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三人趕在四點半前回到營地。


    如去時一樣,回來時檢查後就直接到了指揮樓。


    秦德海和秦野下了車,秦野將手中的糖遞給開車的小戰士。


    “你嫂子讓我給你的,說辛苦你開了一路的車。”


    小戰士不敢收,他看向秦德海,秦德海點點頭。


    小戰士一臉欣喜的接過來,“野哥,你放心,下回有這事,你再來找我,保證送你見嫂子又快又好。”


    “嗨,你這皮猴,還想讓秦野有下次,有這一次都是打破規則的。”


    小戰士收好糖,像模像樣的行了個軍禮,一腳油門走了。


    秦德海打了個哈欠,對著秦野說到:“回吧,去你自己宿舍去吧。對了,明天六點你和你同宿舍的人指導員辦公室報到。”


    說完,也不管秦野,打著哈欠回他自己宿舍去了。


    秦野站了一會,向著士兵宿舍走去。


    秦野剛一進門,睡在炕尾的蘇興榮就察覺到了,他抬起頭,看著摸黑進屋的人,壓低聲音激動的問道:


    “老大,你回來了,沒事吧。”


    屋裏的人聽到動靜,一個接一個悄咪咪的抬起頭來。


    “沒事,怎麽還沒睡啊。”


    秦野快步走到炕前,脫了外衣進了被窩。


    一陣熱風飄過,羅軍武下意識的吸了吸鼻子。


    一股濃厚的紅花油的味道混合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清香迎麵而來。


    羅軍武:?


    “快都睡吧。”秦野躺好,蓋上被子,翻著身閉上眼。


    羅軍武好像察覺到了什麽,他擺擺手,無聲的對著舍友們說了一句,睡吧。


    眾人才安心的躺了下去。


    他們等的時間太長了,早就困了,之所以硬挺到現在,就為了等秦野。


    現下見到人了,大夥也就安心了。


    “嘟——起床起床!嘟嘟嘟——起床——”


    伴隨著起床哨,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在同宿舍人抱怨聲中,秦野已經端著洗漱盆子回來了,脫了作訓服準備換上常服。


    “老大,你被抽鞭子了?”


    眼尖的舍友一打眼就看到了秦野後背上一條條的痕跡。


    迷迷糊糊起床的眾人一下子清醒了,目光齊齊的望向光裸著上半身的秦野。


    秦野換衣服的手一頓,臉色微微發紅。


    羅軍武一看,一個巴掌拍到說話那人頭上去。


    “去去去,沒眼力見,你家的鞭子那麽細。”


    眾人對視一眼,沒吃過肉,還是聽說過豬跑的。


    “哦~~~~~”


    你鼓搗我,我鼓搗你,擠眉弄眼。


    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名老班長敲了敲門,“407舍!”


    眾人立正,應道,“有!”


    “秦總指揮讓我來通知一聲,今天407舍暫停訓練一天,到指導員辦公室報到。”


    “是!”


    老班長一走,眾人身子一垮。


    “完了完了。”


    秦野換好衣服,麵帶愧疚的看著眾人,“抱歉,連累你們了。”


    “哎,”羅軍武擺擺手,“那的話,咱們是兄弟,有難同當。”


    “對對對,老大,不用擔心,正好今天歇著了。”


    “對對對,可不是,可算能歇一天了。”


    秦野看著戰友們的臉有些愧疚,心中暗暗記下這恩。


    因著要去報到,眾人加快速度解決個人衛生後,由秦野打頭,領著向著辦公室走去。


    “報告——”


    秦野等人站在辦公室裏,站的筆直。


    秦德海坐在辦公桌前喝著水,寫著手上的報告,眼也沒抬,也不說話。


    幾分鍾後,他們有些站不住了,眼神遞著話。


    ‘怎麽回事,總指導員咋不說話呢。’


    ‘不知道啊。’


    ‘老大,老大,問問---’


    ‘嗶嗶,問問?幹晾著也不是事啊。’


    秦野接收到信息,吸了一口氣,“報告——”


    秦德海這才像是意識到有人。


    他撩了一下眼皮,漫不經心的問道:“來了。”


    秦野搗了一下羅軍武。


    羅軍武向前一步,“報告指導員,407室全體已到位。”


    秦德海目光如鷹的將這十二個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輕飄飄的下達了決定。


    “秦野八千字檢討,其餘人五千字,什麽時候寫完什麽時候回去。”


    秦野一聽,那不行啊。


    “報告指導員,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犯得錯我獨立承擔。”


    秦德海嗤笑一聲,對著幾人說。


    “獨立承擔?你們幹了什麽需要我一個個的說出來嗎?”


