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時期,他對這位長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樣的女子,充滿了向往。她性格溫柔,楚楚動人,琴棋書畫樣樣皆通。


    於是,他認定了她,把她視為心中的白月光,以為從此以後再也找不到這樣出色的女子。


    哪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他心裏的白月光已經白璧有瑕,而他認定的小賤|貨卻三番兩次救了他。


    是的,花蠻兒。


    厲慕寒心裏默念著這個名字,漫步月光下,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思索著關於這個女人的一切。


    她倔強,冷傲,就像他一樣。


    她臨危不懼,泰山崩於前也安之若素,就像他一樣。


    她足智多謀,運籌帷幄,錦鄉山河,仿佛都藏於她的錦心一般,就像他一樣。


    ……


    他曾經以為他所要的出色女人就是具有傾城之姿,琴棋書畫樣樣皆通。


    到了此時此刻,他才明白,他內心所渴望要的出色女人,出色之處是在哪裏。


    他喜歡她的足智多謀,勝於她的琴棋書畫;他喜歡她的果敢倔強,勝於她的傾城美貌……


    隻有她,堪配與他攜手,不負這錦繡天下。


    可是,該死的,為什麽她就不能服軟一些?


    為什麽她就非要惹他生氣?


    為什麽她就不能夠在自己麵前小女人一點?


    為什麽她寧願不要這一起打下來的天下,寧願拋棄榮華富貴遠離他?


    難道他就這麽讓她討厭麽?


    厲慕寒是易怒的,想到後來,早已忘了柔腸百結,任憑怒火燃燒著自己。


    這一|夜,厲慕寒失眠了。


    為了一個曾經任他打罵的女人失眠了。


    然而,翌日,厲慕寒依舊準時出現在了金鑾殿上。


    所有登基典禮的程序都是夏子愷監督著禮部尚書去上下張羅的,文武大臣的忠誠認定也由他去搞定,韓楓等人則負責安定軍隊裏的人馬,保衛京城安全。


    登基典禮上,厲慕寒將國名正式更名為“蠻夷”,將京城更名為“夷都”,定都於此。國號則為“昭慶”,是年則為“昭慶元年”。


    接著厲慕寒又頒下聖旨,告諭天下服兵役滿五年者,皆可退伍回家與親人團聚。三年以上,五年以下,準假回家半個月。三年免賦稅,五年稅減半。兌現當日的承諾。


    這一聖旨頒下,天下歡騰,都說厲慕寒是言出必行的好皇帝。


    至於論功行賞,倒也簡單。


    首先花澤昊交出太子印綬,封為“逍遙王”,賜逍遙王府。花裘不願升官,隻願成為花澤昊身邊的小將軍,負責保護小王爺的安全。


    厲慕寒知道花裘依舊忌憚於他,心裏雖有些不悅,卻也隨了他。


    花豹依舊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不過卻讓他帶兵駐守邊關,西去駐守蠻夷與薩國邊境。這麽一來,就削弱了逍遙王花澤昊的勢力。


    花豹明白,這是對他的忌憚,卻也同樣選擇了不語。


    韓楓本來就是侯爺,但他十分不稀罕。於是厲慕寒投其所好,封了他為鏢騎大將軍,負責統領禁|衛軍以及京城兵馬,守護夷都安危。


    夏子愷由楚湘王晉為“湘王”,已是世襲親王爵。並且當眾賜了黃袍馬褂,擁有一次免死金牌。


    施以柔帶著親爹施洪昌上殿謝罪。


    施洪昌在厲慕寒麵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痛訴自己昨天是喝醉了,醉得一塌糊塗,跪求厲慕寒原諒。


    施以柔也哭道:“請聖上原諒爹爹,爹爹和臣妾一樣,當日也是被厲栩慶所逼,身不由己。請聖上明裁。爹爹願意繼續為聖上貢獻心力,為聖上排憂解難。”


    “是的,皇上啊,如果能夠原諒老夫,老夫願意自斷一指,以表誠意。懇請皇上準許老臣官複原職,繼續為朝廷賣力。”


    說著,施洪昌果真取出一柄小刀,將手掌擱於地麵,果斷地揮刀切下一根小指。


    他情不自禁發出一聲慘叫,手指鮮血如注。


    眾人都大吃一驚。


    “爹爹——”施以柔跪上前去,扶住施洪昌的手,哭得更加悲慟了。


    厲慕寒眉頭一皺,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就留下來,繼續當你的丞相吧。”


    夏子愷素知施洪昌的為人,故而連忙奏道:“啟稟聖上,施洪昌官複原職也可,不過這右丞相一職,必須由傅文淵擔任,請聖上明鑒。”


    厲慕寒瞥了夏子愷一眼,對於他為何這麽做心知肚明。於是,答允了:“準奏!”


    施洪昌心裏暗暗記恨夏子愷,表麵卻不動聲色,隻是蒼白著臉,抱著受傷的手,磕頭謝恩。


    接下來的封賞就到了眾位將軍,每個人都官升三|級,並賞賜了許多東西。


    到了最末,厲慕寒宣布退朝,並於今夜起,宮中狂歡宴客三天,由夏子愷和朝楓負責主持後,就站起來,打算下朝了。


    這時,施洪昌卻急忙竄出來啟奏:“微臣鬥膽,一事提醒聖上,既然已經登基,這皇後之位亦不宜懸空,是否該封柔兒為……”


    “哼——”厲慕寒冰眸如刀陡然劈向施洪昌,嘴角抽出一抹冷笑,冷哼一下,施洪昌立即噤若寒蟬。


    “幾時封後,不必愛卿提醒,朕自有主張!”言畢,他就下朝而去。


    施以柔凝視著厲慕寒的背影,瞬間忘了哭泣,可是心底卻在狠狠抽疼,麵子已既盡失。她陡然恨起爹爹,不該當著她的命去提請這件事情。這讓她情何以堪?


