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豫嘴邊淡淡笑意,腳下步子慢下來,一步一步,穩穩走向他。她走到陸至言的麵前,語氣平靜道:“還沒睡?早些休息呀,明天要出門的。”


    陸至言點一點頭。


    謝清豫也衝他點點頭,然後才從他身邊走過去。


    第二天吃過早飯,和杜雨珊打過一聲招呼,謝清豫和其他人一道出門。劉叔知道是要去哪、路怎麽走,便不必她多說什麽。到得後來,馬車停在一處偏僻地方。


    謝清豫從馬車上下來,眼前錯落著許多茅草屋。


    劉叔說:“小姐,這邊來。”


    話音落下,劉叔在前麵引路,謝清豫跟上,其他人也一樣。他們走到一間茅草屋前麵,周辛上前敲門,裏麵有人應了一聲。門打開,門裏麵站著一位皮膚黝黑、兩頰削瘦的中年男人。他看到外麵的人,整個人如同石像般懵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清豫:是我先喜歡他的。


    陸至言:不是。


    ~


    嘻嘻嘻,晚安鴨!


    今天評論送小紅包,摸摸大=3=


    第12章 心意


    離茅草屋百步外的地方,栽種著一株巨大的柳樹。謝清豫站在樹下,一心一意研究起趴在樹幹上的一隻獨角仙。除去陸雲繡和陸至言,其他人也都在她的附近。


    未幾時,陸至言跟在茅草屋裏那個瘦削的中年男人朝這個方向走過來,一直走到謝清豫的麵前。他們站定住後,中年男人便與謝清豫行一禮道:“罪臣見過靜和郡主!”


    陸至言的父親陸衡,謝清豫對他是有一些印象的,隻是算不得多深刻。初初開門見到人,她沒有認出來,可劉叔昨天特地確認過,再觀其反應,心裏自然明了定沒有找錯地方。


    陸衡對謝清豫行的是跪拜大禮,陸至言跟在他的身後,同樣行一個禮。謝清豫站在原地,未曾上前去扶或阻止陸衡的行為,而是把這個禮受了,之後方才努力語氣平靜說一句:“請起。”


    相比起對待陸至言和陸雲繡的態度,謝清豫此時在陸衡麵前的態度,無論怎麽看都過分冷淡了。這卻是一件沒有辦法的事,畢竟陸衡身份特殊。


    陸至言如今在王府,縱有閑言碎語,也很好應付。陸雲繡被李姓商賈買入府中,後來李府散了,她流落到別處亦說得明白。唯獨陸衡這位長者,不可過分熱絡。


    退一步,陸衡落到今日的地步,無不是因那一位生殺予奪於心之人。謝清豫既是皇恩的受益者,若對陸衡遭遇表現得同情,無異落人把柄,說不得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謹慎一些總沒有壞處。


    陸衡謝過恩典,便和陸至言一起站起身來。兩個人稍顯恭敬的站著,陸衡複開口與謝清豫解釋一般道:“罪臣賤內身患重疾,臥床不起,未能夠前來與郡主請安見禮,還請郡主見諒。”


    陸夫人身患重疾、臥床不起?謝清豫聞言一怔,明白過來陸至言出來時,為何眼眶泛紅,也明白了陸雲繡為什麽沒有出來。她點一點頭說:“我去看看。”


    一間茅草屋,粗粗看來便覺得十分的簡陋,內裏陳設更是簡單。屋裏擺著一張四方的小桌子,兩條長凳,桌麵上有蠟燭和陳舊的茶壺茶杯。


    謝清豫乍走進去的時候,感覺一眼足以將這屋子都看盡了。肖氏躺在床上,雖說是床,但也不過用條凳、木板、稻草之類搭就,上麵鋪上床褥,才好看一點兒。


    陸雲繡坐在床邊,因為有人進來而站起身,慌忙拿手背抹眼淚,是還在哭。聽到動靜的肖氏轉過頭來看,見是謝清豫,便想要起身:“郡主來了……”


    謝清豫兩步上前,把人摁住了。


    她控製不住放軟語氣說:“您躺著吧,不礙事。”


