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風堇疼得忙讓他放手:“自然是真的。”


    壯漢激動不已,又道:“可……可我與香兒之間……我們……”


    徐風堇道:“不用擔心,我說了幫她自然不會告訴其他人。”


    壯漢道:“我如何信你?”


    徐風堇不耐煩:“你愛信不信,我好心幫你,還要受你質疑?若是想見就跟我去,不想見就讓她哭死在王府裏罷。”又氣道:“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岑靈我們走。”


    “等等!”壯漢忙道:“我也是害怕,口不擇言,我去,但你得發毒誓……”


    “發什麽?我憑白幫你,我還要發毒誓,哪有這種道理?”徐風堇脾氣上來:“我本還想來接你們,既然這麽不信我那就算了,行香姑娘我是幫她,明晚戌時鬱王府後門,愛去不去。”


    掌櫃忙道:“小公子別氣別氣……是阿朗與香兒的關係若是被人發現……”


    徐風堇氣到展開自己寫得折扇猛搖了幾下,掌櫃瞥了眼扇麵,安撫他道:“是阿朗的不是,我讓他給您道歉,明晚我們幾人過去,還請小公子多幫襯。”


    徐風堇做完好事兒帶著岑靈回府,將買來的小吃遞給趙鬱,趙鬱挨個瞧了瞧,竟一一收下了,還謝他兩句,徐風堇覺得這人真是無趣,不吃還要,留著上供?


    次日戌時,徐風堇邀請行香出來散步,王爺寵他,奴才們沒有任何異議,不讓跟著就並未跟著,將人送到園林的假山處,好心叮囑幾句便停了下來。


    行香感激不盡,匆匆向後院跑去,果然沒有任何看守,看來趙鬱對這個小倌還真是寵愛有加,行香站在後門等待許久,終於聽到馬車聲,她忙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待車夫停下,看清是熟人後,急忙上去。


    “朗哥這是賬啊!王……王爺!”行香還未坐穩,便跌到一旁,車上不是旁人,正是把玩扇骨的趙鬱。


    行香忙錯開眼,看清旁邊那人,瞠目結舌:“你……你……”


    徐風堇搖著正麵為“頭元梁”,背麵為“追刺骨”的扇子道:“姑娘藏頭信寫得不錯,放在幾個月前,我或者是不認識的。”


    第10章 挑釁


    挑釁


    行香在鬱王府三年,是第一個被送來的妾室,她自然帶著目的,忍了這麽久終於等來機會,卻急於求成落入趙鬱早就設好的圈套,回頭想想,從府內盛傳王妃乖順善良,便動起了心思,見麵之後果不其然,一副溫和模樣,穿著打扮也都清雅規矩,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這種人最是好騙,又聽聞鬥字不識,更是猶如天助。


    她也怕王妃背地裏轉告趙鬱,便扯了一出情郎戲碼,側室有心上人可是天大好事,不用防著爭寵,想來會幫。


    果不其然徐風堇為難應下,一切順順當當,自王妃來了之後,內院守衛也鬆散不少,高興之餘卻疏忽大意,竟不覺事有蹊蹺,也怪她心浮氣躁,熬不過趙王爺的深沉。


    行香看向趙鬱,傳聞趙鬱自小聰慧,一歲識字,二歲讀寫,人人稱讚天降奇才,從小極受陛下疼愛,但雖聰慧,卻從未用在正經地方,越大越是不務正業,鬧得陛下貴妃對他失望至極,可偏偏有人不信,咬定他是裝瘋賣傻,如今看來是猜對了。


    行香跪在地上,身後還有掌櫃與阿朗,頹然道:“王爺隨意處置,我無話可說。”


    趙鬱在花廳正中,吹吹熱茶遞給徐風堇,道:“既然無話可說,那便押下去吧。”想起又道:“對了,陳尚書是你舅舅?”


    行香猛地抬頭:“這事兒與舅舅無關。”


    趙鬱笑了笑:“我隻是提一嘴,並沒說與他有關。”


    行香道:“奴婢隻求一死,還請王爺不要打擾舅舅。”


    趙鬱拿起茶碗,抿了一口:“姑娘言重了,你又沒把賬本拿走,本王要你的命做什麽。”


    行香不懂:“王……王爺……”


    趙鬱問徐風堇:“王妃,那封家信呢?”


    徐風堇一早從掌櫃身上摸了出來,上麵寫著:


    我在王府安好。


    難不知父母身體如何?


