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萬辰眸底黯了一片,盯住楊未思瘋癲的模樣:“端上來。”


    吳痕疾步下了台階,從侍衛手裏接過琉璃盒子。


    渾身因為惱火顫著,楊未思瞳仁縮緊死死盯住吳痕的動作,直至他往階上走去,後腦血湧而上,再沒猶豫,楊未思跨步上前,一把奪過那琉璃盒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她的動作太過突然且迅速,以至於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待鄧仁上前時,那詭譎可怖的肉已經從碎掉的盒子裏掉落在地上,沾了一地的灰塵。


    所有人的視線漾起震驚,根本不敢相信此刻眼前這個發瘋的女子是一國之母。


    鄧仁率先有了動作,一步上前,一把扼住了楊未思的手腕,動作迅速取了懷中鎖鏈,扣在了她的腕上。


    “蛇蘭香必定於服用後半個時辰發作,陶一芳死於醜時之後,她的死,同郡主沒有關係。”


    鄧仁向來隻聽命於皇帝,其餘事宜處理也向來極為公正,聲音郎朗而起,宣告著所有人,陶一芳之死,和薑離沒有絲毫的關聯。


    “不是的……不是的!!!”楊未思宛若瘋癲一般,想要奮力掙脫開鄧仁的扼製,抬腳去踩掉落在地上的那塊肉。


    “皇後。”蕭萬辰的聲音平平而起,威嚴不言而喻。


    瘋魔到口不擇言的楊未思忽的安靜了下來,眸裏一片通紅去看向高位上的男人。


    這個和自己同床共枕過,給了自己後宮最高位卻從來沒有愛過自己的男人。


    楊未思的眼淚,毫無征兆地往下掉落。


    “我有什麽錯……”


    “我隻是想保護我的孩子,我就雪兒這麽一個女兒在身邊,我想保護她我有什麽錯!!”


    始終斂著神色的蕭子安緩緩攥緊了袖中的雙手,嘴角陰沉著,他的娘親自他出生就沒了性命,從小他便是楊未思帶大,他將她視作親娘,但直至今時今日,他都未曾得到過楊未思的一絲青睞。


    蕭萬辰不為所動,隻是在她話音停頓的間隙,沉沉發問:“哪裏來的蛇蘭香。”


    眸光重重一顫,楊未思哽咽著下意識反問:“什麽?”


    “朕在問你,哪裏來的蛇蘭香。”


    下一瞬,楊未思重重跌坐在地上,視線渙散,不知看向了何處,嘴裏卻是魔怔了一般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往日那個驕傲又高高在上的楊未思再也不見,隻有一個瘋魔了一般的女子坐在地上笑得可怖。


    始終未有波瀾的神色終於在看到楊未思如此失態的模樣時有了起伏,蕭萬辰擺了擺手:“將皇後關禁閉,未有旨意,不得放離棲鳳殿。”


    “鄧仁,徹查清楚此事。”


    鄧仁會意,帶著人快速離開,禁閣殿前,隻剩下了零零散散的一些人。


    “薑離怎麽樣了?”蕭萬辰站起身。


    吳痕眼疾手快,上前替他整理著皇袍擺。


    “恐…有差池。”陸澤淮斟酌了片刻,低聲出口。


    聞聲,蕭子安的呼吸有了一瞬的起伏。


    “皇嫂下手極狠,薑離性命…”陸澤淮的話音已是有些艱難。


    “啪!”蕭萬辰的手狠狠拍向自己的衣袖,神色竟是比方才楊未思在時要惱狠了許多,“讓太醫院的太醫都去醫治。”


    “便是以命換命,也要保住她!”


    ……


    這幾日的安合殿,大概是殿成以來來人最多的日子。


    太醫也好,民醫也罷,甚至蕭流雲,所有人使盡了渾身解數,卻也沒能讓薑離醒來。


    薑離昏迷了已經整整五天。


    李姝幾乎沒有睡覺,守在薑離身邊,哭腫了眼。


    她看著一開始進進出出的那麽多人,到後來的零星幾個太醫,最後隻有蕭流雲每日會來給薑離診治。


    “六哥,怎麽辦,她怎麽還沒醒?”蕭知歸坐在床榻邊,一雙眸子通紅,盯住薑離那張灰白的臉。


    蕭流雲手裏正搗著藥,眉眼垂地,情緒明顯低沉。


    “六哥!”蕭知歸著急扭頭去看蕭流雲。


    蕭流雲將藥倒出來,鋪於軟布上,遞給了一直守著的李姝:“給她換藥吧。”旋即轉身離開。


    蕭知歸緊步跟上,直至走到外殿,急得一把去抓蕭流雲的衣袖:“六哥你說話!”


    蕭流雲被他拽著轉身,眸眶泛紅:“我說什麽?!”


    他脾性向來敦厚,頭一次這麽重口。


    蕭知歸鬆開手,無措得像個孩子:“什麽意思?小梨花她……”


    重重歎了口氣,蕭流雲走到殿外,徑直在台階上坐了下來,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安合的情況很不好。”


    “看似未傷及命脈之處,但渾身的傷明顯已有泛惡勢頭。”


    “這幾日的草藥用量已經加大很多了,但沒有絲毫轉好跡象。”


    “若繼續這麽下去,隻怕會……”


    “會什麽?”蕭知歸站在他身後,看向自己哥哥的背影,掌心微微泛汗。


    蕭流雲緩緩攥拳:“會渾身潰爛而死。”


    渾身一陣戰栗,蕭知歸眼裏瞬時騰起了水氣:“怎麽會?”


    “六哥你向來精通醫術藥理,小梨花隻是皮外燙傷,怎麽會治不好?”


    “這藥不行,就再換別的藥。”


    “外用不行就用內服藥。”


    “六哥,你怎麽會治不好她?”


    “怎麽會?!”


    話音到最後,蕭知歸的聲音裏一片哽咽。


    蕭流雲垂著頭,雙手抱著腦袋,說不出一句話。


    若是他那日沒有離開牢籠,是不是安合就不會被人捋走。若是他開屍勘驗再快些,是不是能早一步救到安合。若是他的醫術再精進些,是不是就能治好安合。


    但世上,從來就沒有若是這一說。


    “兩個皇子哭哭啼啼,也不怕旁人看到笑話?”


    蕭遠夏的聲音,帶著說教的意味自遠處響起。


    兩人同時抬頭:“二哥。”


    蕭遠夏走近,手裏的折扇左右各一下,打在了兩個人的頭上,腳步沒停,往殿裏走去。


    “二哥是有法子?”蕭知歸大步跟了上去。


    蕭遠夏動作快準狠,入了裏殿,沒等李姝行完禮,一把連同被褥將薑離打橫抱起。


    “二哥要帶她去哪兒?”蕭流雲心頭一急,匆忙跟著一道出去。


    蕭遠夏步履雖穩但透著急切,忽而停下腳步,回眸去看蕭流雲:“你能醫好她?”


    話頭一滯,蕭流雲緘了口。


    “我也要去!”蕭知歸心切。


    “給我在宮裏好好待著,我會將她完好帶回來的。”蕭流雲步履再沒停,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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