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寒深的話並不是什麽甜言蜜語,可卻那樣穩重可靠,如一陣狂瀾駭浪,輕易擊潰司桐心底最後的一絲防備。


    她眼眶發紅,心潮澎湃不安,心髒也在胡亂跳動。


    “我……”想不想待在他身邊?她當然想。


    從他在桐城深夜出現,那一瞬間的悸動,悄悄改變了她的心境。


    或者更早,在國醫堂,鄧老說她情況嚴重,她驚惶不定時,鬱寒深悄無聲息走到她身後,將她圈在懷中,那一刻男人偉岸挺拔的身軀,好似這世上最安全的港灣。


    “不用急著回答我。”鬱寒深聲音不輕不重地截斷小姑娘的欲說還休。


    “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等你想清楚,但在你想清楚之前,麻煩司同學不要拒絕我的靠近,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男人的話,帶著明顯的關懷。


    說著,放開捏住司桐下巴的手,往上,屈起指背蹭了下她細嫩的臉頰,“我可不希望將來我的妻子,是個病秧子。”


    指背傳來過於滑嫩柔軟的觸感,鬱寒深順勢捏了捏小姑娘的臉頰軟肉,低沉出聲:“不早了,回去睡吧。”


    司桐本就遲鈍的大腦被男人那句‘妻子’弄得更加遲緩,怔怔然片刻,她的思緒才慢慢回籠,臉上溫度攀升。


    她沒有躲開鬱寒深親昵的碰觸,隻是垂了眼眸。


    “誰是你的妻子。”羞赧中帶著嬌嗔的語氣,讓鬱寒深唇邊勾起淡笑。


    他粗糲的手指順著司桐的臉側,往後拂過而過,插進她的頭發中,寬大的掌心捧著女孩精致的小臉。


    “不做我的妻子,想做誰的妻子?那個姓宋的?”說話間,鬱寒深的身體俯探過來,額頭輕輕抵在司桐的額頭上。


    灼熱的呼吸頓時灑了小姑娘一臉,司桐聽出這人還在計較她相親的事,不禁覺得他心眼真小,同時心底又生出一絲甜蜜來。


    近距離視線相接,察覺到鬱寒深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幽暗深邃,司桐心跳如鼓,“我、我先回去了。”


    鬱寒深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扣住了她的耳脖,她說完想往後退開,才發現根本躲不開。


    男人的手如銅澆鐵鑄一般,司桐頓時心慌,心底生出些許害怕,“鬱、鬱總……”


    聽見小姑娘微微顫抖的聲線,鬱寒深頓了頓,克製地放開了手,直起身軀,嗓音藏著不明顯的低啞。


    “早點睡。”他修長的手指輕觸控製屏。


    司桐那邊的車門緩緩打開。


    她抖著手指解開安全帶,手上不知怎麽的,完全使不上力氣,好半天都沒把安全帶解開。


    頭頂傳來男人低沉的輕笑聲。


    司桐隻覺臉上更燙,鬱寒深伸手過來,大手輕易地包裹住女孩的小手,拇指稍一用力,哢噠一聲,司桐肩上一鬆。


    她沒說話,悶頭拿著自己的東西就下車,快步走進十中大門。


    鬱寒深降下車窗,倚著靠背好整以暇地瞅著小姑娘落荒而逃的倩影,深沉的眼眸看似平靜,眼底卻笑意漸濃。


    司桐走了一會兒,腳步漸漸緩慢下來,她能感覺到鬱寒深在看她,男人的視線存在感太強,她實在無法忽視。


    又走了幾步,她停了下來。


    原地站了幾秒。


    然後轉身,朝邁巴赫跑過去,越跑越快。


    鬱寒深見小姑娘的身影即將消失在視線中,點了根煙,吸了一口之後掛上檔,準備踩油門離去。


    忽地瞥見司桐的身影快速朝他跑過來,眸光一頓,重新停好車,推門下去。


    和司桐在夜市遇到混混那次不同,這次鬱寒深有所準備,當女孩纖瘦的身體撞進他懷裏,他紋絲不動,穩穩地將人接住。


    怕手裏的煙燙到小姑娘,鬱寒深把香煙隨手撚滅在車身上。


    兩人擁抱過好幾次。


    但這是司桐第一次主動抱住鬱寒深,雙臂緊緊圈住男人精壯的腰身,臉埋在他胸口。


    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有些出乎鬱寒深的預料,察覺到司桐情緒不太好,他握著女孩單薄的肩,安撫似的摩挲著。


    “怎麽了?”


