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無表情的厲慕寒,並未正麵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淡淡道了聲“告辭”,隨後就往外走。韓楓也作了揖,就要往外走。


    “站住!”花蠻兒輕輕喝止。


    “怎麽?”韓楓頓住腳步,奇怪的回頭看花蠻兒。


    厲慕寒也停下腳步,側身淡漠地回睨。


    花蠻兒走到韓楓麵前道:“你不能去!剛才伊娃在婚禮上似乎因為想起你們婚禮上發生的慘劇而精神大亂,似乎又有舊病複發的征兆。你留下來照顧她吧。這是你的責任。玄都的事情,我們會處理的。”


    “可是——”


    韓楓正要反對,卻被厲慕寒截住話頭道:“公主說得對,你留下!韓楓,你傷害了公主,她因你而精神大亂,你有必要留下來照顧她,直至她痊愈。玄都之事,朕去自然綽綽有餘,更何況,還有公主殿下!”


    韓楓略微沉吟,無奈歎息:“好,我留下就是。請陛下和公主殿下多加小心!玄越人怨氣深重,暗殺蠻夷官員之事頻發,你們一定要多加留心!”


    “好!放心吧!”花蠻兒答完,就匆匆往外走,也不等厲慕寒,也不再瞅誰一眼。


    她的心裏,現在盛滿了對花澤昊的擔憂。


    花澤昊才是一個十一歲大的少年,他這一生,過早經曆了種種坎坷,她不敢想象他被那個叫什麽蕭睿的惡魔刑求會是什麽樣殘酷的畫麵。


    她的心被揪得疼疼的,閉上眼不去想,但腳步就像奔逃似的,快步如飛的節奏。


    厲慕寒也匆匆跟上,冷著俊臉一言不發。


    摩耶和韓楓跟了上去,一直送到皇宮外麵,看著兩個人和侍衛們上了馬之後,還遙遙佇望,無法挪移半步!


    韓楓不是不心懸伊娃,隻不過他並沒有想好如何麵對,這才有所躊躕,一俟花蠻兒和厲慕寒離開後,他就轉身往赤焰樓飛奔。


    受到厲慕寒方才表現的啟發,韓楓覺得不管如何,認錯是第一必要做的事情吧。如果伊娃能原諒他,那心結就能打開,不管兩個人還要不要成親,韓楓還是樂意見到成天樂哈哈,到處找吃的,瞎鬧鬧的伊娃。


    最挫敗的應是摩耶。


    當厲慕寒和花蠻兒離開後,當韓楓跑去找伊娃後,盡管現場還是聚滿了人,但摩耶依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


    生命裏,如果從來沒有愛情出現過,你就不會明白原來一個人有多麽孤寂。


    從前瀟灑孑然、寧缺勿濫的摩耶不見了,剩下的是一個因為思念而獨品孤寂的君王。


    花澤昊出事,他知道自己根本攔不住花蠻兒,所以竭力保持君子風度。他也知道有厲慕寒領兵去,一定能把花澤昊救回來。就算來不及救,也不會讓花蠻兒出事。


    可是,摩耶就是不放心!


    對於厲慕寒與花蠻兒獨處,他實在太不放心了!特別是在厲慕寒方才進行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剖白之後,摩耶簡直坐立難安!


    可是,他能夠在花蠻兒麵前表現出一丁點兒不放心的樣子來麽?


    從剛才厲慕寒與花蠻兒的互懟裏,聰明如摩耶自然能夠看出這兩個人的感情問題出在哪裏。摩耶不想讓花蠻兒覺得他也像厲慕寒一樣不信任她。


    所以,閉上眸,什麽都不去想。將一切都交給長生天吧。


    如果花蠻兒注定是他的,那一定會再回來。


    可如果花蠻兒又心軟原諒了厲慕寒呢,她能回來麽?


    想到這裏,摩耶心裏掠過一陣恐慌……


    出了蘭澤古城後,雪花漸漸收霽了,花蠻兒與厲慕寒帶著一小隊侍衛策馬奔騰了一段路後,花蠻兒才驚覺到自己原來與厲慕寒幾乎變成了獨處。


    方才她一直心係花澤昊,沒有往這方麵考慮。


    可是,驟然皓皓天地間,惟有兩個人並肩策馬,呼吸相聞,她方才驚跳了一下,整顆心提拎起來,防備著厲慕寒突然又發瘋。


    她沒有忘記從前的厲慕寒,盡管剛才厲慕寒斷指的時侯,把那些甜言蜜語說得那麽好聽,可是,她不要再相信他!


