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桐雖然性子清冷,但是對老人總是很有耐心,尤其是鬱老夫人一向對她疼愛有加,這時候老人不舒服,又纏著她叫她陪,她自然是寸步不離。


    七點多,鬱老夫人的房門被敲響,傭人過去開門,鬱寒深筆挺地站在門口。


    鬱老夫人看見他,立刻讓司桐回房。


    “您早些睡。”司桐邊說邊站起身。


    鬱老夫人瞧著她的背影,等臥室門重新關上,歎了歎氣:“這孩子真是可憐,醫院那邊現在怎麽樣?”


    傭人回:“人還沒醒。”


    半夜,窗外忽然一陣響雷,司桐被驚醒,隻是她剛一動,一雙稍顯粗糲的溫暖大手就捂住了她的耳朵。


    黑暗裏,鬱寒深的聲音低柔地響:“嚇到了?”


    窗簾遮光性好,看不見窗外的閃電,隻能聽見一聲賽一聲的雷鳴,已經過了立冬,這時候打雷,總給人一種心慌感。


    司桐心跳得有點快,不過男人寬厚的懷抱叫人安心,她慢慢平定下來,往鬱寒深懷裏靠了靠。


    “有點。”她沒有逞強說沒有,安靜片刻,她在男人懷裏悶悶開口:“外婆以前說,冬打雷墳成堆,冬天打雷不是什麽好兆頭。”


    鬱寒深輕拍女孩後背的手微微一頓,“別亂想。”


    “我沒亂想,就是突然想起來,隨口說說。”司桐聽到雷聲和風雨聲,頓了頓,又道:“外婆一到雨天就會腿疼。”


    鬱寒深把她往懷裏緊了緊,吻了下女孩香軟的發頂:“睡吧。”


    司桐沒再說話,第二天,她一早起來就給外婆打電話,那邊還是沒人接。


    打舅媽電話,也沒人接,她皺著眉打貢院的座機,聽見楊姨說兩人出門了,手機忘了帶,司桐的眉頭皺得更深。


    外婆一到陰雨天就行動不便,此時外麵還在下著小雨,怎麽會出門?


    “是央央,想要去超市玩扭扭蛋,鬧得她媽媽沒辦法,就帶她去了,外婆也跟去了。”楊姨解釋完,又說:“太太放心,有小宋跟著她們,沒帶手機也沒事,不會走丟。”


    小宋是鬱寒深安排給外婆和舅媽的司機,這段時間,兩人出門,小宋既當司機,又當向導。


    外婆一向疼愛央央,為了央央強撐著出門也不是沒可能,不過司桐還是有些不放心,叮囑楊姨:“等她們回來,讓她們給我回個電話。”


    收了線,一轉身,鬱寒深站在她身後,目光深邃地看著她。


    司桐被看得不自在,問他:“你今天不出門嗎?”


    鬱寒深上前把人擁進懷裏,“先陪你吃早飯。”


    鬱家人多,但沒有吃飯要等長輩到了才能動筷子的規矩,都是自己吃自己的,吃完去忙自己的事。


    鬱寒深牽著司桐下樓,碰到鬱書禾和鬱晚凝兩姐妹出門,鬱書禾乖巧問候,鬱晚凝雖然也問候,維持著禮數,可是看司桐的眼神不太友善。


    司桐知道鬱晚凝因為鬱知珩和莫沾衣,對她有偏見,淡淡莞爾,並不放在心上。


    早飯還沒吃完,鬱寒深接到一通電話,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司桐注意到他的臉色有點沉。


    掛完電話,他叮囑司桐好好陪老人,隨後離開老宅。


    一上午,司桐陪著鬱老夫人聽戲,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時不時拿手機看一看,她心裏一直惦記著外婆的腿。


    到了下午也沒等到外婆和舅媽的電話,她隻好打電話回貢院,楊姨說兩人還沒回來。


    不知為什麽,司桐忽然生出不安的感覺,她問楊姨小宋的電話,楊姨說不知道。


    司桐隻好打電話問鬱寒深,聽她說完心裏的擔憂,鬱寒深開腔:“別急,我給小宋打電話問問。”


    沒一會兒,鬱寒深回電話過來,他說:“她們很好。”


