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坐塌上的誠王不由得往後退了又退。


    “誠王殿下。”晉陽王的手輕輕攔住誠王的後背:“這再退可就要撞上他人案上了。”


    誠王僵住不敢再動,須虞才吞吞吐吐的說道:“…這不是聽晉陽王要與本王同席,給晉陽王騰位子麽?”


    “誠王有心。”晉陽王輕輕一推將誠王推正歸位道:“我和三個丫頭要不了那麽大的座席,倒是誠王這般體貼,險些讓人誤會是做賊心虛。”


    “…晉陽王可別血口噴人,我身為皇子做事向來光明磊落。”有理不在聲高,誠王心中有鬼大聲言語以壯其膽。


    晉陽王撩開衣衫下擺坐在誠王身旁,道:“我一句笑言,王爺反應也忒大了些。”


    誠王啞口無言。


    晉陽王落坐,李家的兩個丫頭皆坐在他身邊,一個個乖乖巧巧。


    隻有宋默盯著誠王看。


    按理說她親眼所見誠王折磨她母妃至死,她應當是怕他的。


    可是她不,母妃的死讓她對於誠王的那點懼怕除去另生仇根。


    誠王被宋默的盯的有些發毛。


    “…默兒有什麽話要同皇叔說嗎?”誠王被宋默盯的如坐針氈遂問。


    “沒有,誠王殿下。”宋默不以為然轉頭看向別處道。


    誠王尷尬的笑了幾聲,懷疑是自己多疑看錯了。


    “丫頭沒有話問,我倒是有句話想問問誠王。”晉陽王將宋默與誠王隔開,怕誠王發難暗地裏傷了宋默。


    “洗耳恭聽。”誠王道。


    “…我忘了。”晉陽王低頭看了看宋默,道:“若是等我想起再問也不遲。”


    誠王再次尷尬的笑道:“晉陽王又說笑了。”


    “沒有,待我他日想到了必定登門拜訪。”晉陽王說完,誠王內心狠狠啐了一口,臉上堆了笑晗首默許。


    晉陽王不是莽夫,今日宋默說誠王殺了太子妃,一沒有證據二從未謀劃,他若是魯莽行事,才是愚蠢。


    但是就這樣當做無事發生,他心裏也不痛快。


    他既然不痛快了,誠王也甭想安生。


    晉陽王與誠王這廂安靜,賞香宴便正式開始。


    長公主將香丸次第點燃,懂道行的輕輕一嗅微微一品,各抒己見,分析材料,再互相的胡亂恭維各自吹噓。


    更有得意者還編了故事取了名號,將一丸香捧成了這世間至寶,千年一聞。


    懂香的結交了幾個同道好友,不知的也得了一番熱鬧。


    也算是各取所需,各自盡歡。


    賞香宴畢,賓客各自乘舟而返,晉陽王帶著三個丫頭登上畫舫,大姑娘李良玉雙頰微紅,眼中充滿向往,二姑娘李良音小臉酡紅,神智還似沉迷賞香宴上很是興奮。


    舟行闊水上,夕陽落日紅。


    大丫頭李良玉暗暗瞟了一眼宋默,她看著宋默習以為常的淡漠表情,心生無限感慨。


    她伸出手彈了彈麵帶微笑,似癡似傻的李良玉。


    “……大姐姐,你這是幹什麽?!”李良音回過神揉了揉微紅的額頭道。


    “你說為什麽有的人生下來就可以享受一切,而有的人卻本應坐擁一切就突然什麽都沒有了?”


    二姑娘見大姑娘話語深沉,不解,道:“大姐姐,你怎麽了?”


    “沒怎麽,隻是突然覺得有句話說的很對。”


    “嗯…?”二丫頭李良音覺得她大姐姐有些高深莫測的古怪。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不懂。”二丫頭李良音搖了搖頭。


    李良玉頗有對牛彈琴之感。


    畫舫到岸,晉陽王待其停穩,先將李家的兩個姑娘抱上岸,再將宋默從畫舫中抱出。


    岸上,有一老道已在岸邊等候多時。


    老道一身紫色道袍,鶴發童顏,正是告知宋默去向之人。


    “晉陽王留步。”老道說:“晉陽王可否借一步說話?”


    晉陽王感其幫助點了點頭,抱了宋默同行。


    那老道卻說:“老道所言,還是不讓玨郡主聽到為妙。”


    晉陽王猶豫片刻,對老道有種別樣的信任,便勸導了幾句宋默,並讓李家的兩個丫頭跟著宋默在原地玩耍不動。


    自己跟著老道走了一丈遠,目光不離宋默。


    “道人請講。”晉陽王說。


    “玨郡主說她是長公主救下的,王爺可曾疑惑?”老道並不迂回,開口直言。


    “…曾。”晉陽王不相瞞。


    “這芳洲榭四麵臨水,水深不知深幾許,若是孩童貪玩失足落水,榭內宴飲聲雜必能將孩童呼救聲掩蓋,如此危險的地方,長公主卻選做賞香之地,且特邀了玨郡主過來。”


    “長公主行事這般相悖,王爺可曾想過是為什麽?”


    “我覺得蹊蹺,卻天資愚鈍,不曾想通。”晉陽王說。


    “坊間傳言,長公主投靠惠貴妃一排是為自保,而老道認為不是。”


    “或許長公主想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替王皇後報仇除掉惠貴妃?”晉陽王說。


    “也不是。”老道搖了搖頭說出的話語卻是石破天驚:“她是為了她自己。”


    “這話我倒是不明白了,長公主投靠惠貴妃求自保也不是為了她自己?”


