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桓一踏入府裏,陳生便迎了上去,自百裏策墜崖之後,錦衣衛便暫時交給了陳生管理,他如今知道的消息,比宮中的小皇帝還要多上一些的。


    “你那邊聽到的消息怎樣?”


    “回丞相,錦衣衛飛鴿傳書,傳來的消息,說是南疆眾土司聯合在了一起,在邊境製造動亂,他們動作整齊劃一,像是有組織一般。”


    “本相就知道他們肯定有人在幕後操縱,此人居心叵測。”


    楊桓快步走到書房,拿起了桌上厚厚的軍文,在燈下仔細的看了起來。這全是今天快馬加鞭送到京城的文書,詳細記載了西南的動向。


    那南方的土司先是攻占了城樓,殺了縣令祭旗,可卻又按兵不動。次日又在城門挑釁,仿佛等著守城軍隊一般,等他們衝出來了,南疆土司聯盟軍隊,卻又退了回去。


    仿佛是在戲耍商國的軍隊一般。


    楊桓自是生氣,當天便派了援軍過去,鎮守西南。而那些南叛變的敵軍卻又縮了起來,仿佛懼怕於商國的氣勢一般。


    西南叛軍打仗毫無章法可言,隻是騷擾遊擊,讓人火大,卻偏偏抓不到他們,令西南守城將領們憋了一肚子氣,卻找不到發泄的地點。


    戰事如此拖延,一轉眼便又到了涼意深重的秋天,無邊落木蕭蕭下,當真是天涼好個秋。


    其實是個多事之秋,邊境的騷動越來越頻繁,楊桓慢慢的便覺得力不從心。


    可這樣低沉的日子裏,也是有許多的歡喜的,至少對於楊桓來說,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有日楊桓下朝,心中因為南疆的事情而煩悶,便棄了馬車,獨自一人走在京城的街上,看街上人來人往,也仿佛跟著鬆了一口氣一般。


    就這麽走著,忽然被人敲了下肩膀,他回頭一看,竟是拿著折扇的沈天樞。


    大舅哥來了,楊桓自然打起精神,笑問道:“不知大哥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沈天樞神色有些別扭,一雙眼睛仔細地打量著楊桓,仿佛要將他看的清清楚楚一樣,看到最後,神色竟然還十分的嫌棄。


    楊桓心中發毛,蹙了眉頭問道:


    “不知可是我衣裝不整?”


    沈天樞搖搖頭,仿佛低聲啐了一句:“真不知道她看上你什麽”,可那聲音著實是小,楊桓聽的不甚清楚。


    沈天樞輕咳一聲,便又說道:


    “我今日來,是替人說媒的。丞相快要到而立之年了,難道不考慮家室?”


    楊桓一愣,連忙說道:


    “大哥明知道在下心中隻有清璿一人……”說道此處,楊桓微頓,在想到某種可能性之後,他喜形於色,竟連話也說不暢快:“難道……難道是……大哥是不是……”


    沈天樞十分嫌棄楊桓這幅癡漢模樣,又覺得妹子的眼光實在是不怎麽好,怎麽看上了這樣說話都結巴的。


    他擺擺手,輕描淡寫但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可從不給旁的人做媒,你自己想想清楚。”


    他說罷便轉身而去,一身青衣卓然不群,他仿佛從來都是這樣,瀟灑的轉身去享受沉寂,而將這身後的喧囂讓與了旁人。


    楊桓還沉浸在巨大的歡喜中不能自拔,甚至不知道去送一送沈天樞,腦海中來來回回隻回蕩著這麽一句話:“我可從不給旁的人做媒……”


    這是什麽意思?是沈家終於答應把清璿嫁給自己了麽?是這個意思麽?