    出行不便,不能常伴父母身邊,愧對二老。


    府邸深宅,如上鎖金籠,也不知……朗哥如何。


    賬已欠下,今生無力償還。


    本是三生情緣,白頭之約,如今隻望他……


    尋得佳妻美妾,我與他……


    來生恩愛。


    趙鬱拿起看看,笑道:“姑娘來我府上也有多年,我待你不好,也覺愧疚,如今你想情郎,本王當然會成全你,待選個良辰吉日廣知天下,說兵部尚書的外甥女私通野合,行為放浪,本王開恩,賜婚如何?”


    行香驚懼:“王爺!請王爺不要因為奴婢連帶舅舅,請王爺處死奴婢!”


    趙鬱擺擺手:“先帶下去好生照顧著。”又看徐風堇拿著那把錯字百出的扇子道:“你何時發現她有問題?”


    徐風堇道:“我好歹是王爺心愛的王妃,就算退避奴才,又是呼救又是敲門,這麽大動靜沒人來管?她不起疑,我也要起疑啊。”


    趙鬱竟一副惋惜:“果然是她愚笨。”


    徐風堇心中嗤道:生生扣人三年,任誰有點機會都要拚命抓住,說人愚笨,倒不如說趙王爺沉得住滿腹壞水。


    麵上又笑:“王爺覺得我這次辦得好還是不好?”


    趙鬱滿意:“不錯。”


    徐風堇問:“那可有賞?”


    趙鬱道:“自然有賞。”說著讓始終站在門外的程喬進來,徐風堇見程喬手上端了個方盤,蒙了塊黃綢布,直接賞銀子這事兒不像是趙鬱作風,徐風堇還沒做猜想,就見趙王爺親自過來,幫他掀開賞賜,徐風堇瞥了一眼,裏麵赫然放著他先前送給趙鬱的那幾包甜味小食。


    趙鬱敲著折扇出門,心情大好:“本王知道你送出時十分不舍,如今再賞還給你,是不是十分驚喜?”


    “我呸!”半夜徐風堇倒床上吐出話梅果核,氣得翻來覆去,一會兒躺在床頭,一會兒又滾到床尾。


    岑靈被他逗得抿嘴笑:“沒想到王爺在這兒等你。”


    “王爺?我看他是記仇鬼王八蛋。”徐風堇坐起來扇風降火:“我要跟他兩清,他偏要過來挑釁,兔子急了還咬人,我就不信趙王爺除了不吃甜,沒半點弱點。”又哼哼兩聲道:“岑靈快來幫我揉揉,我氣得頭蒙。”


    往後幾天徐風堇照舊去外宅讀書,結果趙鬱卻沒了蹤影,滿心怒火就著甜果吃得差不多了,程喬突然來內宅找他,說道:“王爺在府外等著,說是帶你出遊,算是獎勵。”


    第11章 出遊


    微風暖日,草畔橋溪,馬蹄噠噠穿過玄武大街,過了城門,一路往西南走,盡是磅礴山色,鸝雀江聲。


    西南半山腰上有座風雨亭,風雨亭頭頂上是座沒塑金身泥菩薩廟,長年香火鼎盛。


    趙鬱今兒個穿了一件棕綠長袍,圓領暗紋,繡的是鬱木蒼鬆,徐風堇發現個規律,但凡趙鬱出門,都要換上或綠或藍的綢緞錦袍,在府裏則是一身白衣,看著極為溫雅。


    徐風堇自然明白人靠衣裝,開始還當趙王爺整日讓他穿著淡彩水色是隨意而之,如今看來也是有預謀的,麵上是逗他端茶遞水,讓人看得是懂規矩,進府便教他讀書識字,是等著有人給他送信,不知趙鬱是何時想誘行香上鉤的,是從南館往京城走得路上?還是向餘三娘提出要個知禮聽話的王妃開始?滿城滿府皆知王妃單純善良,是說給誰聽得?又是做給誰看得?徐風堇除了要離開南館碰過李思達這塊硬石頭,下手打過的客人全是些他能拿住的軟柿子,當然能活到現在運氣是一部分,但最主要還是他從不以卵擊石。


    幾日早就氣消雲散,想來趙王爺步步是棋,徐風堇還有自知之明,再修十年,他也惹不起。


    但屢屢吃癟也是不爽,且先按兵不動,再找機會拿回個一成兩成。


    風雨亭上多是文人騷客感懷春秋,徐風堇沒那份情懷,還不如在城裏看看雜耍,吃吃小食,趙鬱見他興致缺缺,便道:“王妃不喜歡這兒的景色?”


