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盈僵硬地抬起低垂的腦袋,她記著盛俞說過不要她老拿腦袋頂與他說話。她迎上他的注視:“陛下,我……臣妾太愚笨,您能不能告訴下臣妾,該如何……侍君。”


    薛盈說完,臉已紅透。


    盛俞被勾起了興致:“在君側,知君憂喜,與君享共,是朕所希望的侍君。”


    薛盈怔怔望住盛俞:“臣妾明白了,臣妾會努力做到。”


    盛俞道:“以後為朕準備好了晚膳就提前告訴朕,今日朕已吃過了。”他吩咐宮人把飯菜熱一遍再端上來。


    薛盈道:“今日臣妾得見弟弟,又知他受陛下欽點入仕,此隆恩臣妾銘感五內。陛下,實乃明君。”


    盛俞笑問:“怎麽扯上明君了。”


    “臣妾不才,難猜帝心,隻明白今日陛下借著秦王之口冊封了子成,他是臣妾的弟弟,一舉一動也都關係著臣妾。陛下此舉既是冊封了他,又免去了群臣看待臣妾的眼光,不會讓人覺得子成的官職是因為臣妾。妾心內,陛下聰睿,足智多謀,聖明實賦。”就是,她也有點怕君。


    “把最後一句話再說一遍。”


    薛盈一愣,在盛俞的目光裏隻能複述了一遍。他漸漸笑起,凝望她的目光灼灼如火。薛盈臉頰滾燙,偏過頭的安靜裏,白湘與雲姑閔三實在太識趣,領了各角侍立的宮人離殿。


    盛俞一把將薛盈拉入了懷裏。


    他垂眸笑望她,懷裏的人心跳劇烈,隔著胸前的那兩團溫軟他都能感知到那份跳動。她雙頰緋紅,瞳孔裏恍若氳著一剪水,是美人惹人憐,慌亂欲避的一雙桃花眼裏也是媚骨相思纏。


    盛俞輕聲,宛若嗬護:“那你,如何回饋朕的這份心意?”


    薛盈顫問:“陛下想如何,臣妾……都聽陛下的。”


    “親朕一下。”


    薛盈僵住,在皇帝等候的眼神裏隻能踮起腳尖。她心跳得快要破出胸膛了,猛地閉上眼睛,湊到盛俞臉頰落了個吻。


    想退的一瞬間,他已捧住了她的臉,帶著男性濃烈的氣息,強勢的舌直驅而入,令她僵硬的身體癱軟在了他結實的臂彎裏。


    許久,盛俞放開的動作戀戀不舍,薛盈迷亂的目光裏,清晰地瞧見盛俞眼中那份男性的渴望。


    她心惴惴,盛俞含住了她的耳:“今夜敢侍君麽。”


    耳垂被輕咬的觸感原來竟可以麻木她全身,她連骨頭都軟得想化成一灘水躺下,可是她……不敢啊!


    他的等待裏,薛盈急得欲哭,說了真心話:“臣妾,不知道……”


    盛俞的手掌落在她鬢發上,他失笑,吻上她額間眉心後退坐到扶手椅上:“讓人進來擺膳,朕陪你吃一點回建章宮看折子。”


    他沒留宿,他給了她第二日請安時可以向太後解釋的理由,他又護了她一回。


    ……


    盛俞下旨為慶王府翻案一事落定,恢複了薛盈外祖父的爵位官職,外祖父一家也正從邊關領旨回京。而長京近日流傳最廣的,都是當朝貴妃的母親自請和離這件事。


    在長京這個男權國家,女子幾乎沒人提和離的,而溫氏自那日後便搬出了紹恩侯府,住進了盛俞賜給薛子成的薛府。


    這事兒流傳廣,往前恭維薛元躬是貴妃親父的官員眨眼都已在背地裏笑話起來。薛元躬掛不住臉麵,這日早朝散後,他打點了關係得以追上閔三的腳步。


    閔三在建章宮內朝盛俞稟報:“陛下,紹恩候想麵聖,跪在了殿門外,陛下看是請他回去還是準他麵聖?”


    “帶他過來。”


    薛元躬入殿恭敬行著大禮,盛俞擱下手中的奏折:“紹恩候免禮。”


    “陛下,臣……”


    “紹恩候何事求見朕?”


