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棠也沒說謝,“嗯,主要護著姚府東院爹娘和小允,不過其餘的人也看著些,雖然我不喜歡他們,可好歹別因為我的事受了牽連。”


    “好,你放心。”


    對宮裏之事一無所知的姚府人,更不會知道馬上將要有幾隻孤魂野鬼在自己的家裏長期駐守。


    “孫茹就是南山公主,是為了進宮報複皇室的,也隻有這樣才解釋的通,可鳳伽異死時南山才多大?即便鳳伽異死時身邊隻有南山,可他又怎會跟自己的女兒說這些事?”這一關節,雲棠怎麽想也想不通。


    她不懂的也是穀夏覺得蹊蹺的,不過他已有了些許猜測,“我倒是了解些消息,貌似能解釋,可畢竟隻是猜測,還不能下定論。”


    “你說。”


    “有一日你已入睡,子虛來你房間找我,我便又派他去了趟南詔,一是確認孫茹和南山為同一人,二也順便打探打探關於南山的其他事情,還真打探到了這麽一樁奇事。”


    “什麽奇事?”


    “表麵上是這樣:南山公主十二歲那年,母妃許玉蘿病逝,隨後才出門遊曆,再未回過家。可經過子虛再一番調查,卻發現原來許玉蘿在病逝之前,南山自己先得了場大病,險些要了性命,她生病的那段日子,許玉蘿想遍了各種法子,終是沒有效果,南山公主越來越虛弱,終是咽了氣,可就是在當日晚上,竟又奇跡般地出了生機,甚至醒了過來。”


    “還有這等奇怪之事?難道那巫術真能叫人起死回生?”


    “可南山重新複活,許玉蘿卻生了怪病,有脈跳有呼吸有溫度,就是醒不過來,一直那麽躺了一月,才因攝食太少,活活餓死了。”


    “這……這這,還有一命換一命之說?”


    “這倒未必有,不過在那‘許氏畢摩經’裏,卻有換魂一說。”


    是了,子虛之前就說過,那毒書裏的係魂之術,練到爐火純青,甚至可與人交換靈魂,“你是說,許玉蘿跟女兒互換了靈魂,而因著女兒南山公主馬上就死了,所以許玉蘿自己的身子就沒了靈魂入駐,這才變成了一副空皮囊。”


    “這樣猜測,才能解釋的通。”


    “可那是她親生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在生死邊緣,她竟有心情計較這些?”


    “據說,許玉蘿此人少女時候就極其狠戾冷漠,她母親去世之事也未掉一滴眼淚,將葬禮安排的井井有條,待人接物宛若常時,沒人知道她是如何想的,是善於隱忍還是真正涼薄,她這一生隻執著過鳳伽異,鳳伽異死時卻是哭的極為淒慘,甚至還大病了一月,後才得以好轉,如此看來,她能在女兒的逝世之時霸占了女兒的身子,這也是極有可能的。”


    “可是,她這樣做又有何意義呢?如此淡漠,難道隻為青春美貌?”


    “在南詔,女性有著天生的修煉巫術的優勢,或者說,女性在修煉巫術上有著特殊的靈性,可這要求她們要潔身自好,唯有保持處子之身,才能在巫術之上繼續擁有此等天賦。”


    雲棠苦笑,“若真是如此,那許玉蘿也真是可怕至極,女兒早逝,本該傷痛之時,她卻隻想著取用女兒的身體,而另一麵,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體慢慢死亡……對自己和親身骨肉都如此的狠毒,怪不得,她能在宮中做出這些惡事。”


    “這世上你想不到的太多,其實你,姚雲棠,雖是要麵對姚府裏的那些惡心之人,卻有慈愛的父母,相依的弟弟,這已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了。”


    這話把雲棠的情緒拉了回來,她想想家中一心為她著想的爹娘,又想起雖淘氣卻又知心疼自己的小允,眼睛就笑成了兩彎月牙,“是啊,想想我曾經活的苦大仇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李連昨夜睡的晚了些,今早也就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到醒來才發現雲棠不見了,氣憤的是有人告訴他雲棠與丁澤一齊回宮去了。


    和丁澤?什麽事情這麽緊急,連告訴他一聲的時間都沒有?他可不信,他們倆能有什麽事,無非是怕他賴著非要跟他們同行罷了。


    李連火冒三丈,真是氣的不行,他感覺到自己仿佛被拋棄了,自己的一片赤誠也被人踐踏了,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直到他回到宮中才得知,原來宮裏頭出事了,那些個離奇之事的真凶落網了,而作證的人,竟然是雲棠?惱怒一下子變作了擔心,她知不知道巫術到底是什麽?這不是一般的殺人罪犯,若是國師都困不住她,等那老巫婆出來,不找她找誰?


