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的大周已經經不起了啊。


    皇帝陷在椅子裏不發一言,一直以來,他都先是皇帝再是父親最後才是皇爺爺。


    他想到晉陽王的話,宋默不過是個女孩子啊,一個女孩子還未及笈,再怎麽厲害也不會有翻天的本事。


    不如就先留下她?


    “陛下對待晉陽王還是格外好。”站在門外的大太監聽到自己的徒兒在自己耳邊悄聲說道。


    “誰知道呢?”帝王之心不可測,現在的好誰知道會不會是權宜之計呢。


    大太監抬頭看了看天空,雪白的鴿子從四四方方的天空飛過又落下。


    再怎麽努力也飛不出這深深宮幃。


    晉陽王被傳到宮中,一連去了一周都未歸。


    宋默哪裏也不敢去,焦心的待在一言閣內等啊等。


    結果她沒有等到晉陽王的回答,卻看到他一身紅衣盔甲騎著高頭大馬走在京中道上,黑色的長發結了細小的辮子再高高束起用銀色的虎頭冠定住。


    那身銀甲也與以往不同,在陽光滲著冷冷的寒光,直晃人眼。


    那紅色的衣衫也並非是素色的紅,像是血色染就般,美麗而魅惑,危險而又孤傲。


    道中的百姓紛紛停下,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仰望這個在送親隊伍最前端的青年王爺,像是忘了曾經對他的懼怕。


    熾熱的陽光像是從他頭頂落下,他微抬的下頜,眉目清冷深邃。


    那樣的英俊瀟灑,氣宇軒昂,像是可望不可及的高嶺之花,像是隻能信仰的神袛仙人。


    宋默與唐宜周站在角樓上,她看著腳下緩慢前行的送親隊伍,一時失神,像是七魂六魄都被那個人給勾走了。


    昨日晉陽王派人遞了消息出來,言語之間隻是告訴他,他被皇帝留在了宮中,為送小公主和親做準備。


    她便跟了宜周包下了這徽閣的最高處臨街的包間,就為今日看看他。


    宜周與她並肩站著,看著樓下送親的龐大氣勢,道:“沒想到陛下這麽看中晉陽王。”


    上輩子來京中晚,未曾見過小公主和親時的景象,現在見了覺得詫異,晉陽王一個將軍之子,封了外姓王,又收養了太子之女,現在小公主和親,他送親就算了,還是以皇室親屬之名相送。


    見半晌都沒人答,宜周看著宋默,卻見宋默一直盯著樓下,並沒有看他。


    宜周望著她,又看了看晉陽王。


    隊伍已經出了城門了。


    宋默倚在欄杆上,緩緩的轉過身來,看著宜周道:“宜周,你這麽未仆先知,不如替我算一算,爹爹會不會答應我?”


    “答應你,答應你什麽?”這是他沒有上一世所不知道的,怎麽算?


    “我前幾天告訴了我爹爹,說我喜歡他。”


    “啥?”


    “我自小就喜歡我爹爹,在嶺南因為見不到他不知道晚上哭了多少,現在回來了,他還是沒有成親也沒有心上人,我便擅自賭了一把,同他說了這麽多年的想法。”


    “爹爹隻說讓他想想,讓他想想。”宋默望著他,目光裏的深情他看的真切。


    隻是可惜不是對著他。


    “你看他這麽俊秀,萬人敬仰,我總想著我是近水樓台,可是我還是會怕。”今日送親的晉陽王能讓滿街的百姓心甘情願誠服於他的腳下,權勢相貌深情他一樣不差,這樣的男子如何不討女子的喜歡。


    “怕他不喜歡我,怕他這一去就覓得了心上人。”


    “宋默。”宜周甚少從她的身上看到自卑的神情,但是現在的她是如此的妄自菲薄。


    “宜周,你或許不知道,從小我就便著法的纏在他身邊,我一直都恨自己太小太小,每每現在他身邊告訴他握喜歡他,他都隻把我當個小娃娃,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他。”宋默緩緩的伸出自己的雙手,道:“請你告訴我,宜周,你是否能幫我算一卦,看我這輩子能不能抓住他。”