    好一會兒。


    “鬱總……”懷中小姑娘帶著哭腔的聲音悶悶地響起,“我真的沒有您看到的那麽好,我以前……我……”殺過人,坐過牢。


    提起那段無法回首的歲月,哪怕司桐性格沉靜,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話到嘴邊,變得苦澀艱難。


    這句‘我沒有您看到的那麽好’,小姑娘說了兩次,鬱寒深敏銳地洞察到這句話的深意。


    隨即想起鄧老說的,小姑娘曾經經曆過精神崩潰和身體虐待,第一次遇到她,她用那樣清冷淡漠的神情撿地上的食物。


    鬱寒深不知道她究竟經曆了什麽,才會造成現在這樣沉默寡言的性格,但也知道那一定不是什麽愉快的過去。


    又想到小姑娘休學過四年,是在那四年裏發生了令她無法麵對的事情嗎?


    想明白這點,鬱寒深的眼底流露出疼惜。


    意識到懷中的女孩在低聲抽泣,鬱寒深放開了她,彎下身軀,捧起小姑娘梨花帶雨的小臉。


    “上次拒絕我,就是因為這個?”鬱寒深的拇指輕輕擦去司桐的眼淚。


    “實在說不出口,就不要說了。”


    男人語氣沉緩:“我不管你過去經曆過什麽,我要的是你的現在跟未來,你的過去不會影響你在我心中的分量,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擦完小姑娘臉上的淚,鬱寒深重新將人納入懷中,臂膀遒勁有力地緊緊抱住她。


    “過去的已經過去,不要讓過去的事困住現在的你。”


    男人話語穩重,帶著諄諄教導的意味。


    司桐沉默。


    她的雙手插在鬱寒深的大衣裏麵,在男人腰後握緊。


    臉頰貼著他的胸口,耳邊,是沉穩有力的心跳,終日惶惶的心猶如被打撈上岸的浮萍,有了足履實地的安全感。


    好一會兒。


    她抬起臉,仰視鬱寒深威嚴俊美的臉,“可是,我還沒告訴您是什麽事,如果是很糟糕很糟糕的事呢?”


    “再糟糕也沒有你跟我劃清界限糟糕。”


    “您不想知道嗎?”


    “想知道。”鬱寒深實話實說,“等以後你能坦然麵對過去,提及時不再哭鼻子,到時候鬱某洗耳恭聽。”


    司桐從男人的語氣裏聽出了尊重和愛護。


    心底生出難言的情緒,這種情緒叫她整顆心仿佛盛滿鮮花。


    說到哭鼻子,她後知後覺生出些難為情。


    尤其是看見鬱寒深胸口的煙灰色襯衫布料濕了一片,臉上有點燙。


    抬手撫了撫濕處,小聲道:“抱歉,我……一時沒控製住。”


    鬱寒深捉住女孩的小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另一隻手摟著她的細腰,“司同學準備怎麽賠償我的衣服?”


    硬邦邦的肌肉觸感隔著薄薄的布料傳遞過來,司桐臉上更燙,想收回手,卻被鬱寒深更用力地按住。


    輕抿了下唇瓣,她問:“您想讓我怎麽賠償?”


    “明天中午陪我吃飯。”


    司桐沒有拒絕。


    鬱寒深靜靜地俯視小姑娘因為動情模樣,心頭微動,把人摟得更緊一點。


    不過也沒抱多久。


    畢竟在校門口,雖然此時沒什麽人,礙於司桐的身份,鬱寒深還是主動放開了她。


    彎腰撿起掉在兩人腳邊的帆布包,拍了拍上麵的灰遞給司桐。


    “回去早點睡。”他再次叮囑。


    鬱寒深雙手插兜站在邁巴赫旁,目送小姑娘走進十中大門,等她的身影消失,垂眼看了看胸前的淚痕,眼底的笑意漸漸消失。


    坐進車裏,重新點了支煙,抽了幾口,取過放在中央扶手上的黑色手機,撥出一個號。


    很快,那邊接聽。


    “給我查個人。”鬱寒深夾煙的手探出車外,靠著椅背,深眸半瞌,漫不經心輕點煙身。


    但這份漫不經心中,透露出一股司桐沒有見過的狠厲。


    伴著煙灰紛紛揚揚,手裏聽筒裏傳出一道畢恭畢敬的粗啞男聲:“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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