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一九九六


    「她還好吧?醫生,要不要緊呢?」


    「大致上她身體並沒受到任何燒燙傷,隻是肺部一時吸入大量濃煙,導致目前的昏迷狀態。無法判定這種無意識狀態會維持多久,不過我個人認為她是隨時都有可能清醒的。」


    「多謝你了,醫生。」


    「怎麽樣?要不要趕緊通知她在台灣的家人啊?學校那邊也需要人去通知一下。」


    「當然要通知。我來打電話好了。」


    聲音,無意義的在她的世界中來來去去的。過分痛苦的影像在她腦海中翻騰著,撕碎了的心,像是雪花撒在心湖內,埋葬了起來。忘了吧,忘了吧,能忘的就把它忘了,空留的回憶也隻是空遺恨。


    「咦?她……怎麽流淚了?快去叫醫生來,快叫醫生。是不是她哪裏受傷,我們還沒發現的?」


    不要管,讓淚去流吧,或許流完了淚,就再也不會傷心了。反正黑夜走了,白天總是要來的,白天來了還不是又去了,什麽都別管就好。


    昏昏沉沉飄浮在過去與現在之間,珊卓再度醒來麵對這個世界時,她睜開眼所見到的是一片光燦燦的陽光,照射進她灰暗空洞的內心,些許暖意仿佛告訴她——你仍活著。


    「珊,你終於醒了,太好了,我擔心得要命呢!」


    轉動著眼,她側臉看見好友芭芭拉欣喜若狂的臉,她困惑地開口,卻發現聲音沙啞得有如磨石紙似的,「我……我怎麽了?」


    「你不記得了嗎?我們本來到那不勒斯來度假的,誰知道才剛到頭一天晚上,咱們住的洛克西大宅就失火了。咱們一班同學全都安全無恙,就你昏倒在畫廊內,差點就沒救了,幸好……」


    「失火?昏倒?」珊卓頭痛欲裂,「真的嗎?我全不記得了。」


    「醫生說你可能驚嚇過度,暫時喪失記憶。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洛克西先生救你出來時,我們還緊張的要命呢!如果不是他,你隻怕就要讓濃煙嗆死了。」


    火災?珊卓打了個寒顫,無法決定自己死裏逃生是何感受。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但……為什麽她卻像失去了什麽非常重要的東西,她遺忘了什麽?失去記憶這麽令人苦惱?


    「她醒了?真是太好了。」一位妙齡女郎走了進來,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標準黑發藍眸的小美人。「終於大家可以鬆口氣。」


    「嗨,羅拉,這位是鞏珊卓。珊卓,這位是羅拉-洛克西小姐。你可能不記得了,我們受邀到那不勒斯來度假,就是洛克西家族的招待的。」


    珊卓伸手與對方握了握,「對不起,我似乎不記得見過你了。」


    「沒關係的,我能了解。」確拉笑笑,「換成我受了那虔大的驚嚇,也會一時轉不過來。每年我們家族都會招待一些有藝術潛力的年輕人,一方麵希望他們能在那不勒斯獲得靈感,一方麵也是提供新藝術家們尋找讚助人,鼓勵藝術成長。沒想到今年居然會發生這種意外,宅子老舊難免會發生這種問題,還請你不要見怪。」


    「是啊,羅拉小姐真是太客氣了。誰人不知洛克西家族對於藝術讚助方麵的貢獻,向來不遺餘力。」芭芭拉熱切的說:「這次珊卓也多虧了洛克西先生的救助,才能躲過一劫。」


    為什麽她什麽都不記得了?珊卓頭痛的閉上眼。


    「她不舒服是嗎?應該請醫生過來看看。」羅拉開心的問道。


    搖搖頭,珊卓勉強微笑,「不用麻煩了,隻是點小頭痛,不礙事的。」


    「頭痛也不可以小看。」羅拉站起來說:「我去請醫生過來,麻煩你陪著她一下了,芭芭拉。」


    「好的。」等到蕞拉離開後,芭芭拉才歎口氣說:「真好的人,他們一家人都像傳聞中那樣,既溫文儒雅傳訟多聞,又是多才多藝的人。擁有貴族血統,果真與眾不同。」


    「芭芭拉?」珊卓咬咬唇,柳眉微俄。


    「什麽?」


    「我有……忘掉什麽東西嗎?」珊卓摸著心口說:「我一直覺得自己好像把什麽東西丟在哪裏,有點不安的感覺。」


    「你的行李已經安全的移出來,不用擔心的。現在大夥兒都住在洛克西家族為我們安排的高級旅館內,原定度假的計畫也照舊。」芭芭拉說:「所有的事我都幫你打理好了,安心靜春吧。」


    「嗯。」珊卓暗罵自己是杞人憂天,「謝謝。」


    三天後。


    站在這楝燒得麵目灰黑的半毀建築物之前,珊卓那股若有所失的感受又出現了。這真是荒謬而又不合理的,她明明不屬於這地方,為什麽這個地方被燒掉,她卻難過得像是自己某個至親至愛的人離開她呢?