    話一落,秦野就看著他舍友們心虛的表情。


    “報告指導員,我們認罰。”


    另一個兵站了出來。


    秦德海指著桌子上的紙,“一人一張一支筆,寫完一張紙再拿。”


    蘇興榮乖乖的走上前去,將紙和筆拿在手裏,依次發下去。


    秦德海點點頭,“行了,出去吧,礙眼。”


    幾人乖乖的出了門,站在指導員辦公室門外。


    “咋回事,你們幹了啥讓捉到錯處了?”


    一出門,秦野就迫不及待的問。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說話。


    最後,蘇興榮打了圓場,“老大,別問了,快寫吧。雖說好幾千字呢,但比關禁閉強多了。”


    “啊,對對對,快寫吧,快寫吧。”


    幾人都不願意開口。


    秦野抿著唇,沒再問。


    一行十二個人就趴在指導員辦公室外麵的牆上撅著腚擱那撓著頭一個字一個字的寫。


    秦野很快就寫完了一張紙,他進辦公室又拿了一遝子紙出來,想著一會誰用完了給誰一張。


    走到舍友身旁,他下意識的看了他們紙上的字。


    ‘我錯在不應該扒老兵褲子....’


    秦野:?


    另一個寫到,‘我大局意識不足,在混亂的場景下,渾水摸魚,偷偷伸腿絆戰友....’


    秦野明白了什麽,他又看向其他人的,錯誤不一而足。


    ‘對軍規軍紀理解不到位,在戰友暴起的時候,沒能第一時間製止的同時還助紂為虐.....’


    ‘未能理解命令即動的含義.....’


    ‘........’


    秦野沒說話,挨個拍了拍戰友們的肩膀。


    十二個人磨磨蹭蹭寫了四五個小時才終於寫完交差。


    秦德海收上來幾人的檢討,就讓秦野留下,其餘人回去。


    他一邊翻看這幾人的檢討,一邊指揮這秦野將秦秦帶來的那四個藤箱中的物品進行分裝。


    ....


    午休之前,名為秦家嫂子的個人捐贈按照級別依次到了士兵的手中。


    比如說:指導員們得到了混合著豬肉幹、魚幹、鵪鶉蛋的油紙包。


    比如說:糾察兵們的一人一顆鹹雞蛋。


    比如說:普通士兵們一人兩顆小小的豬油果。


    ......


    秦秦和秦大哥二人睡到中午才起床。


    兩人起床後,秦秦早早收拾好在車上等著,秦大哥退了房後將準備的幹糧送上車。


    兩人就正式啟程回去了。


    按理說回程的路比較好走,但是秦秦他們連著遇上兩回批鬥現場,秦大哥覺的意頭不好,選擇了繞路。


    這一繞不要緊,時間快不夠了。


    兩人緊趕慢趕終於卡在時間線上回來了。


    秦大哥交了貨車後,騎著自行車帶著秦秦回了村,一進村就感覺到了村中緊繃的氣氛。


    他一下沒停,順著路就進了家門。


    秦秦下了車,提著東西進去,“大伯,伯娘在嗎?”


    “爹,娘——”


    秦伯娘聽到動靜,一臉驚喜的從屋裏出來。


    “乖女,回來了,快讓伯娘看看”秦伯娘摸著秦秦的小手,看著她略顯疲憊的臉蛋,心疼的說道,“瘦了。”


    秦秦攬著秦伯娘,小臉蛋貼在她的側臉上討好的蹭了蹭。


    “伯娘,我好想你啊,大伯他們呢?”


    “你大伯他們——”


    秦大哥啃著從廚房翻到的冷餅子走進來,問:“娘,村裏怎麽了?”


    秦伯娘猛的一拍巴掌,“瞧我,被這事衝昏了頭了,乖女先坐著,伯娘去給你下碗麵條去,有什麽事等會再說。”


    說完,把秦秦摁在板凳上坐好,秦秦還沒來的及拒絕,秦伯娘轉身就去下麵條去了。


    秦大哥看著這一幕聳了聳肩,坐在一邊先給自己倒了口水壓壓噎人的餅子。


    秦伯娘很快就將麵條下好了。


    秦秦和秦大哥嗦著麵條,就聽秦伯娘講了起來。


    秦秦他們這一趟走了快一個半月,這一個半月秦家村發生了好幾件大事。


    這幾件大事都跟那趙斯英有關。


    在秦秦走後,秦大伯一直找人盯著這人。


    頭兩星期這人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跟著下地出工。


    一天不說掙個滿工分吧,四五六工分還是能掙著的。


    秦大伯看著包括趙斯英在內的知青們還算勤快,也沒見多偷懶耍滑。


    所以在休息日的時候,就同意了這夥知青跟著村民一塊上鎮子上趕個場。


    本來想著趕個場而已,高高興興去,老老實實回來就好了。


    可誰知道,那姓趙的攪屎棍子回來的時候把紅衛兵給帶來了。


    秦秦\/秦大哥:?(°?°)?


