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甚少有梨樹,江媛在一處宮苑發現幾株梨樹,忙小跑著回宮來稟報給薛盈。


    薛盈剛剛吃過安胎藥,她眼下已是接近六個月的身孕,腹部隆起日益,聽聞江媛的話問:“你如何得知我喜歡梨花。”


    “娘娘忘記了,迎春宴會上那位吳夫人提到了一回,奴婢就記下了。”


    薛盈這才憶起,失笑:“如今我常常嗜睡,倒是忘了許多事。”


    白湘笑:“皇後娘娘要去瞧瞧麽,您也好幾日未走動了。”


    薛盈點頭:“那便去瞧瞧吧。”


    江媛安排轎輦,薛盈製止,自己走了過去。


    梨花開在一片略偏遠的宮殿,未近樹下,便聞清香。


    薛盈很喜歡梨花,卻從不曾提起。因為封恒曾經得知,曾說今後會為她種滿梨樹。那時薛盈將此事當成了秘密,從那後再也沒有提及過自己喜歡梨花。


    她在樹下坐了許久,微風吹時,有細小的花瓣拂滿她衣裙。


    盛俞在長秋宮不見薛盈,來時便瞧見這樣一幅景致。他促足在宮門前,眼前的女子年輕溫柔,玉肌花容與紛紛梨花之下是美人驚鴻。她倚在椅上,手臂托著腹部,慵懶地沐浴在陽光與花瓣下,就這般閑閑地閉上眼睛。


    盛俞放緩腳步走上前,在薛盈身後覆住了她的眉眼。他偏頭示意白湘。


    白湘愣了片刻,忙笑道:“皇後娘娘,你猜猜是誰?”


    薛盈翹起紅唇:“江媛,小心挨打。”


    “娘娘,不對。”


    薛盈不再猜,隻笑。


    盛俞這才略有失望地歎道:“是朕。”


    “我知道是陛下,我閉上眼時,遠遠便聞到你身上的龍涎香。”她是故意逗他的。


    盛俞這才朗笑出聲,低頭瞧她隆起的肚子,憐愛地撫.摸著道:“乖孩兒,今日可有想父皇。”


    薛盈莞爾。


    盛俞微微失神,喜歡薛盈此刻低眉含笑的模樣,溫婉嫻靜,雙眸剪水。


    他摟著她:“此處風大了,你怎來這般偏遠的地方。”


    “這裏難得看到梨花開。”


    “你喜歡梨花?怎未曾聽你提過此事。”盛俞回想,是了,薛盈好像在孩提時經常拿著梨花做香包,及笄後才未再做過。他道,“朕記起來了,你喜歡梨花香囊。”


    “陛下怎知我喜歡?”薛盈心內嚇了一跳,香囊?還這般詳細!


    “朕……”盛俞淡然自若,“應是聽雲姑提過一回吧,記不得了。”他編起謊話來神態如常。


    薛盈半信半疑,盛俞攙扶她:“走,回宮,今日想吃什麽?”


    “都可。”


    薛盈每日就在這般寧靜的時光裏安然度過,她雖晉升為皇後,孕期這段時日卻不曾忙碌,將宮中一切事務都交由司宮台打理。


    她自孕後十分喜歡食酸,一連著吃酸梅到盛夏。新的酸梅成熟時,盛俞命人快馬加鞭從梅孚城運送過來。四傑上次難得集聚在京,在望江樓上瞧見快馬飛塵,便作下一首《酸梅美人賦》。薛盈聽白湘說來,當成笑料笑了好幾日。


    時光倏然而過,到今日薛盈的胎已八個多月,她腹部高高隆起,太醫每日來請脈,隻道胎兒發育得十分健康。


    太醫叮囑薛盈不要常靜坐,她便偶爾會在院中由白湘攙扶著走動。


    宮中有一處早蓮開得正盛,薛盈命人尋到最早的一株蓮蓬,剝了蓮子給盛俞送去。


    她坐著轎輦,又走了段路,親自送到勤政殿時將盛俞驚了一跳。


    “你怎自己過來,你派人傳話給朕便好。”盛俞大步上前握住薛盈的手。


    她抬眸淺笑:“你不是愛吃蓮子麽,我來給你送新鮮的蓮子了。”


    “這些讓宮人送來便是,若傷了你怎麽辦。”


    “你怎麽不說傷著胎兒。”


    盛俞凝笑看她:“這小兒哪有你要緊。”他褐色的眸底深處氳著一輪月,一汪情深。


    殿上閔三與白湘噗嗤一笑。


    薛盈見盛俞一直盯著自己瞧,忙用手半遮著臉:“我……這臉浮腫了許多,雙眼皮都腫成內雙了,眼也變小了。”她托著肚子的手移向腰際,哪還有腰。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有些委屈地噘嘴,“我,憔悴矣。”


    自古女子皆愛美,薛盈一時有些愁眉不展。盛俞看在眼裏,隻覺得她此刻像個稚子般憨萌。


    “你在我眼裏是最好看。”


    “陛下——”殿外忽然傳來請安聲,將這份溫馨打斷。


    閔三宣人入殿,是薛子成。


    薛子成入內朝二人請安,目光落在薛盈腹部,不由慈愛笑起。


    盛俞道:“子成有何事。”


    薛子成瞧了一眼薛盈,麵上之意略有不便。


    “無妨,你直言。”


    “陛下,此事……不如臣單獨稟報。”


    薛盈鬆開盛俞的手:“那我回宮去吧。”


    “不礙事。”盛俞拉住了薛盈,“等朕片刻,朕稍後便親自送你回長秋宮。”他示意薛子成說下去。


    薛子成遲疑一瞬,隻能道:“東朝暗探來報,請陛下過目。”他沒有當著薛盈的麵直言,呈上了一份匣盒裝入的奏報。


    盛俞看完,眸色大喜。他抑製不住唇邊的喜悅,“此事還有誰人知曉?”