    「很可惜是嗎?」


    珊車轉頭看向身後的人,是羅拉一身粉藍站在不遠處,微笑看著她。「嗨,很高興你已經完全康複,還記得我吧?」


    「嗨,蘿拉小姐。謝謝你的關心,我也很高興能站在這兒,一切都多虧了你的哥哥洛克西先生。一直想親自道謝……不過好像沒機會。」珊已經從旁人口中聽了無數次,她是如何地被洛克西先生英勇救出來。


    「噢?這倒提醒了我。你的機會很快就來了,珊卓小姐,今晚洛克西家要舉行宴會,在我們另一個離此不遠的莊園。你願意賞光嗎?」


    「宴會?可是我——」


    「希望你不要拒絕,你的朋友們也都受邀了,這是專門為新興藝術家們所舉辦的。雖然現在你不過是藝術學院的學生,但是你可以在那邊見到很多前輩們喔!會很有趣的。交通問題你不用擔心,會有車子前去接你們的。」


    珊卓著再推拖就像是過分客氣了。她微微一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我會很樂意參加的,就怕我的服裝不太合適的。」


    羅拉親切的微笑,「這也一並交給我吧!」


    「那怎麽好……」


    朝她戲籠的一眨眼,「你不認為我們倆的身材滿近似的嗎?我保證會找到適合你的衣裳,相信我。」


    珊車真心地笑了,她無法拒絕這麽殷切的好意。賣拉見她不再拒絕,愉快地點點頭,然後轉頭看向那楝半價頹的大宅。「令人感到遺憾,不是嗎?它已經屹立不搖了幾百年,現在突然間就這麽毀了……唉。」


    既然羅拉重提起這話題,珊卓也關心的問道:「我希望這場大火你們沒什麽很大的損失。」


    蔓拉聳個肩,「損失是難免的。幸好這座祖宅裏頭存放的珍貴古物不多,大部分都移到新莊園去了。噢,對了,你大概會很高興知道你被煙熏昏的那個畫廊裏,所有的肖像畫都被救下來了。」


    珊卓連那畫廊內的印象都很模糊,不過她依然微笑說:「那太好了。」


    「今晚你如果還想研究那幾幅文藝複興期的肖像畫,我會順便帶你去看一下,說不定看見與火場相關的東西,你的記憶會回複也不一定。」


    這句話卻勾起珊卓心中莫名的疼痛,她掩蓋住那種感受,「那我更是半去看看不可。」


    「好,就說走了,我會派人在五點左右,到旅館去接你們。」


    * * *


    「哇!哇!」芭芭拉站在珊卓的身旁,不斷地對四周次香鬢影的景象,發出驚呼。「你看那邊那位,我沒看錯吧?那好像是最受矚目的印象派……哎呀,我看見我的偶像了,你瞧見沒有珊卓?就在那邊,我的天,我要暈倒了。」


    「你越來越誇張了。」珊不覺失笑。


    「哈,等你看見今晚的主角,你再看我會有什底反應。」芭芭拉捧住心口說:「他是全義大利最性感又最神秘的男人,沒想到我居然可以親眼見到他,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情。噢,我的天,如果他今天握住我的手,我萬一不小心暈倒怎麽辦?媽媽咪呀,我一定要喝點香檳鎮定一下才行。」


    趁著芭芭拉喝著香檳的同時,珊卓也打量了一下大慮。這的確是她見識過最盛大與豪華的宴會,簡直就像拍電影似的。對她這個道地的舞會生手來說,今天真是開了一次眼界呢!


    「你不喝嗎?我想你會需要的。」芭芭拉啜口酒說。


    「噢?為什麽?」


    「為什麽?」芭芭拉看她的眼光像是她哪裏有問題。「你就要見到洛克西家的天使本人,而你還在疑問自己為什麽會需要一杯酒?你等會見不是要向他致謝救了你一條小命嗎?」


    「你究竟在說什底?」珊好笑的看著地。


    芭芭拉張大嘴,「我在說雷卡-洛克西,那位把你從火場救出來的男人。他可是目前全義大利……不,全歐洲數一數二的黃金單身漢,許多女人眼中的偶像。你一點都不在乎嗎?」


    不知怎地,珊卓聽進耳中並不感到有什麽好興奮的,就好像她體內欣賞男人的因子已經淡化了,她心中早有藍圖。藍圖?她在胡思亂想什麽!珊卓斥責自己的想法,「我當然在乎了,別管我了,你去玩吧,我也會自己到處看看的。」