    薛元躬苦著臉:“陛下,臣苦於無處排憂,鬥膽來請陛下解惑。臣的夫人要與臣和離,臣與她多年夫妻情分,又孕育出一雙好兒女……”


    “你夫人?”盛俞打斷,“是你府中的柳夫人還是貴妃的母親?”


    “當然是貴妃娘娘的母親,您親封的正二品誥命夫人!”薛元躬發著誓,“柳氏隻是臣的妾室,貴妃娘娘生母才是臣的原配發妻呐!”


    “唔。”盛俞道,“朕憶起來了,前些日子齊山郡主的確來請朕給她批了字,原來是為這般。”他裝作毫不知情,感歎,“既然是貴妃生母要與你和離,紹恩候,貴妃初入宮,思家心切,你便先答應齊山郡主,免教貴妃心緒鬱結。”


    薛元躬啞然:“陛下……”


    盛俞淡笑,忽問:“說到你府上,朕怎麽記得,你與朱寧伯府訂了親,要把女兒嫁給朱寧伯的大公子?”盛俞說完望向薛元躬,隻見他肩背一顫。他還是一麵銅鏡時便為薛盈心疼,舍不得她哭得那樣肝顫寸斷。他早就想尋個理由為薛盈出氣,今日算是薛元躬自己撞上了刀口。


    隻是薛元躬在否認:“臣沒有呐。”


    “怎麽沒有,你是要說朕堂堂一國之君,腦子不好使?”


    “臣不敢!”大殿之下,薛元躬惶恐地跪了下去,他納悶,把薛盈許給朱寧伯府那件事除了府上知曉外,他在薛盈被冊封後便與朱寧伯相約此事不再提起,免教兩家惹了什麽禍。可皇帝是怎麽知曉的?


    盛俞笑問:“那你說,是你府上哪個女兒要許配?念著貴妃的麵子,朕也好給她賜一份嫁妝。”


    “陛下……”迎著盛俞凝威含笑的一雙眼,薛元躬惶恐地垂下頭,坦白是薛盈嗎?皇帝若是知道他曾想把薛盈許配給那種惹了花柳病的男人,恐怕會即刻讓他掉腦袋吧!薛元躬抬起頭笑開,“回陛下,是臣的二女兒,薛淑。”


    盛俞含笑點頭:“甚好,那你回去準備婚事,朕也會賜她一副嫁妝。”


    “……哎!”薛元躬應下,盛俞便低頭批閱奏折。半晌,盛俞抬起頭,詫異地望著殿中仍行著跪禮的薛元躬,“紹恩候怎麽還跪著,趕緊去準備婚事啊。”


    “是,陛下。”薛元躬隻能灰溜溜離開了宮殿。


    第9章


    這事還未傳到披香宮,便已先傳進了朔陽宮。


    許太後詫異地問身邊的宋嬤:“陛下怎麽這般惦記紹恩侯府的事?”


    宋嬤道:“陛下畢竟剛剛納了薛貴妃為妃,一時愛屋及烏也無可厚非,隻是……”


    隻是這朱寧伯府的大公子並不是什麽好人家。薛盈也一直沒有真正侍寢過。


    許太後麵色凝重,憂慮的是後頭這層關係。她沉聲道:“去把披香宮的掌事宮女叫過來。”


    白湘入殿時正見許太後滿臉凝重。


    許太後問:“貴妃與陛下都不說實話,哀家看是有事存心瞞著哀家。哀家要你如實坦白,貴妃是否待陛下有異心?”


    白湘惶恐:“太後,貴妃娘娘待陛下絕無異心。娘娘這幾日常為陛下飲食著想,每日都會問及奴婢陛下在忙什麽,她怎會對陛下有異心。請太後明鑒。”


    “那你告訴哀家,陛下……”許太後望了眼四下,等宋嬤把宮人都屏退後才道,“陛下於男女房.事上,是不是,不通。”


    白湘漲紅臉,埋頭道:“奴婢不知。”


    “你如實把你看到的都告訴哀家。”


    白湘是皇帝的心腹,知曉這利害關係,隻能道:“陛下與薛貴妃入寢殿會屏退奴婢們,但陛下憐惜貴妃,不會是……不通。”