    “衛修茂與胡馭廣知道,臣方才持奏報來時,在紫雲梯撞見了司農少卿吳炳權,匣盒落地,被他拾到,但他自是不敢看的。”


    盛俞頷首,笑道:“那便無事。子成留在建章宮,陪你姐姐一起用午膳吧。”


    薛子成遵旨。


    建章宮內,三人正當用膳時有臣子覲見,盛俞便臨時回了趟勤政殿與大臣議政。


    薛盈朝薛子成問道:“你方才與陛下所言何事。”她一向不過問政務,但既然盛俞的表情是喜事,她便隨口這樣一問。


    “朝中機密,恕弟弟不能告訴姐姐你了。”薛子成笑,“娘給我寄了信,給你寄的信也快到了吧,你宮中的信鴿這兩天可有收到?”


    薛盈明白這是薛子成岔開了話題,她便未再提這事。


    第二日裏,許太後身邊的宋嬤忽然來長秋宮,要請薛盈明日裏前去歸寧寺為周朝與盛俞祈福。


    薛盈微有詫異,白湘請示宋嬤道:“這是太後的旨意麽,皇後娘娘正值緊要關頭,怕不能遠行……”


    “歸寧寺離宮不過一個時辰不到,馬車駛得穩妥些,並無大礙。”宋嬤道,“太後說,從前他懷陛下與恭親王時也曾在臨盆前夕隨先帝奔勞。此次是方丈大師親測,要我周朝皇室親眷與命婦齊心拜佛,才能求得庚辰日的開光金佛。”


    自去歲歲末裏許太後禮佛後,便常與歸寧寺主持多次舉辦法會。聽宋嬤說來,許太後這次應是極其看重這場法會才邀請她也前去。


    薛盈道:“明日本宮會準時隨行,宋嬤回去照顧好母後吧。”


    宋嬤俯首離開。白湘與江媛有些擔心,江媛道:“娘娘眼見就要足九個月,不妨等生下小皇子後再去祈福,讓陛下去告訴太後一聲,太後不會怪罪的。”


    薛盈搖頭。她雖成為皇後,身懷龍裔,但許太後對她的親近還是沒有對魏錦嵐深。薛盈不欲盛俞為難,吩咐道:“明日在我身邊多派護衛隨行,安排兩名太醫隨行便可。”


    夜裏盛俞得知,並不放心薛盈前去。薛盈不想他與許太後之間生出隔閡,笑道:“我就去兩三個時辰便回來,你不必擔心。”


    盛俞沒有勸動她,隻能嚴加命令隊伍要護龍裔與皇後周全。


    ……


    翌日。


    已修葺擴建為皇家寺院的歸寧寺佛光森嚴,處處雕塑絕妙。薛盈隨許太後步入寺中,參天古樹下香火盛興。魏錦嵐與眾位公主王妃緊隨在她與許太後身後,薛盈此行不便在佛前下跪,便燃香作揖,由方丈領去一間禪房向佛。


    說是向佛,實則也是留她歇息。


    江媛瞧著佛前燃燒的香,請示薛盈:“娘娘,您聞著舒服麽,若是不習慣咱們可以去後院看看。”


    薛盈點頭:“我聞著胸間憋悶,這香不能斷火,還是由我出去吧。”


    宮人們忙擁簇她去了後院。


    薛盈立在古樹樹蔭下,能見眾位命婦與品階低下的女眷們一路跪在了院中,隨殿內許太後與宗親們祈福。


    她透過灼灼烈日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應是大舅母王氏。順著視線,薛盈竟也瞧見了薛淑跪在人群中。


    她有些詫異,淡聲問:“吳夫人為何會在此處。”


    江媛道:“娘娘容奴婢去打聽一下。”


    江媛跑出須臾便歸來道:“皇後娘娘,是那司農少卿重病纏身,留京休養,不便赴任常州,故而此次才請到了吳夫人。”


    薛盈未再作聲,她再待了些時辰,殿內眾人已頌完經,許太後入殿隨主持去開金佛,眾女眷們得了片刻休息。


    薛盈欲回內院,身後忽有人喚她:“皇後娘娘。”


    這聲音是大舅母,薛盈含笑回身。


    王氏領著女兒溫知宛朝薛盈行禮:“妾身拜見皇後娘娘。”


    “大舅母不必多禮。”


    王氏目中慈愛,瞧著她隆起的腹部道:“難為娘娘今日前來,娘娘可還撐得住?”


    薛盈剛欲回答便瞧見王氏身後那道身影。


    薛淑步態閑恣地行到她們這處,朝薛盈施禮:“妾身拜見皇後娘娘。”


    薛盈不欲置會,朝王氏道:“大舅母隨本宮入內院歇息片刻吧。”


    王氏應諾,上前小心護著薛盈。


    “皇後娘娘,妾身有個消息想告訴您。”薛淑再次喚住薛盈,但薛盈並未回身,她遂加重笑意,“您不聽可是會後悔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作者太忙沒有更新,在評論區請假了,會抽個時間補回來~


    第47章


    薛盈甚覺好笑, 她回身。


    “本宮對吳夫人所言並無興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閨房裏的銅鏡成精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獨我南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獨我南行並收藏我閨房裏的銅鏡成精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