    芭芭拉活力充沛的下場跳舞,珊卓則安靜的坐到一旁,可能尚未從火災中恢複,她一直覺得自己並不怎麽想玩樂。


    「請問……我可以請你跳隻舞嗎?」一位帶著黑框邊眼鏡的男子,西裝革履,麵目清秀,褐眼閃爍地望著地。


    「我不怎麽會跳舞。」珊不忍斷然拒絕,隻好說。


    「沒關係,我會照顧你的。」他又說:「除非你打算讓我尷尬的自己單人獨舞在舞池內。」


    對他可憐兮兮的大眼,她實在忍不住笑了。「好吧,可是你的腳趾如果需要送醫急救,請千萬別提我的名字,我害怕自己被列入十大通緝名單上。」


    「人格保證。」他以十指交心,伸手給她。


    珊卓於是和這名後來自稱是羅夫的男子,共舞了一曲。接著又有好幾位男士的邀舞,出乎他想像之外的,自己連連跳了好幾曲,她那少見運動的雙腿此刻也不覺抗議起來。


    「我可以嗎?」當又一人上前打斷,伸手位舞時,珊卓已經腳疼得想投降了。


    「抱歉,我——」她迎上那人的雙眼,奇怪的事發生了。


    熟悉的感覺像潮水上湧,那是一種麻麻的、電電的、從腳底到頭頁都微微刺激的感受,就像手握在某樣通電的金屬體,而自己也被卷入微量電流的感受。


    沒有聽到她接下來的答案,他竟自作主張的握住她的手放在他肩上,大手滑到她的腰部,滑上背線,長腿優雅的跟上落了拍的節奏,埋自帶著她共舞起來。而這些過程中他沒有開口說半句話,但兩人間的視線也從未斷過,一直緊緊相才若。她應該為這種霸道的行為抗議,偏偏一碰上他那雙催眠似的綠眸,她的話全都卡在喉嚨裏頭了。


    他們配合的恰到好處,仿佛他們早已練習過千次萬次,默契或和諾度一點都不是問題。他沒有逾矩地吃她豆腐,但那雙綠眸放肆的掃視過她,卻毫不客氣。珊卓幾度移開視線,可是他總是輕輕一帶,轉個圈,她又不得不仰視他。


    為什麽她會對這人產生這麽特殊的感覺呢?震蕩在心潮的,究竟是什麽情愫?讓她既想逃又逃不開?


    他們像是舞過了永恒,直到他停腳時,珊才曉得樂曲已然停止。他沒有鬆開握緊的手,她也沒有想到要抽身而退。


    「啊,你們已經自己認識了,那我就不用介紹羅?」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羅拉,微笑的站在他們倆身旁。


    這一中斷,珊卓警覺到自己的處境,紅著臉她試若抽手離開。但這名男子卻握得緊緊地,毫不放手,讓珊卓生氣的剩他一眼。


    「我可以自己和珊卓小姐聊聊,羅拉。」男子低沉地說。


    「好吧,那我就不打攪你們了。」羅拉竟笑著拍拍珊卓的肩說:「等會兒,我再和你聊。好好玩!」然後便離開了。


    珊卓簡直不能理解,為什麽羅拉合適度放心把她交給這名粗魯又霸道的男人,她根本不認得這男人啊!她閉上嘴,憤怒的看回那男子,「請放開我的手,先生。」


    「如果我不放手呢?」他挑眉傲慢地說。


    掛上她最甜的微笑,「那我可是警告過你了。」她狠狠的提高那半寸高的鞋跟,往他精致的皮鞋上踩下,不忘補上一記腳跟扭動。


    他臉色微變,手指緩慢的釋放地的小手。「你毀了我的下半生。」


    「好極了。」她輕藐地拋下這句話,轉身要離開。


    「難道你已經把我忘了嗎?珊。」


    他這句輕語,讓她整個人背脊竄過頭意,她頓止……「你,為什麽這樣說?」


    「我一直在思念著你,想著你。」


    她的心,就像打過強心針似的,撲通地以全速快跑。「我又不認識你!」


    「你認識的。」他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跟我來。」


    絲毫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即使他給了珊卓可能也來不及反應,來不及說「不」。宛如王者一樣他跨大步朝舞池外走去,珊幾乎是被他拖著一起走,她必須用小快步才能跟得上他長健的腿。


    他打開一道隱藏在舞廳角落的門,並在珊卓臉上剛露出詫異之前,就把她拐進了門內,關上。


    她迅速的轉身,「你想做什麽?」和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單獨處在暗室,可不是珊卓的習慣。