    又直接朝著尚宮局去了,正巧碰上紫宸殿的禦前太監楊桓在宣讀聖旨,“姚氏女雲棠,原屬尚宮局司闈處女史,克己奉公,責有攸歸,對上忠貫白日,殫誠畢慮,對下不矜不伐,溫良恭儉,又因糾舉巫婦有功,特擢為宮正司典正,望其不負朕期,抗心希古,秉公為人。主者施行,大曆七年五月初二日。”


    “臣……接旨……”


    一直到將聖旨捧在手中,雲棠仍有些昏頭昏腦,克己奉公,溫良恭儉,說的可是自己?擢為宮正司典……典正?這是什麽概念,她從一個九品芝麻官一下子升到了正七品?榮姐姐也才從正七品升上去……


    雲棠隻顧著發愣,一時忘了別個,還是榮大人替她跟楊桓道了聲謝,又笑嗬嗬的奔著雲棠過來,“雲棠,你升官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雲棠仍有些不信,她才入宮來幾個月?難道真就是……走了狗屎運?遂拉了榮大人手腕子,“姐姐,剛剛那公公說叫我去宮正司,可是真的?”


    榮大人掐了掐雲棠臉蛋,“悄悄,這丫頭樂傻了不是?真的!真真的!瞧我帶出來的好徒兒,比她師父強!”一雙欣喜的眸子中充斥著亮閃閃的欣喜,是真心的為雲棠而高興。


    整個尚宮局的人都跪下接旨,這回聖旨宣讀完都站了起來,聽見榮大人和雲棠的對話,不少人覺著好笑,俱是捂嘴笑了起來,另有幾個榮大人的同僚,忙著打趣,“榮大人真是厲害,帶出的人才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將雲棠誇的臉蛋滾燙,不好意思抬頭。


    “姚雲棠,你跟我來一下。”本熱熱鬧鬧的場麵,卻不知是誰,站在遠處喊了一聲,叫氣氛立馬安靜了。


    眾人朝著那邊望去,瞧見了站在幾步之外的李連,又紛紛俯了下去,“微臣拜見殿下……”


    這麽多人跟自己行禮,李連卻不理,邁著大步走向雲棠,就那麽眾目睽睽之下把這位新任的典正給帶走了。


    李連腿長,步子又邁的大,雲棠隻得跟著小跑,心想著估麽著他是因著自己不辭而別生氣了,一直被拽到了清淨處,這才停了。


    “殿下,您別氣,我這也是有事,不是故意不跟您打招呼就走。”雲棠放低了語氣,又試著去拽他袖角。


    “姓姚的,你就這麽想升官發財?連命都不要了?”


    雲棠也氣,什麽叫姓姚的?還說要跟她平等相處,瞧瞧,還不是皇子的脾氣?雲棠上來脾氣也犯倔,說出的話卻還是好聲好氣的,“微臣出身低卑,爺爺隻是地方小官,也不會對我有什麽幫扶,所以微臣隻能靠自己,我就是愛升官發財的俗人,殿下若是看不起微臣的人品,那就無需再與微臣來往。”越說越氣,最後竟忍不住夾槍帶棒了。


    李連苦笑,她連語氣都沒什麽波動,卻句句把自己貶的什麽也不是,她出身卑微,一切得靠自己,那就是說他因著攤上個好爹,所以就能作威作福了?頭一回見她一本正經耍小性子的本事,竟是不怒反笑,“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你愛升官就升官,愛發財就發財,你怎麽著都可愛,可你總得解釋解釋,你好幾次跟我打探林才人的事,可是別有用心?我怎麽覺著自己被人利用了似的?”