    “嶺南王氏女,大周嫡長公主,晉陽王覺得她隻有這樣淺的見識?”老道說完飄然而去。


    晉陽王如受當頭斷喝,思慮混沌皆被這老道點醒。


    第24章 三姑娘


    李家的兩個丫頭被晉陽王帶去了賞香宴,獨留李家庶出的三小姐李良律在月洞門前的踢毽子。


    雞毛毽子在李良律的足尖一跳一起落在足背一揚一落,帶著她的衣衫翩翩起舞。


    從賞香宴上回來的大姑娘李良玉雙眼裏露出一絲不屑,冷哼一聲。


    李良律一聽到這聲音立馬停了動作,收了手腳畏畏縮縮的站在原地不敢再動分毫。


    “大姐姐……回來了。”李良律的聲音細如蚊蠅。


    “你還知道我是你姐姐?!”李良律叉著腰伸出食指猛的戳了戳李良律的腦門,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到底是姨娘的肚子裏爬出來了,身份矮了旁人半截,還如此不爭氣愛玩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大姑娘將這些看的也忒重了些,不過是個玩意,隻要三小姐玩的開心又有什麽分別。”照顧李良律的楊嬤嬤忍了半天最終看不過去了,對著李良玉畢恭畢敬的行了禮心平氣和的說。


    李良玉長眉一橫眼裏下刀子似的冷冷的看著楊嬤嬤,噗嗤一聲不屑的笑了。


    “我當是誰,原來是楊嬤嬤,三小姐就是被你們這些沒眼界的人教壞了,待我明日回了太太將你們一並打發出去,看還有誰能縱著她。”


    “……姐姐,不要,良律自幼跟著嬤嬤。”


    “要不要不是你說了算,你若真是有本事的自己入了太太的眼跟太太討去。”李良玉說完將李良律推開趾高氣昂的走過了月洞門。


    “小蹄子慣會擋人路的。”


    三小姐李良律伏在地上一個勁的哭,可是卻又不敢放聲大哭,哭的隱忍委屈。


    一把年紀的楊嬤嬤慢慢的蹲身下來,想要把自家小姐從地上抱起來,奈何年紀大了手上總是吃不住力,試了幾次都未曾將良律抱起。


    “嬤嬤……”李良律帶著濃濃的哭腔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楊嬤嬤說道:“嬤嬤,姐姐是開玩笑的是不是,往日大姐姐雖然看不起律兒但是從來沒有給過臉子嬤嬤瞧,所以嬤嬤姐姐是嚇唬律兒的對不對?”


    楊嬤嬤和藹的一笑心下酸楚,李良玉看不慣她良久,但是她雖是下人,但是年紀已經大了是李府裏的老人。按照李府裏的規矩,府上年長的傭人年輕的主子都是要尊敬以對。何況,李良玉不過是個小小年紀的姐兒。


    可是,至從大爺大奶奶去了,大姑娘就變了,雖對旁人甚是溫柔體貼,大方周全,對於家中這個庶出的小妹妹則是能欺負就欺負。


    家中都說二姑娘性子壞,哪裏知道這家裏真正心眼毒的是這個。


    “姐兒還是快起來梳洗一番,就這樣撲在地上讓旁人見了笑話。”楊嬤嬤輕輕撫著李良律的背幫著她順氣。


    “嬤嬤你先答應律兒不會走,律兒才能放心起來。”李良瑜一把抱住了楊嬤嬤的腿哭著哀求。


    明明都是府上的可憐姑娘,一個全府上下都憐她愛她的活的無比的風光,一個從小被欺負慣了膽小如鼠沒得人真正關照。


    “姐兒想多了,太太怎麽會打發嬤嬤走呢?”


    “……恩,太太不會的。”李良律破涕為笑從地上爬起來,摟著楊嬤嬤不肯放。


    楊嬤嬤無奈的搖了搖頭,牽著李良律的手往藏律閣裏走。


    照顧李良律的楊嬤嬤牽著李良律的手,手心裏漸漸溢了汗。


    “嬤嬤……”李良律連喚了幾聲見楊嬤嬤都沒有反應,放大了聲音又喚了一聲將嬤嬤的神抓了回來。


    “快打熱水來伺候姐兒洗澡,看你髒的。”院子裏一陣躁動,楊嬤嬤回過神急忙喚了丫頭打水打發李良律洗澡。


    她脫身從房內出去,抬眼看到宋默被晉陽王抱著回了一言閣。


    “照顧好小姐,我去去便來來。”楊嬤嬤急忙回了自己的屋子翻出稍新的衣裳趕忙換上。


    理了理腮邊的碎發,整了整衣襟,楊嬤嬤邁著步子走向了一言閣。


    她要問問姨娘,對於三小姐這個母親究竟是怎麽打算的。


    暮色漸染,黑夜降臨。


    楊嬤嬤才到樓閣前,正準備敲門才發現門外一個人都沒有,顯然是被人遣散了。


    “姨娘,我說的事你可答應?”李良玉的聲音向來清脆,楊嬤嬤年紀雖大耳朵卻很好,字字都聽的分明。


    “不過是個下人,若是看不慣盡管打發了就是,姨娘哪裏會說什麽。”


    “既然姨娘這麽說,那我就回了老太太,說這個媽媽不中用帶不好妹妹。姨娘放心,我自會挑了好的給妹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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