    徐風堇古靈精怪:“王爺便是我的景色,我瞧王爺就行。”


    趙鬱寵溺地點點他的鼻頭:“王妃一張好嘴。”


    趙鬱人麵廣沒架子,京中好友眾多,多是愛吃喝玩樂的官富子弟,今日風雨亭旁辦了鬥詩會,這邊親昵言行,全數落在旁人眼裏。


    “趙鬱!怎麽才來!”有人衝他們喊道。


    趙鬱握著徐風堇的手走過去,抱歉笑笑。


    眾人一見徐風堇連連起哄:“呦!這就是咱們的鬱王妃?”


    “果真是好看,值得挨罰,哈哈哈哈哈。”


    “早就說咱們七王爺好眼光,王妃能選得差嗎?”


    趙鬱任由他們笑鬧,給徐風堇介紹了兩位相熟的:“這位是邵山,這位是子恒。”


    徐風堇笑笑點頭,又躲在趙鬱身後,趙鬱拍拍他的手道:“別怕,都是為夫好友。”


    邵山哈哈大笑,拉著趙鬱二人去人群之中,神神秘秘地從懷裏掏出一件形似風翼,圓潤光滑的獸骨排簫,看得出是稀罕玩意。


    邵山道:“竹蕭常見骨蕭難尋,這是我大哥從江北一富商手裏買來的,花了好幾千兩銀子,我今兒個冒著挨打的風險偷出來,夠不夠仗義?”


    趙鬱拿過瞧瞧,十三根獸骨粗細適中,打磨得當,骨頭上刻著精美花紋確實值得收藏。


    邵山道:“骨質頂好,我哥說這玩意吹的曲子可比竹蕭空靈好聽千倍萬倍。”


    子恒也拿過來看,擺弄半天問邵山:“這玩意怎麽吹?你哥會吹?”


    邵山道:“他怎會吹,我家裏沒人懂音律,況且十三管蕭多難啊,我哥就是買來收藏擺設。”


    子恒覺得無趣,扔到一旁:“那有何用,擺著也是落灰。”


    邵山不悅:“你什麽意思,這麽說來不會吹就不能買做藏品?”


    子恒不屑:“你哥就是粗人一個還偏要附庸風雅。”


    “你!”


    “好了好了。”趙鬱見兩人要爭執起來,說道:“別傷了和氣。”又惋惜道:“其實我也想聽聽是怎麽一個妙法,看來是沒這個耳福了。”


    邵山拳頭都攥了起來,又生生壓回去,有人安撫:“子恒就是嘴壞,沒有惡意,這麽多年朋友誰還不知道誰,他怕就是想聽聽,不會說話而已。”


    大夥忙著拉架,卻突然聽到一聲樂響從雕繁複刻的骨蕭中傳了出來,骨蕭聲音果然空靈清透,如神籟之音,每管音律都有不同,像是花紋凹凸走向都參與其中,或高或低,美妙絕倫,徐風堇吹奏著看向趙鬱,眼中盡是得意洋洋,趙鬱含笑聆聽,隻覺曲調婉轉如出穀黃鶯為他撫開江波萬卷,


    一曲終了,隻聽人道:“沒白花沒白花!邵山你哥這銀子沒白花啊!”


    邵山驚道:“果然是個好玩意兒,敢問嫂子剛剛吹得是什麽曲子?”


    嫂子?


    徐風堇眼角抽動,對邵山說:“就是普通臨安小調,隻是這排簫用料講究,吹出來讓人覺得高雅不少。”


    邵山讚歎:“嫂子真是厲害,還懂樂理。”


    徐風堇還未說話,子恒哼笑道:“他自然懂,青樓妓館哪個姑娘小倌不會吹拉彈唱,那可是看家本事,他若不會,他賣什麽啊!”話音未落,隻見子恒捂住口鼻猛地後退,站穩之後指縫突突冒血,趙鬱一反常態,眉目冷冽,重拳揮到他的臉上。


    “趙鬱!”子恒氣道:“你居然為了個小倌動手打我!”


    趙鬱扣住徐風堇五指,厲聲道:“堇兒是我的王妃,我不管他曾經是什麽身份做了什麽行當,從今而後,我沒聽見且算,我若聽見,便不許任何人說他一字不是。”


    子恒鼻血橫流狼狽不堪:“我說得哪裏有錯!你不在乎世人在乎!瞧瞧旁人都把你說成什麽樣子,你竟然還……”


    趙鬱道:“旁人與我有什麽幹係,人人嘲他低賤,我卻不會嫌他,子恒既然不願以我為友,那就此斷義罷了。”


    子恒沒想到趙鬱會說出這種話,吼道:“斷便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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