    雲棠微赧,忽然心虛的很,說起話來也支支吾吾,“那那那怎麽能呢,我不過是好奇,你也知道的,我們姑娘家都喜歡這樣的事……你你你……別瞎想……”


    “我我我信你,雲棠對我一片真心,誠信與我結交,又怎會利用我呢?”李連靠近了一步,見她低了頭,又是輕笑,“定是皇後娘娘見你修繕芙蓉園有功,這才在皇上麵前美言了幾句,再加上你這次立了大功,這才給你升了官兒,雲棠日後……離平步青雲可也不遠了……”


    他說話時候氣息噴在雲棠的耳邊兒,這叫她更加羞愧,修繕芙蓉園……這事她可是一點也沒參與,他就住在自己隔壁,她日日早出晚歸的他會不知?這人諷刺人還真是一點也不含糊……本還氣惱他,這回卻被他捉住了小辮子,隻得默默走開一步,低頭唯唯諾諾,“殿下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這章之前存稿箱了,然後我忘了,又發了個第40章,真是豬腦子……總之39、40兩章是重複的,我先把40章鎖了,明天補上新的……


    另外,真心稀罕支持俺的你們呐,叫俺更文都動力滿滿的,俺的大表貝們,俺愛你們!


    ☆、宮正司


    采菱把雲棠的衣服一件件疊好,又收拾了不少的胭脂水粉,雲棠也跟著收拾,見到那一摞整整齊齊的衣裳,上麵幾件都是宮裏頭發的官服,冬襖三件,春衫兩件,還有一件正穿在自己身上。


    拿起來遞給采菱,“菱兒,這兩件是新的,一次都還沒穿過,餘下的幾件多少穿過了,你不嫌棄就也留著。”


    采菱也未推辭,隻伸手接過,“嫌棄,怎麽不嫌棄?可姚典正賞的,我可不敢不接!”


    雲棠見她憋笑的壞樣,知她玩笑,忍不住掐了掐那白嫩嫩的臉頰,“小沒良心的,我都要走了,還在這說風涼話?”


    “你能走到哪去?還不是在這幾個局子裏?晚上還不是得回清暉閣睡?幾步路的事兒,我還得哭一把鼻子?”


    雲棠撇了撇嘴,“哼,臭丫頭,搬屋子跟我去麽?”


    “去去去,您吩咐的哪能不去?”


    這些日子雲棠也發現了,這采菱兒平時文文靜靜的,其實不過是跟你不熟,要是有一天她跟你混熟了,她比誰都皮。


    采菱拿著大包小裹,雲棠扛著鋪蓋卷兒,兩人朝著雲棠的新住處去了,這次她住在樓下,雖說仍是兩人屋,可到底比女史住的要寬敞了些,配置也好了不少,采菱幫著把空床鋪上的浮灰擦了,又鋪好了床鋪,這才坐下稍作歇息。


    “哎,你有了更好的去處,我雖是為你開心,可也實在舍不得你,雖說也不遠,可還是不如住一個屋的好。”


    雲棠緊挨著她坐下,知道她是難受了,“咱倆是朋友,那就什麽時候都是朋友,就算不住一個屋,也還是一切都跟從前一樣,這宮裏頭不是誰都簡簡單單,就咱倆活的稀裏糊塗,我還得跟你相互扶持到都成了老姑娘,不得不出宮去呢!”


    采菱噗嗤一笑,“誰像你那麽野,我可不熬成老姑娘,遇到好人就要嫁了。”


    這邊說著,那邊唐小喬來了,“我還當你還沒搬,到你們那卻發現床鋪都空了,小姚,你可真是好運氣,昨天讀聖旨的時候,我看那家雀兒臉都綠了,不知道嫉妒成什麽樣呢!”