    **


    其實事情還要從沈老爺子不讓兩人相見說起。


    沈清璿才與楊桓在靈雲寺見了幾麵,竟然就被家裏發現了,心中自是委屈的,不過也不敢忤逆父親,隻是安安心心地等著事情過去,再偷偷見楊桓。


    可壞就壞在前幾日沈老爺子和沈夫人的一番話上。


    快要就寢之際,沈清璿忽然想找娘說說話,走到爹娘寢房邊上,忽然聽見爹爹說道:“……我看著禮部的常雲禮便很好,年紀又輕,不過弱冠沒多久,家中又是書香世家,自是好的。”


    “我倒是覺得,翰林院的李公子實在是不錯。”這是娘的聲音了,清璿支棱著耳朵仔仔細細地聽著,便又聽見娘說:“隻是那李公子有些毛糙了,家中一直都是武將,也就是他這一個學了文,他兄長還是金吾衛的呢。”


    清璿又聽爹娘說了好久,越來越擔驚受怕,這架勢……難道是爹娘替自己找人家了?


    那桓叔叔可怎麽辦?


    清璿又聽了好久,心裏越來越不安,娘的最後一句話成了壓死清璿的最後一根稻草了:“……楊桓哪裏好事好的,可是就是年紀大了些,我瞧著,他都快要而立了……”


    ……


    清璿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娘說出這樣的話來。


    娘竟然嫌棄楊桓老了?


    雖說楊桓的確是有點老的,但是自己心裏卻早已住下了這大叔了,讓自己嫁給他人,還這是做不到啊。


    清璿帶著心事回去了,便沒聽見爹娘隨後說的話:“……其實楊桓雖說老些,可對璿兒卻是真心實意的……況且他是丞相,如今連陛下都要聽他的,他真的想娶,我們也攔不住啊……”


    **


    第二日清璿便開始了抗議模式。


    先是和爹娘反複抗爭,見爹娘態度冷淡,她便絕食賭氣的,一通鬧騰之後,沈家爹娘終於半推半就地答應了兩人的婚事了。


    楊桓接到消息後,火速帶著人到了沈家提親。


    這次的提親,比之上次更加浩蕩,更加慎重。聘禮從街頭排到了街尾,大紅的綢緞晃花了旁人的臉。


    楊桓覺得人生甚是美滿,沒有半分的遺憾了。


    兩家談的甚是順利,婚期定在三月後,那時正是秋末冬初,是個好日子。


    第76章 四麵楚歌


    丞相定親是個了不得的大事, 眾所周知,四年前丞相的未婚妻子暴斃, 正是這沈家的嫡出小姐,如今這次訂婚,竟又是沈家的女兒。


    可不論眾人如何揣測, 楊桓給沈清璿的定親禮, 是誠意十足的。


    流水一樣的聘禮像不要錢一樣的送到沈家來,從街頭鋪到了街尾, 幾個禮官吹著嗩呐走在前麵,穿著紅衣,神情甚是喜慶。


    饒是沈天樞這樣性子的人, 也是吃驚的說不出話來,他站在門口, 一張嘴巴張的大大的, 看著楊桓,良久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楊桓, 你這是來炫富了?”


    楊家是世家, 世世代代的不知攢了多少財富,拿出這些聘禮出來, 雖說不少, 可對於他來說, 也的確是小意思。


    楊桓便淺笑, 說道:


    “這些聘禮全是我的一些心意, 等以後阿璿過門了, 家中的一切財務,皆是她來管,她喜歡什麽,便買什麽,我不僅不攔著,我還幫她把所有喜歡的買齊了。”


    沈天樞很是滿意妹夫的態度,可卻也是實實在在的被妹夫雄壯的財力給嚇了一大跳,他若無其事地搖著手中的折扇,帶著楊桓往裏麵走去。


    微風拂來,出了冷汗的背後,還有點冷呢。


    沈家一家人早已經等在了裏麵,清璿是女眷,即便是定親,也是不能拋頭露麵的,她躲在珠簾後麵,悄悄盯著楊桓。


    他今日心情定然是好極了,麵上意氣風發的,在父親麵前,站地筆挺,談笑風生的。


    許是兩人之間真的有些心靈感應的,楊桓忽然就向珠簾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他便看見清璿那個家夥,暗搓搓的躲在後麵偷偷瞄自己呢。


    他失笑,這丫頭,真真像個孩子似的。


    不過被放在心上的姑娘這樣看著,楊桓還是高興的,欣慰的,自豪的。他已經開始幻想大婚的流程,幻想兩人婚後的生活,幻想清璿生出來的小崽子們,男娃娃像自己就好了,女娃娃麽,還是像清璿的好。


    嘖,要是男孩,給他學文呢,還是習武呢?


