,嚷嚷著要找地方搬家。周大人原本就覺得無常司那群著孝之人太過強橫霸道,如今越發的心中不滿。這一會他們鬧出這麽大的事情,自然是……


    “大人!大人!不好啦!無常司的人突然從咱家冰窖裏冒出來啦!”


    “什麽?!”


    周大人別看是個禮部尚書,其實脾氣挺火爆的,一聽下人這麽說,取了劍就氣勢洶洶的奔來了:“無常司緣何擅闖我家?!”


    這老頭氣得額頭青筋暴起,顯然盧斯鑰匙不給他說個明白,那他就能拚命。


    “大人應該知道,下關如今正在挖那口拋屍井,屍體還沒挖到,卻在井中發現了密道,順著那密道過來,卻發現密道中另有玄機直通大人家的冰窖。”


    “拋屍井?!通我家冰窖?!”老頭驚叫兩聲,轉身就嘔吐起來。吐完了要不是有仆役攙扶,他這就得暈在自己的嘔吐物裏頭,“盧將軍,此事……此事還請明察啊!”


    老頭吐得頭暈目眩,說話都不利索了。此時此刻,對無常司,他也不氣,也不惱了,反而還有點感激。畢竟這要是無常司不來,他們家每到夏日還得吃染了屍氣的冰。這可是比無常司一群人著孝要晦氣多了。


    “趕緊……通知夫人,公子,搬家!”悔不早聽老妻之言啊!


    一路挖下去,開頭還要兩條犬帶路,後頭都挖出經驗來了,隻要是密道拐彎的地方,那個彎折處,隻要砸開,必然是通到某家大戶,通冰窖的其實不多,也有菜窖、酒窖、別家的井,更有甚者,還有通到另外一家的密道裏的。


    這個密道的事情,無常司沒宣揚,被挖通了的人家也不說,自然是沒有在大範圍內傳揚,可它在昱朝上層所造成的轟動,隻比陶國公虐殺奴仆更大得多。


    這密道顯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而陶國公花費頗多建造這個密道,說他是出於好心,誰信?


    家裏被“點名”的朝臣都想著,若是半夜三更的有強人通過密道跑進他們家中,那豈不糟糕。即便是沒有強人,隻有一二歹人悄悄淺了進來,在飲食中加點“滋味”,那時一樣要糟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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