    采菱也微笑,“她一入宮就是掌燈,又離皇上近,自詡比我們高上一等,這時候你超過了她,都是一屆來的,她自然要氣,我看那人心術不正,你日後小心著點。”


    唐小喬左右瞅了瞅,又拉了兩人過來,“那家雀的事先不急,還是先提防著你這新室友,她叫穆霄,據說是兵部尚書的女兒,脾氣古怪的很,還有人說,她……”


    一句話堵在嘴裏,因為這個時候,雲棠那個“古怪”的室友回來了。


    這穆霄個子不矮,比她們這些人都得高上半頭,一頭的烏發也是黑的跟墨染了似的,麥色的皮膚,高挺的鼻梁,比普通女子更有棱角的臉龐,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雙眼睛,黑的驚人,甚至分不清黑眸和瞳孔,這樣的眼睛最顯清澈,充斥著繁星春水似的。


    可這樣的眼睛也隻是瞥了三人一眼,穆霄象征性地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直接倒頭去睡了。


    唐小喬說她不好相處,雲棠倒是對她的印象不錯,她總覺得生著那樣眼睛的人總不是什麽壞人。


    等到唐小喬和雲棠都回去了,雲棠也借著床頭靠了一會兒,竟是越靠越困了,今日休沐,索性也不起來,直接輕蓋了被子,沉沉睡去了。


    一睡睡到了天黑,再醒來頭疼的厲害,大概是窗子開的大了,她從小就有這毛病,睡覺的時候不能見風。


    還當是和采菱一個屋子的時候,吭吭唧唧小聲嘟囔,“菱兒,窗子怎麽開了,我頭疼。”


    果聽到一陣噠噠的腳步,窗子吱吖一聲關上落鎖,大風被隔絕到了外麵的世界。


    “菱兒,我渴了……”


    又不出一會兒,有人將她脊背輕輕托起,把溫水遞到嘴邊,雲棠順著喝了,什麽也沒想,又昏昏沉沉睡去,再醒來的時候已是清晨了。


    睜開眼來見的是陌生的床幔,忽而想起昨晚的幾處片段,沒有采菱,那是誰照顧的自己?


    拉開幔帳,正巧看到疊被子的穆霄,趕緊道謝,“那個,昨晚謝謝你了。”


    穆霄也沒空打理她,一邊收拾床鋪一邊問,“謝我什麽?”說話的聲音也帶著一股子英氣,不愧父親是帶兵的!


    “昨夜我頭疼,自然是謝你照顧我。”


    “我可沒照顧你,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你說的那些,大概是做夢吧。”


    這雲棠可就奇怪了,她沒照顧她,那還能是誰?難不成真的是做夢?可又那麽真切……那人的身上似乎還帶著些沉香的味道……走近了穆霄,又走近了一些,嗯,確實不是那種氣味。


    “你做什麽?”穆霄俯視著雲棠,她不知道為何她要靠自己那麽近。


    “穆大人你好,我叫姚雲棠,是從尚宮局司闈處調過來的,日後還要朝夕相處,請穆大人多多指教。”


    穆霄呆愣了一陣,這才點頭,“不過我這人不喜吵鬧,你的那些朋友,能不來就最好別讓她們來了。”


    這,還真是心直口快……本想說上兩句,又覺得剛剛搬來還是不合適,隻好答應下來,穿好新發的官服,簡單洗把臉啃了個饅頭,新官上任去了。


    路過養魚的池子還特意去水麵上照照,粉紫的衫子滾著天青色的窄邊兒,她還為此特地插了支馬蘭花的簪子,怎麽看怎麽舒爽。


    從某種情況來說,雲棠有的時候還對自己的臉有些自戀,天有些熱了,她隻走了幾步臉就紅撲撲的,再加上兩隻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微微嘟著的紅唇,真是越看越好看。


    “別臭美啦,第一天上任就這麽懈怠。”


    “誒?鬼爺,你好像許久沒出來跟我說話了?”


    “早就發現你有自戀的潛質,倒是沒想到你那麽自戀。”


    “我哪有……”


    “你每次照鏡子,都看著自己的臉錯不開眼睛……”


    “我我我,哪個姑娘家不是這樣,你別血口噴人了。”


    “小臭美,我昨晚出來了。”


    “別叫我小臭美,你去哪了?”


    “我是說我從你身子裏頭出來了。”


    “啊?你不是說出不來的麽?”雲棠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你騙我?”


    “我沒騙你,一般情況下是出不來的,因為一旦被鬼魂寄宿,經脈自然關合,可你喝了那太醫的藥,打通了周身經絡,還是得說,那老太醫有些醫術……”


    “那你現在怎麽不出來?還要賴著我的身子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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