    燈亮起,整間室內灑滿光明,他倚在門上,綠眸呈滿了盈盈笑意,「我想說個故事給你聽。」


    「我……我為什麽要聽你說故事?」


    也不管她聽或不聽,他開始說了。「從前,洛克西家族有個很美麗的傳說,那是在許久許久以前,或許要追溯到文藝複興時代,一位名喚作卡雷沙的伯爵與一位來自東方的美麗瓷娃娃的故事。他們相遇在伯爵遇刺身亡的四百年後,他需要幫助,勇敢又聰穎的女子帶著他共同回到過去,改正他們的命運。他以為自己終究要絕望,但有一天,她出現了……」不疾不徐地,他持續述說下去,直到故事的最後,「他們就因為煉金師的幹預,而無法廝守終身。」


    珊卓不知道自己哭了,直到她探手一摸臉頰,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麵了。「真是個可憐的故事。」


    他搖搖頭,「不,我不認為。」


    「可是他們分開了,這不是很殘忍嗎?」


    「但故事尚未結束啊,珊。」


    「你騙人,它明明結束了,它怎麽可能還有其它發展呢?」


    「它會有的。」


    激動地她衝到他麵前,「證明給我看,讓我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結局?」


    「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


    瞬間他已經掀住她的腰,並在她愕然張開嘴驚叫前,深深地覆住她的雙唇,熱烈的吻住她。他的舌刷過她的,吞噬她的每一寸濕熱蜜津。


    珊卓的眼前突然閃過許多活生生的畫麵,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景像,一幕幕地掠影飄過她心間,像朵瀕臨乾渴的沙漠之花,在這陣甘霖下緩緩的複蘇了。她被那些回憶中洋溢的愛與衝突、痛苦與心酸、甜蜜與幸福的每一分,灌得滿滿的。


    曾經失落的一切,現在全部回到她的腦海與心湖內。


    「珊。」他緊緊地抱著她,「是我啊!」


    但,這怎底可能?那些畫麵難道真的發生過?它不是她幻想出來的?難道她可能在過去與現代間來回?


    他捧住她的臉,「你不相信我?」


    珊渴望相信渴望得心都痛了。「你怎麽可能……你不可能……」


    「七世夫妻啊,珊。你說過了,如果有人能連著七世成為夫妻,那麽我與你又為什麽不能?我必須找到你,我等這一刻等了有多久,你無法想像。」


    看著他,她覺得自己瘋了,最快樂的一種瘋子。「你又做了移轉?」


    「故事中的男主角被單獨拋在他的世代,他就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他知道自己不論花費多少功夫,多少代價,他一定要找回屬於他的另一半。煉金師最後熬不過他的耐性,隻好答應以一種代價讓他重新再來過。」


    「什麽代價?」珊卓緊張地問。


    「姑且稱之為條件交換吧,曆經一番試驗與重重安排,費盡心思他終於如願以償地回來了。卻發現故事中的女主角因為傷心,所以把自己封閉起來,連回憶也不要了。」


    「不,不,誰說她不要的。」珊卓淚水泛猛成災的說:「她把它藏得很好,她打算用一輩子去珍惜,但如果天天去回憶它,她怕會被自己翻天覆地的思念給弄瘋的。」


    輕輕捷住她,他安撫著。「我知道,珊。」


    「我怎麽會曉得——你竟還能再回來呢?我又怎麽曉得自己會再還見你?」她忍不住埋怨著,「我的心好痛,你知道嗎?」


    為了化解她的怒火與怨氣,他隻好再度封住她的唇。兩人沉醉在熱吻中,久久不能自拔,當他終於停下時,珊已經完全忘了為何要生氣了,氣從何來了。


    「我有樣東西給你看。」


    他走上前拉下一幅布簾,露出底下所遮擋的畫。那鬢發、美麗的綠眸、剽悍的體格與霸道的習氣,依然不變。「這是你的畫像?」


    他搖搖頭,「卡雷沙-洛克西已經死了,很久很久以前。」


    「可是?」她瞠目看著他。


    「在你麵前的男人是雷卡-洛克西。」


    「雷卡——洛克西?」珊卓繞了一圈,終於懂了,「你把我從火場中——」


    「從哪兒結束,就從哪兒開始。」他笑著說:「我們一開始就是來自火的結合,自然也由這兒展開。」


    「全都是你想好了的?」


    「也做了。」他得意的笑。


    珊卓突然釋然一笑,「你知道嗎?」


    「什麽?」


    「以前女主角如果對男主角的愛有任何懷疑,現在她已經知道這男人八成愛她愛得一發不可收拾,萬劫不複了。」


    「噢。」


    「沒錯。」她自信滿滿地往下講,「而且連故事的結局,我也知道了。」


    「你知道?」他挑高眉頭,愉快又挑釁地問道。


    珊卓走上前,腳尖墊起,伸高一手攬住他的頸於說:「難道你還有懷疑嗎?」


    「不敢。」他樂意順從地讓她拉下頭。


    兩人的唇在半空中相遇,然後密不可分的深深吻住彼此,再也不願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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