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下結論,“所以啊,肯定是玩玩,哪能認真啊!”


    可助理總覺得,玩弄小姑娘的感情,忒不地道,原本還不大相信,可現在看看,怎麽看怎麽覺得對麵坐著一個混賬。


    衣冠禽獸!


    小助理兀自在心裏罵著,平常那些恭敬崇拜之情,早扔到地溝裏去了,隻恨不得把人拖黑巷子裏打一頓。


    可誰讓人家是老板,掌管能不能給他發工資以及發多少的大權,於是即便肚裏把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麵上還是溫聲說:“老板,蘇姑娘說讓您先別吃飯,她待會兒要過來。”


    老板大爺樣兒抬了下頭,撩著眼皮看了他一眼,眉頭微微蹙了一下,麵色不太好地“嗯”了一聲,然後把頭又低下了,繼續簽著文件。


    落在小助理眼裏啊,那就是妥妥的負心漢對單純小姑娘的不耐和嫌棄的表情,於是憤憤然在心裏又罵了老板一百遍,緊接著又提醒,“老板,晚上有宴會,要蘇姑娘陪著去嗎?”


    老板又擰了眉,一臉不悅的表情,“這種場合,要她去做什麽?”


    看看,看看,這簡直不要太混蛋。


    助理默默為小姑娘掬了一把淚,唉,所托非人,所托非人,怎麽就找了這麽一個斯文敗類的無情資本家啊!


    交往怎麽說也有小半月了,卻幾乎不帶小姑娘露麵,這金屋藏嬌的手法,怎麽看都是養小情人不打算長久的做派。


    敗類,斯文敗類!


    小助理心底憤憤,出門看著什麽都不順眼,一遍一遍打電話給前台,問:“蘇姑娘到了嗎?到了通知一聲。”隻盼蘇姑娘到了之後,他先下去提點一二,委婉透露一下,就算自己日行一善了。


    前台揣摩了一會兒,以往蘇姑娘都是自由來去,她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從沒人攔著,今天怎麽還特意打電話來問?


    最後兀自下了結論——老板不想見女朋友!


    瞧瞧,才幾天,就膩了吧?


    蘇北是老板女朋友這事,雖然沒正式公開過,可自從老板從國外出差回來,帶蘇北過來公司,倆人之間就明顯不一樣了。


    有一次還有人撞見老板和小姑娘在天台上親。


    呈元科技占了上麵三層,直通天台,為了物盡其用,天台擺了鐵藝桌椅,放了盆栽,不忙的時候,都可以上去坐坐,一些員工中午不回去吃飯,吃自己帶的便當,想躲個清淨,也會上去。


    那天剛下過雨,也不是休息的時候,按說那時候是不會有人去天台的,到處濕漉漉的,也沒處可坐,可策劃部的小王把戒指丟了,四處找找不到,想起自己在天台溜達過一圈,就顧不得上班不上班了,趁著部長不注意,偷偷溜到天台去找戒指。


    該死的,也不知道誰把門鎖了,小王回去又拿了備用鑰匙,然後才好不容易進去了。


    可剛上去台階,冒出一個頭,就看見高大的盆栽樹後,自家老板正把小姑娘壓在椅背上親,兩人身下是老板的西裝,墊在身下坐著。


    老板隻穿了一件白襯衣,捧著小姑娘臉親的樣子霸道而專情,渾身上下蓬勃的荷爾蒙簡直要熏瞎已婚少婦小王的眼睛。


    過了會兒,小姑娘微微掙紮了下,嚶嚀著說:“喘不過氣啦。”


    老板一臉嫌棄地低聲訓了句,“怎麽還學不會換氣?”


    小姑娘嘟囔了句什麽,老板低聲笑了。


    小王入職兩年,從沒見過老板笑得那麽大地回春過。


    下一秒,小王也顧不得去找戒指了,紅著臉,悄悄把通往天台的門關了,退了回去。


    剛回到崗位上,就憋不住,繪聲繪色地把陽台上的場景描述了。


    “沒想到,老板也有熱情似火的時候啊!”


    老板的桃色八卦啊,如星星之火,很快就燎原了。


    所以小助理以為沒幾個人知道,實在是沒道理,公司上上下下三層樓的人,怕是沒人不知道了吧?


    隻是大家都暗自揣摩著老板的意思,不拿到明麵上說罷了。


    暗暗都覺得這關係難長久。


    年齡差十歲,段位更是差了天地,能長久?