    屋裏的光線偏暗,不過不妨礙謝清豫看清楚肖氏的模樣。她人在病中,臉色過於蒼白,精神也不是很好,整個人透著一股虛弱之感,柔弱中,又有些楚楚可憐。


    謝清豫問一問肖氏的身體情況,又問她平時吃的什麽藥,略表關心後,她從茅草屋出來了。臨到走之前,她對陸至言和陸雲繡說傍晚周辛會來接他們。


    陸衡和肖氏這裏是沒有辦法多住其他人的,何況如果他們在這裏住下,未免太過高調也不太合適。謝清豫做此安排,他們心裏同樣有數。


    沒有其他的事情,留他們一家團聚,謝清豫先行乘馬車回去。肖氏得的是癆病,她待在茅草屋裏那麽一會功夫,都竟見到肖氏咳血,大概已經是十分的嚴重了。


    謝清豫以前大約聽說過這病症,幾乎醫治之法……這樣無力的一件事,真的令人十分喪氣。她覺得是不是什麽地方弄錯了,他們千裏迢迢來桐城,她送陸至言見他的親人,為什麽總沒有好點兒的結果呢?


    回到府宅,謝清豫去了杜雨珊那裏。杜雨珊見她像霜打過的茄子一樣,之前又多少聽聞陸衡妻子的身體不太好,不必多問都把原因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杜雨珊問:“見到沒?”


    神遊的謝清豫點一下頭,沒有說話。


    杜雨珊幫她倒杯茶,送到她的麵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犯不著胡思亂想。”


    “沒有……”謝清豫握住茶杯,歎一口氣,“是想不明白。”


    杜雨珊道:“想不明白什麽?和表姐說說。”


    “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個樣子。”謝清豫低聲說,“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怎麽會錯了呢?自然沒有錯。”杜雨珊語氣異常的堅定,謝清豫抬起頭,她又繼續說,“如果你沒有做這些,他們不可能來桐城,也許最後一麵都見不上。”


    “若變成那個樣子,他們定會因此抱憾終身。可是現在呢?因為你,至少他們不會有這樣的遺憾了。既是如此,你何錯之有?不但沒有錯,他們若是有心,還應該感激你。”


    謝清豫猶未被說服,眼底有清晰可見的遲疑。


    杜雨珊能夠理解她此時的想法,卻不會去認同這樣的想法。


    她的初衷無疑是很好的,期許也是。可擺在麵前的事實與預想中的那些不相符,還會讓人感到悲傷,她也因此陷入自我懷疑,無法確定自己到底做得對或不對。


    杜雨珊可不願意眼睜睜看自己表妹這個樣子。


    思索半晌要怎麽開解謝清豫才好,她再次開口:“豫兒,你得明白一件事,不論你有沒有來桐城,受苦的人還是在受苦,身體不好的人也是一樣身體不好。”


    “這些事情,是你也是他們沒有辦法改變得了的。”杜雨珊認真對謝清豫說,“因為沒有辦法改變,便唯有選擇去接受它、麵對它,畢竟逃避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你沒有帶他離開長安,他不會見到自己的姐姐,他的姐姐靠自己也離不開那個噩夢一樣的地方。你沒有帶他們來桐城,他們見不到自己的爹娘,會更加痛苦。現在他們見到了自己的爹娘,哪怕情況不是太好,但不論怎樣,至少可以多一點陪伴,是不是?”


    這些話都沒有錯,謝清豫必須得承認是這個道理。


    她看著杜雨珊,點了一下頭,情緒卻低落:“我本來以為,能讓他高興一點兒……”


    “那不是你能掌控的事情啊。”


    杜雨珊說著,又故意逗她,“你之前不是和我說,不圖什麽嗎?現在怎麽又這個樣子?”


    謝清豫一窘,囁喏著回答不上來。


    杜雨珊抿唇笑笑,捏一捏她的臉:“好了,我倒是覺得,他這個樣子都還有一個你在,他有什麽好不知足?倘若他是那樣的人,你也不必喜歡了。”


    “他不是那樣的人……”謝清豫小聲說著,瞥見杜雨珊揶揄的眼神,臉頰發燙,強行轉移話題問,“表姐,城裏的藥館能不能買到百合?”