    他是個騙子,大男子主義者,他想什麽時侯變卦就什麽時侯變卦,並且理直氣壯,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


    漸漸的,花蠻兒又不自在了,有些話是他從來沒有說過的,比如:他愛她?


    花蠻兒柳眉蹙緊了,他真的愛她麽?


    “花蠻兒,休息一下吧……”


    驟然,冷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把花蠻兒狠狠嚇了一跳。


    “為什麽休息?不休!”花蠻兒警惕的全身汗毛都豎起來,過度的反應令她看起來緊張兮兮又冷漠倔強。


    厲慕寒似乎能看到一隻刺蝟,正豎起全身的刺自衛,他唇角抽搐了一下,壓抑著性子,耐心解釋道:“隻是怕你餓著,天色已晚,從這裏往右邊的小路去,可以到達一座小城,咱們可以在那裏休息一宿,吃個飯,明早再繼續趕路。”


    “不要!”花蠻兒淩利的目光斜瞄過去,冷倔著小臉譏道,“是不是斷了小指,體力不支了?假若你體力不支,你就去休息吧。本公主要繼續趕路,我隻要想到昊兒,哪裏能吃得下,睡得著?”


    “厲慕寒,你可曾想過,當你在吃飯、睡覺的時侯,也許昊兒正餓著肚子遭受酷刑折磨。真是這樣,你就吃得下,睡得著麽?他可是你的同胞親弟弟啊!”


    厲慕寒心中一懍。


    “他可是你的同胞親弟弟啊!”


    花蠻兒這句犀利的叱問刺痛了他的心!


    誰不知道花澤昊是他唯一的親弟弟,唯一的親人。可就是這個唯一的親人卻不跟自己親,隻跟花蠻兒親?


    厲慕寒冷著臉道:“朕不需要你提醒。朕隻想提醒你一句:這樣不分黑夜,不吃不喝的趕路,隻會把自己累垮,於事無補。倘若你半途把自己累出病來,那反而會拖延行程。鞭長莫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請你冷靜!”


    “本公主不要冷靜!我還可以趕路!實在累了,就在外麵搭幾頂帳篷,隨便吃吃就好。我知道你們出遠門,隨時都帶著水、幹糧和帳篷。”花蠻兒任性地迎著夜風呐喊著。


    她的擔憂令她失去了理智。


    “你瘋了!”厲慕寒抿唇低咒,“好,你要瘋,朕就陪你瘋吧!說好了陪你風雨同路,朕會陪著你的——”


    花蠻兒聞言心弦一震,回頭瞥了厲慕寒一眼,莫名肝顫。


    皎潔的月色映照在他略顯蒼白的俊龐上,竟照出了瓷白的青光。


    她突然想到或許他真的因為斷指身體虛弱,又趕了一天的路,未曾休息,未曾敷藥,這才要求投宿的,心裏不免生出些許憐憫之心。


    可是,待要改變主意,幾騎千裏馬已經奔過那條岔路好遠了。


    於是,花蠻兒再後悔,也隻能抿著唇不再言語。


    一直奔至午夜時分,有一個侍衛無端栽下馬,眾人嚇了一跳,連忙勒馬查看,這才明白是因為又饑又餓的緣故。


    花蠻兒連忙跳下馬,踏著厚厚的積雪過去,親自扶起那個兄弟,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本公主實在心急趕路,累著你們了。這……不如就地紮帳,休息半宿,天亮趕路吧。”


    厲慕寒點了點頭。


    花蠻兒仰望著馬上的他,依舊高大英挺,可是嗬氣成冰的俊龐籠著一層淡淡的青色。


    花蠻兒咬了咬牙,在侍衛們忙著找一塊不被雪覆蓋著的空地紮帳篷的時侯,她走了過去,從腰際掏出一隻小瓷瓶,扔給了厲慕寒。


    厲慕寒接住,皺眉問:“這是什麽?”