    於是前台接了電話,很肯定地以為老板不想見女朋友,暗暗同情了一把小姑娘。


    蘇北那天進公司就接受了一波前台同情的目光,進辦公室之前又接受了一波助理同情的目光,助理還偷偷跟她說:“老板性子冷,蘇姑娘別太難過……說實話,剛剛老板沒在開會。”


    以前小助理都是一口一口的妹妹叫著,自從蘇北跟了老板,都沒人敢喊了,誰敢占老板便宜啊!


    蘇北覺得莫名,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連她自己都覺得,小叔大概是不想要她了。


    第26章


    26.


    蘇北捧著食盒進去的時候, 小助理先敲了門,“老板, 蘇姑娘來了。”


    以前蘇北進門都是直接推門進的,他說她不必請示和通報。很多時候他都在忙, 蘇北自己推門進去,然後就去邊兒上坐著,寫寫作業, 看看書, 並不打擾她,他忙完了,自然會領她去吃飯,或者回家。


    今天這架勢, 蘇北越發忐忑。


    裏麵陸崇南說了聲“進”。


    蘇北聽著那口氣淡的很, 也辨不出來喜怒,忐忑著進去了,腦子裏思索著這些天自己幹過什麽不好的事。


    思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麽, 從來都是他說什麽她聽什麽,誇張點兒說, 就是要放火,蘇北估計都是那個在後麵扇風那個的。


    難不成是自己太聽話了?所以他厭煩了?沒新鮮感了?


    蘇北發揮了一個理科生難得的想象力,把事實扭曲了八百度,心裏更是七上八下。


    她一腳踏進去,小助理體貼地關了門,小叔還在辦公桌前辦公, 看見她進來,隻抬頭瞧了一眼,就說,“先自己玩兒。”


    蘇北舉了舉食盒,“我帶了午飯給你。”


    他早上還在問她中午想吃什麽,公司離家雖不遠,可他日程總是很多,中午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往往吃個飯他就要趕回去了,有時候臨時有事,連飯都吃的匆忙,蘇北不想給他添亂,加上最近別扭,就下意識回絕了,思來想去,也就這個可能惹他不高興了。


    雖說覺得自己話說得很自然,語氣也很好,可除了這個也沒有能讓他生氣的地方了。


    可自己都送午餐過來了,他都沒表示點兒歡喜,難不成又不是?


    蘇北像個揣摩主子心思卻不得要領的小丫鬟,滿滿都是挫敗感,可他呢?仍淡定地簽著文件。


    骨子裏那點兒強脾氣也上來,蘇北把飯盒往桌子上一放,就出去了。


    可到底也沒舍得真走,在公司轉了一圈,去了天台,這會兒還沒下班,天台上一個人都沒有,就是有點兒熱,大遮陽傘都遮不住的熱,蘇北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可傻子也是有尊嚴的。


    於是她有尊嚴地坐著,像個賭氣的小媳婦兒。


    可她不知道,她的大丈夫此時正別扭著,心情像是扭了八股的麻花,心裏其實是高興的,可一想到這些天蘇北都是興致缺缺的樣子,又覺得身體流竄著無數挫敗感,說不清道不明的,讓人煩躁。


    今日上午他打電話,問她中午想吃什麽,他晚上有宴會,下午沒什麽事,就想著中午帶他去吃飯,下午再帶她出去轉一轉,可打過去電話,她隻說:“我懶得動,改天好不好?”


    被連番拒絕的滋味不好受,他總覺得她最近在躲他,可並不知道為什麽,語氣硬邦邦地問了句,“反悔了,嗯?”話說完,又覺得自己幼稚的可笑,借口掛了電話。


    “我希望,你能仔細想想清楚。蘇北,我今年二十八歲了。”那天晚上,他就說過。他怕她不明白,又怕她明白,隻含糊問她明白嗎?她點了頭,那眼裏卻是茫然,他鬆了一口氣,又揪著一口氣。


    他選擇她,比她選擇他,要艱難得多。


    失眠,睜著一雙眼看黑漆漆的夜,她的影子在每個大腦空隙裏鑽,笑著,哭著,鬧著,喊著:“小叔……”她抓他手,扯他胳膊,委屈地撲到他懷裏。


    心口癢,癢得難耐,又想起親吻時候的感覺,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處似乎還壓著一個柔軟的唇瓣,像甜蜜的櫻桃,他吞下去,香甜四溢。


    小腹有火在燒,燒得他失去理智。


    他長這麽大,隻談過一次戀愛,大學的時候,三年,他那時候忙著創業,兩個人不常在一起,很多時候都會忽略自己還有女朋友。那時候情侶頗多,看著別人親熱,有時候會莫名覺得自己天生屬於那種冷情冷性的人,不喜歡膩歪,就連她過來找他,隻開了一間房,他都會再開一間,保持基本的禮貌和規矩。


    現在想來,不是他自控力強,隻是不是對的人。


    可他從沒想過,能讓他失控的人,是個小姑娘。


    有時候他會問自己,是錯覺嗎?