    杜雨珊頷首笑道:“能的。”停頓過幾息,她故意追問,“你方才從外麵回來,怎麽沒有順道去瞧一瞧?省得還得多跑這一趟。”


    謝清豫沒底氣的回答:“忘記了……”


    杜雨珊一笑。


    “你也不好幫得太過。”沉默半晌,她提醒道,“那樣心高氣傲的人。”


    謝清豫會意,點頭說:“我明白。”


    杜雨珊說陸至言心高氣傲,謝清豫沒有什麽不認同的。他確實是那樣的人,說不上是怎麽的,哪怕他在府裏自己會去做些粗活,偏偏一樣能讓人覺得,他沒有屈服於此,也沒有就此低頭。


    這樣一個人,怎麽會願意隨便接受別人的幫助?謝清豫明白,正因為明白,連要把他從長安帶出來,都不得不絞盡腦汁想一個盡量不那麽刻意的理由。


    見到陸雲繡,陸至言大概已經懂了。如果沒懂,見到陸衡和肖氏,也肯定懂了。謝清豫沒想過一直瞞住他,那麽他遲早會知道。在這件事上,她做好了準備,所以內心十分的平靜。


    之後會怎麽樣呢?


    現在這麽個情況,謝清豫自己都不太有信心,卻仍期盼會有好事發生。


    一如之前上午約定好的,傍晚時分,周辛去把陸至言和陸雲繡接回來了,謝清豫在正廳裏等他們。見到陸雲繡和陸至言,她先問過幾句話,才說起正經的事情。


    茶桌上麵,謝清豫的手邊擺著兩個藥包。


    她說:“這有兩包百合,你們明日一起帶過去,算是我一點心意。”


    陸雲繡抬眼看去,道一聲謝。


    謝清豫朝春絮一個示意,春絮便拿著一張宣紙朝陸至言和陸雲繡走過去。


    陸至言難得主動伸手將東西接過來,他視線掃過上麵的字時,謝清豫開口道:“這是一張借條,若你們願意簽字,我這可以借些銀兩與你們,若不需要也沒有關係。”


    謝清豫當然明白,說的是借,到底還是她在幫忙。但有這麽個名頭,陸至言心裏大概會好受一些。肖氏需要看病,總要用到銀錢,他們哪裏有……


    其實陸雲繡從李府逃走,假使想要順走一點兒值錢的物件不會太難。隻是,那時謝清豫和劉叔特別提過,讓陸雲繡清清白白的走。


    這不是為了讓他們姐弟不得不求助於她,而是她可以想象得到,陸至言是不可能用那種錢的。陸雲繡在李府受過那種苦,他怎麽可能接受得了李府的東西?


    “既然說好是借,而且也有借條,再有劉叔做個見證,一旦簽字也就成了。”像怕陸至言不相信,謝清豫補充道,“等以後,是要再還給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誰先喜歡上誰的問題,昨天寫了一個小劇場。


    張嘴吃糖23333


    ~


    謝清豫說是她先喜歡上他的。


    陸至言聽見這話,沉默好一會兒說了兩個字:“不是。”


    謝清豫一愣:“不是什麽?”


    她抬眼看清楚他眸子裏的認真,忽然醒過神,一下紅了臉。


    謝清豫一時想,他怎麽知道不是她先喜歡上的,一時又想,不是她先喜歡上,難道是他嗎?但這似乎在說,很早的時候,他已經喜歡她了。


    那些她懷疑自己自作多情的日子,都變成胡思亂想。是有多早?比陸家出事還要早嗎?如果是,在那幾年的日子,他又該有多難熬……


    謝清豫想著想著,眼睛也悄悄紅了一圈。她低下頭,埋怨陸至言:“你該早點告訴我的。”停頓幾息,又狀似認真道,“你不誠實,也就不乖,要罰你才行。”


    陸至言也低下頭看她,卻不怕她口中的要罰他。


    他甚至低聲問:“怎麽罰?”


    謝清豫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重新抬起頭看著陸至言,手背在身後湊過去他麵前,威脅一樣的口吻:“罰你……被我親三下,怕不怕?”


    陸至言微愣之下,嘴角翹了翹。


    他點一點頭,非常誠懇的回答:“我怕了。”


    ~


    晚安


    第13章 夏至


    陸至言沒有和陸雲繡商量,提筆在借條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借條一共有三份,除去謝清豫和陸至言,連劉叔那兒都存了一份,當作是存證。


    謝清豫讓春絮、夏果陪同陸雲繡過去取銀錢和銀票,劉叔和周辛自覺的走開,留下她和陸至言說話。等到人都散了,謝清豫才開口:“有點兒事,你先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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