    說到這秦伯娘氣到不行。


    她穩了穩情緒,拿著筷子給秦秦兩人一人添了一筷子鹹雞蛋黃炒白菜心。


    秦伯娘看著兩人同款震驚臉接著往下說。


    這攪屎棍子不知道在鎮上聽誰說的,說是有個村的年輕人舉報了大隊長監管不力,整村搞迷信活動查證屬實後,頂替了原來的隊長成了新隊長。


    聽到這,秦秦趕忙打斷:“哎哎哎,不是,伯娘,照這樣看,這姓趙的難不成還相當我們村的大隊長不成。這說不通吧。就算趙斯英把我大伯告下來了,他一個外來知青也當不了大隊長啊。”


    秦伯娘在秦秦疑惑的目光中狠狠的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他,誰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但這就是他幹出來的事。”


    不是吧。


    秦秦一臉震驚。


    她驚的麵條也吃不下去了。


    這可是原兩世界的男主啊,幹這出力不討好的事,這不鬧著玩的嗎。


    這人的腦子呢?


    被狗吃了??


    秦大哥‘呼嚕呼嚕’大口扒著麵條,吃完一碗又給自己撈了一碗,“那後來呢。”


    秦伯娘給秦秦添了一勺熱湯,“快吃,聽著笑話,不耽誤吃飯。”


    秦秦愣愣的夾著麵條往嘴裏送。


    秦伯娘這才接著說起來。


    趙斯英領著紅小兵就往裏闖,村裏的人怎麽會讓人進。


    一個非要進,一個不讓進,雙方馬上就要打了起來。


    最後聽到消息的秦大伯急匆匆趕過來製止了衝突。


    經過簡單的問話後,秦家村的人這才知道,趙斯英是以秦家村給祖宗建祠堂、搞上香求神拜祖的迷信活動為由告秦大伯以及秦伯娘在內的人監管不力和包庇罪。


    當時的秦家村人一聽,提著棍子就要把人打死。


    秦大伯攔了又攔,親自領著這夥紅小兵往秦家宗祠去。


    秦大哥:!!!


    “不是,那咱們祠裏——”


    秦伯娘眼一瞪,秦大哥將後麵的話咽下去。


    “傻了,你爹是沒數的人嗎。”


    秦伯娘笑了笑。


    他們村是有宗祠不假,但裏麵明麵上可不是秦家村的祖宗。


    頭像下有個桌子放著糕點。


    頭像周邊掛著大大小小的照片。


    照片上不同年紀的男男女女穿著軍裝扛著槍看著鏡頭。


    照片下是他們的功德牌。


    秦家第三*代秦**之功績。


    男男女女有老有少。


    宗祠四周掛著一封封帶血的家書,破損的軍裝,一個個的軍功章,大廳柱子上還掛著軍隊主要領導人的批語。


    說是祠堂不如說是功德堂比較妥當。


    秦家村的眾人提著棍子、鋤頭滿目凶光的守在祠堂外麵。


    秦大伯也沒出聲,就這樣冷眼看著。


    領頭的人有些怯步。


    他不能保證他們能當著秦家村人的麵安全的走出這個村子。


    要知道,不怕村子裏出告發的人,就怕整個村子一條心。


    同穿一條褲子,用一根舌頭說話。


    一條心的村子,就算他們在這裏出了事,多得是證人能證明他們死於各種各樣的意外。


    更何況,深山老林裏,多的是野獸能讓人屍骨無存,都不需要村裏人親自動手。


    所以領頭的紅小兵特別明智的領著人彎腰道歉,然後看都不看告發的趙斯英一眼轉頭就走。


    但是,走是不好走的。


    來好來,走不好走。


    秦家村的年輕人一個抱著一個紅小兵親切的將人的來處、姓名、家庭人口情況細細的登記下來。


    然後,親自將人護送到鎮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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