    男人的嗓音低沉柔和,語氣沉穩篤定,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


    司桐稍稍放寬心,正要向鬱寒深要小宋的電話,想問問她們什麽時候回去,也想親自問問外婆的腿怎麽樣。


    “我讓人送過去的書看了嗎?”鬱寒深似漫不經心地說起別的事。


    他擔心司桐陪著老人會無聊,叫人送了些育兒的書過來,司桐被鬱寒深牽著鼻子,聊了會兒從書上學到的孕期知識。


    等掛了電話,她才想起來還沒要小宋的號碼。


    華和醫院,手術室門口。


    鬱寒深收起手機,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雨蒙蒙的天際。


    莫煦北靠著牆,看著好友挺拔高大的身影:“你這為了把人瞞著,真算是絞盡腦汁,我看小丫頭被你哄得一愣一愣的,將來你要是不喜歡她了,把她賣了她還得給你數錢。”


    鬱寒深沒心思搭腔,站了片刻,拿起手機撥了個號。


    舅媽本來情況都穩定了,早上忽然二次出血,原來那家醫院醫療設備跟不上,沒法處理,緊急送來華和醫院。


    現在進手術室好幾個小時,病危通知下了兩次,情況可想而知。


    司桐掛了和鬱寒深的電話,陪了鬱老夫人一陣,臨近晚飯時間,估摸著外婆她們肯定回來了,她提出回貢院。


    她還是不放心外婆的腿,想回去看看。


    鬱老夫人說頭疼,不讓她走。


    司桐握著老人的手笑笑:“我回去看看外婆就回來,而且明早上課,我還得把課本拿過來。”


    “……”司老夫人實在想不出不讓她回貢院的借口,可是鬱寒深在電話裏千叮萬囑,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把人留住。


    眼看著司桐要上車了。


    鬱老夫人急得團團轉,最後靈機一動,捂著心口往地上一躺。


    外麵,司桐剛係好安全帶,傭人急匆匆跑過來:“三太太,不好了,老夫人舊疾複發,暈倒了!”


    司桐心頭一緊,連忙下車,回到客廳,隻見傭人們慌慌張張,有人在給醫生打電話,有人通知家裏其他人,還有人在給老人嘴裏喂急救藥。


    見此情形,司桐哪還有心思回貢院,一頓手忙腳亂,除了在醫院養傷的鬱知珩,鬱家的其他人都被叫了回來。


    鬱老夫人的臥室擠滿了人,她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一直負責鬱老夫人病情的幾名醫生在旁邊忙忙碌碌。


    鬱寒深也趕了回來,司桐靠在他懷裏,看著這嚴重的陣仗,滿心都是對鬱老夫人的擔憂。


    晚飯大家沒什麽心思吃,都是各自匆匆吃了幾口,八點多,老人還沒醒。


    鬱顏汐和鬱裴洲說擔心老人,留在老宅沒有回去,司桐也沒再提回貢院。


    洗澡前,她給貢院打了電話,聽見楊姨說外婆她們回房休息了,司桐因為擔心鬱老夫人,心有所慮,沒多想。


    洗完澡,她讓鬱寒深去洗,自己下樓,想看看鬱老夫人醒沒醒。


    雖然醫生說老人體征正常,可畢竟昏迷著,不是小事。


    鬱家老宅房間多,結構複雜,走廊七拐八拐的,鬱老夫人的房間在一樓,司桐穿過餐廳,往前走了一段路。


    到前麵的轉角拐個彎,再走幾步,就是鬱老夫人和鬱老爺子的房間。


    她剛靠近轉角,聽見拐角後的過道傳來一道不耐煩的女聲。


    “煩死了,還真拿那個司桐當個寶貝了,讓全家人演戲給她看!”是鬱晚凝的聲音。


    司桐腳步一頓。


    “姐,小聲點。”鬱書禾乖巧輕柔的聲音。


    “我說錯了嗎?”鬱晚凝語氣不屑,“她外婆都死了,那個舅媽還有那什麽央的小孩,也半死不活躺在醫院裏,她倒好,跑來關心別人的親人,可真有意思。”


    “真不知道小叔喜歡她什麽,除了長得漂亮,學習好點,有什麽值得小叔這麽費心思,連她家人出車禍這種事都要瞞著,有什麽好瞞的,她早晚不都要知道?”


    鬱書禾都快急哭了:“姐,你別說了,萬一被小嬸聽見怎麽辦?”


    “怕什麽?聽見就聽見,也不知道她給小叔灌了什麽迷魂湯,讓小叔這麽上心,非要等她舅媽和那個什麽央的脫離了危險再告訴她,還把我叫回來演戲!”


    “知不知道今晚是沾衣擔任主鋼琴手的第一場個人演奏會?我都說好了要去給她加油打氣,現在倒好……”


    後麵的話,在兩人轉過彎,看見一臉慘白的司桐時,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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