    “相信我就敷吧。這個藥能使你的斷指傷處盡快癒合。放心,我不會再毒死你的。我隻想遠離你!”花蠻兒冷冷地騎上馬。


    地麵冰雪的地方居多,也隻有在馬上才能安坐歇息了。


    “你曾經給朕下過毒?”厲慕寒眉頭皺得更緊了。


    “是!”花蠻兒麵無表情的承認,“並且還不止一次。”


    事到如今,她覺得再也沒有隱瞞他的必要。兩個人早就撕破臉,早就不是夫妻了。


    於是,她把之前幾次下毒的經過都跟他說了。


    “如何?”花蠻兒故意側過臉去凝視著他,唇邊勾起一抹挑釁,“陛下聽了這些,是不是特別後悔要跟本公主複合。如果不複合,是不是更加安心些?你就不怕本公主再次下毒害你麽?”


    厲慕寒倒吸了口氣後,驟然又璨然一笑,那邪魅的笑容像是暗夜的一把鬼火,突然驅散了夜色,卻又予人一種詭譎難測的魅力。


    “不怕!”他淡定地用花蠻兒的藥敷自己的小指處,“你若是要再害朕,早就又下手了!當然,朕也知道,你不下手,不是因為愛朕,舍不得朕,而是因為你知道朕是天子,你害死了朕,天下又要動蕩。你最不願意看到就是這個,對麽?”


    花蠻兒在他的逼視下垂下羽睫,不敢回看,她順勢從腰際扯出一條絲帕,遞給厲慕寒包紮。但是目光一直投向別處,閃躲著。


    她隻能用她的麵無表情去回答他的問題。


    她能說不是麽?她能承認自己其實愛他麽?


    倘若他知道她對他有那麽一絲動心,恐怕更會粘住不放。那她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就不會到來了。


    “難道你真的愛上了朕麽?花蠻兒,在棲霞山,你那麽問,就是因為心裏有愛,對麽?”厲慕寒突然單刀直入。


    犀利的程度讓花蠻兒重重喘了口氣,才冷笑著答道:“或許當時確實有那麽一絲困惑吧,但很快本公主就發現自己是個傻瓜,因為本公主發現你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為你動心。厲慕寒,你是一個不懂得珍惜的人。”


    “的確,朕是錯過了,”厲慕寒終於包紮好了斷指,扭頭凝視著花蠻兒,“但朕隻問一句,就沒有機會挽回了麽?沒有了麽?”


    花蠻兒怔怔地注視著厲慕寒良久,方才緩緩搖了搖頭。


    厲慕寒的冰眸掠過一絲失望。


    “啟稟陛下,帳篷搭好了,可以休息了。”


    遠處,一道稟奏打斷了四目交織的沉寂。


    “知道了——”厲慕寒揚聲道。


    他和花蠻兒驅馬接近帳篷,方才把下了馬,讓士兵帶去拴在樹下。


    又有幾個侍衛捧了兩堆柴來,扔在帳篷前,打算生火取暖。


    驟然之間,“嗷嗚——”哪裏傳來了一道狼叫聲。


    緊接著,一聲聲“嗷嗚”此起彼落,再也沒有停止過。


    “啊,狼,是狼,狼來了——”


    侍衛們緊張地說著。


    他們個個抽出了劍,職責令他們站向前,護在厲慕寒和花蠻兒的前麵,但是,顫|抖的聲音泄露了他們心底的恐懼。


    這時侯,厲慕寒二話不說,就將花蠻兒往帳篷裏塞:“進去!沒有朕的允許不能出來。”


    這回他的霸道並不令花蠻兒討厭,但是花蠻兒還是本能地吐出一個“不”字。


    她沒有退怯的習慣,更沒有讓別人擋在麵前為了保護自己而死的習慣。如果有狼,她也想——


    “進去!”厲慕寒很輕易地就從她的眼睛裏洞悉了這份倔強與勇敢,於是換了一種方式,“給你一個任務,抱些柴火進去升火,快!狼怕火。”


    他把她推了進去,把火石和一堆柴火踢進去。


    花蠻兒很理智的領了這個任務。


    厲慕寒說得沒錯,狼怕火,怕光,怕雷電,隻要一升起火,狼群一定會不戰而退。


    於是,她開始埋頭抽出寶劍,用劍鋒不斷拍著火石,磨著火石,期待用最快的速度讓它迸出火花。


    彼時,幾百隻沙漠雪狼已經出現了,團團圍住了厲慕寒等二三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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