    許太後頭疼,見在白湘這裏問不出話,隻能擺了擺手。


    忽有宮人稟報道恭親王來請安,許太後忙將盛秀喚入寢殿說了此事。


    盛秀詫異:“薛貴妃容姿出眾,又是皇兄欽點的人,兩人怎會……”


    “這正是母後不解的地方。”許太後望著盛秀,有些茫然。盛俞這個兒子因為沉睡多年,而她那些年裏隻是傀儡,並無實權,並不能時刻照料在盛俞身邊,母子二人之間的感情其實不如跟盛秀親厚。她無法像問盛秀那般親密地詢問盛俞是為什麽。她憂愁著,“難不成,你皇兄身子沒好全……不舉?”


    盛秀臉色凝重:“皇兄身為一國之君,此事不容小覷,兒臣提議,讓太醫給皇兄再把把脈。”


    許太後應下,當即便派人去請了平安脈,太醫須臾便回宮來稟,皇帝脈象平滑,陽氣十足,並無不妥。


    許太後費解:“哀家給你皇兄安排的侍寢女官也沒能近得了他身,你說,這事兒怎麽這般奇怪?”


    盛秀沉思片刻:“如今皇兄剛登基,四皇叔雖薨,卻仍有部分勢力在朝中作祟。母後別擔心,既然皇兄是一國之君,理應再添後宮,為我周朝綿延子嗣。”


    *


    明月之夜,黛色正濃。


    披香宮。


    薛盈將雲姑采的桂花放入香囊,掛去了床頭,想伴著這好聞的桂花香入睡。


    白湘在旁笑誇她心思玲瓏,隻字未提朔陽宮的事情。她是盛俞的心腹,從朔陽宮離開後便去了建章宮稟報。


    薛盈回頭笑問:“白湘,你知陛下可喜歡桂花的香氣?”


    白湘還未曾回答,寢殿內已走入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影。


    薛盈忙要行禮,卻憶起盛俞說過不要她在披香宮裏跟他行禮。她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望向盛俞,他唇邊凝著笑,徑直坐在了茶桌旁。


    “盈盈喜歡,朕便喜歡。”


    “陛下……這是女子俗物,若您不喜歡,臣妾就把它摘了。”


    盛俞隻問:“今日貴妃都在忙些什麽。”


    “臣妾在書房看了陛下賞賜的那些書。”


    盛俞勾起唇角:“今日你父親為齊山郡主與他和離之事來求朕,朕安撫了他,並給他賜了一樁婚事。”


    “一樁婚事?”薛盈詫異,這事她還並不知情。


    “朕聽聞紹恩侯府與朱寧伯府要結親,紹恩候說是府中的二小姐……”


    薛盈嚇了一跳,不是薛淑,而是她呀!可是薛元躬一定不敢說是要把她打發去朱寧伯府,自然隻能把薛淑推出來!薛盈忽然覺得心內好不暢快,她一向心善,卻在這事上竟覺得這是薛淑與薛元躬的因果報應。


    “陛下……”


    “朕還賜給你這妹妹一套嫁妝。”


    “什麽嫁妝?”


    “一副上好的鐵鐮斧鋤。”


    “陛下?”薛盈愕然。


    盛俞笑:“周朝各行各業偏頗巨大,更別提收支平衡,朕已下旨讓朱寧伯府的大公子婚後去常州開荒耕地,你府中那二妹出嫁後自然得一同跟去,怎麽少得了一副好鋤。”


    朱寧伯府,婚事,常州,薛淑。還有此刻燈下,盛俞深邃的眼眸裏那份睿智了然。


    薛盈心底裏因為報仇而滋生的舒坦一閃即逝,她不明白,這一切是盛俞誤打誤撞,還是他早就知道她才是原本要嫁去朱寧伯府的人?


    盛俞起身,正朝她走來。


    薛盈忽然惶恐地跪了下去:“臣妾有罪。”


    盛俞停下腳步:“何罪。”


    “臣妾……臣妾原本才是要嫁去朱寧伯府的人。”


    一陣安靜,盛俞抬手示意殿內的宮人回避。他伸手拉起薛盈。


    她太嬌弱,在惴惴不安裏沒有站穩,跌在了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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