    到了晚上,徹夜歡宴,可是厲慕寒沒有參加多久,就回寢殿休息了。


    因為他發現,無論四周圍多麽熱鬧,他的心似乎都缺了一角,空落落的。他急於,急於去填補這塊空缺。


    所以,厲慕寒睡到了下半夜,驀然醒來時,就再也睡不著了。


    他幻想著花蠻兒在棲霞山運籌帷幄的樣子,想著想著,就連帶著想起她曾經在棲霞山上拚死把他從地獄裏撈回來的情景。他為她吸過毒,為她輸過血……想著想著,漸漸的,他不淡定了。


    他陡然坐了起來,穿戴好,然後步出霜雲殿,去取了一匹馬,連夜飛奔出夷都,向棲霞山的方向狂奔……


    第53章 一紙休夫


    巍峨棲霞,翠巒疊嶂。煙鎖重山,霞光萬丈。再多的血腥,再多的殺|戮,都掩飾不住這座青山的淒美。美麗的峽穀繁花錦簇,高高的峰巒煙霧繚繞。


    在雲煙與霧靄的掩映下,一座座茅草屋錯落有致,簡陋而清幽得宛若神仙居所。


    這裏,就是花蠻兒命人所建的臨時住所。當戰爭結束,蠻夷的老弱婦孺愛上了棲霞山的美景,舍不下開懇的稻田、菜園和果樹時,這裏就形成了一個小村落。


    花蠻兒在蠻夷老百姓的請求下,在山腰立了塊石碑,提筆揮毫,因地命名為“棲霞村”。


    棲霞村漸漸熱鬧起來,特別是在戰爭結束後,孩子和婦女臉上洋溢的笑容,比天邊的晚霞更加紅豔。


    花蠻兒原本想要浪跡江湖,可是,心裏放不下藏身於棲霞山的老弱婦孺,就想回來看一看,再行出遊。


    可是,沒有想到,一回來,她就被這兒快樂的氛圍感染了。老百姓對於困境的韌性和對生活的創造力與智慧實在不容小覷。看著這兒一派安居樂業,蓬勃向上的場景,花蠻兒知道沒有什麽放心不下的了。


    隻是,花豹的夫人馬蘭馨,花裘的夫人史翠芽熱情挽留,花蠻兒就決定多待幾天再做決定。


    也是在今天,那塊山腰間的“棲霞村”石碑方落成,馬蘭馨和史翠芽就雙雙接到了夫君的飛鴿傳書。


    信裏,花豹說被封為兵馬大元帥,要駐守薩國邊境,讓夫人馬蘭馨收拾收李,帶著孩子同他一起去駐守邊關。此去經年,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回歸。


    花裘也說他被封為“車騎將軍”,將軍府與逍遙王府隔鄰,方便保護和照顧逍遙王花澤昊,讓史翠芽帶著孩子一起去夷都同住。


    花蠻兒笑道:“這下好了,你們都能跟夫君團聚。大家各得其所,也就沒有我花蠻兒什麽事了。明日|你們出發,我也出發,從此真正浪跡江湖了。”


    馬蘭馨勸道:“公主就不想要回到夷王身邊麽?如今,他已經登基,你若是回到他身邊,也可以封為妃子,總比在外麵流浪得好。”


    “是啊,公主,你就再想想吧。身為一個女子,在外麵流浪,怎麽能比守在一個男人身邊強呢?夫君再怎麽不好,關鍵時刻,還是會護著你的。”史翠芽也跟著勸。


    花蠻兒淒然一笑,也不辯駁什麽,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翌日,送別了馬蘭馨、史蘭芽以及孩子們,花蠻兒幽幽長歎,嘴角勾勒著淡淡的微笑,閑步漫行於林間小道。她準備回小茅屋收拾包袱,也離開這裏,下山遊曆千山萬水,拋開煩惱,逍遙一回。


    驀然,她的視線被某處勾住了。她抬眸,細眯著鳳目瞅了半天,立刻施展輕功往上一躍,輕鬆地立於一處懸崖峭璧突出的大石板上。


    眼前,紫藤繚亂,藤上結著小小的紫白色花朵。


    她走上前,發現紫藤已經撩開了一處,透過這個空隙,赫然可見一個小山洞。


    這裏,就是當日厲慕寒中了毒箭之後,她與厲慕寒的藏身之處。她記得當時,她拚了命的救他,要告訴他身世之謎。後來,她暈了過去,是厲慕寒反過來為她輸血,救了她。


    這麽說來,這是她與厲慕寒感覺最親近的一次了。


    甚至因為這樣,她現在的體內正流淌著厲慕寒的血液。這是多麽奇妙的認知。


    因為這個認知,絕決離去的磐石般的心刹那柔化了許多許多,眼角不知不覺潮潤了,桃花眼迷迭出幾分柔媚。


    也許以後,將永遠不會再回到棲霞山了,那麽,就在離去之前,進去看看也好。


    花蠻兒想定,弓著身子,往前走了幾步,正要闖進去時,驀然她僵滯了。


    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赫然映入眼簾。寬寬的肩膀,精瘦的狼腰,直直的大長腿,全身上下散發著冷冽而魅|惑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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