    不是,不是錯覺,從臨市回來,他試著離她遠一點,刻意避著,但離得那麽近,總有碰上的時候,那天陸行敏收拾陸嘉林,把他關在外麵思過,他在屋裏坐著看電視,忽然聽見敲門聲,她軟糯的聲音隔著一道門傳過來,“敏姨,是我。”


    他背驀地直起來,像是被人點了穴。


    他聽見她在外麵跟陸行敏撒著嬌,他聽見她在笑,下一秒她進門,看見他,卻立馬收斂了笑意,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叫了聲,“小叔。”


    她那樣拘謹,就好像兩人重新回到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不,第一次見麵都沒有那麽拘謹,他低聲說了句,“過來坐!”心裏五味雜陳。


    她便聽話地坐了過去,不敢挨他太近,又不敢離太遠,端端正正坐在離他一拳頭遠的地方,最後還是他故意換了個姿勢,兩個人才挨近了。


    腿挨著腿,他覺得她緊張地快要背過氣了,卻沒把腿收了,她更是不敢動。


    那一刻,說不上什麽感覺。


    後來陸行敏端來西餅,他不喜歡吃那玩意兒,上麵放了蔓越莓,又甜又酸,她嚐了一口,認真說:“挺好的。”


    然後呢?然後她塞了一個在他唇邊,他又想起那天在車裏,他也是這樣,固執地把一顆糖塞到他嘴邊,也不說話,就看著他,他受不了那眼神,帶著一點點希冀和祈求,他微微低頭,從她兩指間咬過來,嘴唇碰上她手指的時候,她總會不自覺往回縮一下,像個受驚的小兔子,可小兔子膽子並不小,明明害怕,下一次還是會小心翼翼探頭探腦地再次湊過來。


    那天吃了多少小餅幹,他沒數,大概比他長這麽大吃的都多,他依舊不喜歡那味道,卻也忽然覺得沒那麽難以忍受。


    她後來要走,他送她到門口,開門無聲,兩個人都沒說話,感應燈暗著,他站在門口,她站在門外,一個在燈光裏,一個在陰影裏,她的麵色晦暗不清,似乎有話跟他講,可最後隻是點了點頭說:“小叔晚安。”


    他點頭,說:“晚安。”


    有些人,見一麵,就能擾亂心神,那段時間,連神經粗的能跟光纜比的姐姐都看出來,他不正常。


    整天念叨他,是不是公司出事?


    沒有,公司好的很,倒是他,像是中了魔。


    他沒法,隻得逃更遠,連不需要他出麵的國外談判,都是他去,在外麵,一待就是月許,他沒忘記她生日,隻是不敢關心,不敢給她念想,也不敢給自己念想,他在等她想清楚,想明白,等她淡了,忘記了,她還那樣小,正是感性和衝動的時候,她能頭腦發熱,他卻不能。


    如果再年輕十歲,他大概會不顧一切,可畢竟,他不年輕了。


    那天他正走在夜晚街頭,華燈初上,櫥窗裏看見一條裙子,粉皮掐腰,忽然就想起她,她腰很細,不盈一握,穿上肯定好看,這麽想著,就走了進去。


    刷卡,簽字,他買下來後,忽然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名義送。


    ……補生日禮物?


    送裙子,太奇怪了。


    這麽想著,不由覺得好笑,大概是真瘋了。


    然後想起,他的兔子還沒送出去,於是打視頻電話給陸嘉林,他以往都是直接撥電話,簡單,快捷,可那天卻撥了視頻,總聽陸嘉林說他和蘇北在一起,或許他隻是潛意識想看看她。


    但沒想到,她真的在,畫麵顯出來她的臉時,他有那麽片刻的愣怔,然後如往常說著話,麵上平靜,心底波瀾四起。


    她還是很安靜,像隻乖巧的小兔子,說話聲音細細的,那聲音刮在心口,是癢的。


    陸嘉林在玩遊戲,就打發她來接,她一直在看陸嘉林,問他:“好了嗎?”


    他以為她不想接視頻,便不再說話,她也不說話,兩個人靜默著,氣氛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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