    給他找那個師父呢?若是他不聽話,是打還是不打呢?


    ……


    天馬行空的幻想分散了丞相的注意,以至於他沒能聽清老丈人的問話,還抿著唇傻笑呢。


    “……丞相,那個庚帖……”


    沈天樞早就發現楊桓走神了,他不動聲色地走到楊桓身邊,重重的在他腰上打了一下,之後便又像個沒事的人一般原路退了回去。


    楊桓這才回神,看著老丈人,忙笑道:“哪裏勞動的了大人費心,庚帖已經帶過來了……”


    交換了庚帖,清璿已經半隻腳踏入了楊家的大門了。


    這向所有人昭示著,沈清璿已經是他楊桓定下的人了,任何人莫要打任何主意。


    京城裏接著這件事情好生的熱鬧了一回,一掃之前沉鬱的氣氛,楊桓又在家中大擺酒席,慶祝終於追妻成功。


    連小皇帝都為了應景,給楊、沈兩家賞賜了不少珠寶。


    此時此刻,京城之中,實在是熱鬧至極。


    可就在楊桓訂婚後的第十天,邊疆卻突然傳來一個消息,一下子便調動了整個京城的敏感神經。


    就在這天,南疆的土司們,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他們自發形成了一個聯盟,聚集了所有的軍隊,大軍壓境,直逼商國的西南邊陲。


    之前派去的援軍已然抵抗不住他們的進攻,那叛軍一改之前遊擊戰術,猛地進攻城門,破城而入,活捉了朝廷派去的將軍,將他斬首示眾!、那西南叛軍又衝入城中,生生屠城整整三日!


    三日之內,城中哀鴻遍野,血流成河,屍臭漫天,在叛軍攻入城中之前逃出去的百姓,隻能躲在附近的山中,靠野菜,泉水度日。


    而最糟糕的是,不知是誰,將丞相在京城中擺酒席定親之事告訴了僥幸逃生的百姓,那群百姓群情激憤,高呼:“丞相卑鄙!我等受屠城之苦,他卻在京城花天酒地,嬌妻在懷!我們左右都是一個死,不如反了他!”


    戰亂以來的委屈,痛苦,憤怒全部有了傾瀉的場地,西南附近的難民全部聚集在一起,高舉反抗的大旗,浩浩蕩蕩,三天之內竟然聚集了數萬人。


    這下大商的日子便艱難了。


    一邊是西南叛軍聯盟的勢力,一邊又是難民起義,一時之間,朝野震動,舉國擔憂,大商幾乎是朝不保夕!


    閨閣中的清璿自然不知道這外麵風雲的變動,她隻知道,最近見楊桓一麵越來越難了,楊桓的神色也越來越疲憊,比從前與百裏策大婚前的神色還要疲憊。


    她隻能在看見楊桓的時候,說些好笑的逗他開心罷了。


    在楊桓這邊,清璿的麵子自然是很大的,清璿無論說什麽,楊桓都會很給臉的笑一笑,可清璿卻看見,楊桓的笑意從未到達眼底。


    與其說自己逗楊桓開心,不如說楊桓在哄自己高興。


    楊桓的確很忙,忙到夙興夜寐,腳不沾地,也不能停下來。


    以方麵叛軍與造反的難民實在是勢不可擋,而另一方麵,卻是最嚴重的,也是最不好解決的問題。


    那就是大商的糧倉,空了。


    楊桓從不知這糧倉是何時空的,去年去看糧倉的時候,還是滿滿當當的,可今日再一看,糧倉中的糧食竟然顆粒不剩!


    楊桓怒氣,質問那管糧倉的官員,可那官員竟說,是從前鎮南王的意思。


    是了!


    楊桓終於想起來了,去年小皇帝將大半的權勢給了鎮南王,自己雖多加製止,可卻不能留意到方方麵麵,當初沒有想到百裏策竟還有其他的身份,竟一時忽視了糧倉!


    如今大軍壓境,糧草又少,該如何是好?


    小皇帝急的焦頭爛額,國之將亡,哪裏還能顧得上平素那些恩怨?小皇帝自己是個心眼小的,這時候唯恐楊桓借機報複他,不替他解決這些爛攤子,於是他想出了一個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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