    她的話語是那樣的懇求,眉目間也見了憔悴。


    他一直以為是他見她年幼無知情竇初開誘了她。


    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女兒多情先絆住了他。


    “他會答應你的,你會抓住他的。”宜周道,他如何不記得當年她是如何風光大嫁。


    又如何不記得市井流言是怎麽的漫天遍野。


    “真的?”宋默聽了回答,目光中有光,神采奕奕的很。


    那樣灼熱的目光,讓他不敢說一句假話。


    宋默回到了府上,靜靜的等著晉陽王回來,結果晉陽王未來卻等到了身穿白衣頭戴白色絹花的長公主。


    她的弟弟宋平。


    沒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沒有半點準備,她不敢相信前幾天第一次拜訪她控訴她的弟弟就這麽沒了。


    她還有好多話沒有跟他講還沒有告訴他當年東宮之變的真相。


    更沒有跟他說他們的母親還活著。


    也沒有帶著他去看母妃。


    他就這麽沒了。


    朝聞道,夕可死。


    她的耳邊像是不停的有人念著這句話。


    即便是朝聞道,夕可死,死的也不應該是他!


    回京至今她一直隱忍不發,不過就是因為宋平還在宮中,怕自己輕舉妄動立馬有人暗算了他。


    總是暗暗的籌謀想找個機會將宋平接出來,或者等宋平大一點能從宮中搬出來再動手。


    事實是,不管自己怎麽隱忍,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長公主的話還在耳邊嗡嗡的響著,說著的都是虛假的話。


    虛假的嘴臉她已經看夠了,既然你害了人還想繼續當菩薩,那我就讓你菩薩做到底。


    宋默猛的站起,將長公主陷些撞倒。


    “你給我閉嘴!”宋默指著長公主道。


    長公主立馬懵了,她從未意識到宋默會這樣同她說話。


    她轉身出門,便將長公主撂下不管了。


    這個小丫頭片子怎麽膽敢這樣對她?!


    長公主咬了牙,虧的她特地的換了一身白衣。


    轉念她又笑了,宋平已經死了,太子一脈隻剩宋默一個女娃,不足為懼。


    皇位,江山,都會是她的。


    她何嚐知道,宋默一個轉身變去了喬夫子的書房,書房後有一片竹林,她便坐在竹林裏。


    她的手指關節都帶著厚厚的老繭,而指尖的老繭特尤為甚。


    她曾跟晉陽王說過,她的兵器不是刀劍這般尋常的玩意。


    她的唇角帶著冷笑。


    臥薪嚐膽這麽久,也是該讓她的寶貝見見血了。


    第64章 長公主下線


    要出城門了, 晉陽王坐在馬上不經意的回頭一望徽閣西北角。


    他果然看到了與唐宜周並肩站著的宋默, 又當做自己什麽都不曾看見,轉過頭去。


    嘶嘶馬鳴,夏末陽光,皇上將他囚禁似的困在宮中, 最後打發了他去給小公主送親。


    他想也好,借這個機會出了京城離他們家丫頭遠一些仔細的冷靜冷靜弄清楚自己的心。


    十裏紅妝鋪了一路,女兒家的心思終付黃河。


    小公主坐在馬車沒過, 將車簾拉住一個小角,看向了窗外。


    夾道讓路的大周子民,不知事世, 看上去如此歡騰,如此的高興。


    明明是夏日,小公主卻覺得指尖微涼,拉著車簾的手亦不知何時就用了力, 緊緊的拽著,馬車外傳來晉陽王那沉穩有力的聲音:“請公主下車。”


    小公主將指尖一鬆將車簾的一角放了,車裏的丫頭將她的蓋頭壓好一左一右摻這她下車。


    城門外的四騎的馬車已經等候多時。


    丫頭們又扶著她上了車,將她的蓋頭收了。


    晉陽王站在車邊,欣長的身影落在車窗邊顯得那麽堅毅而可靠。


    “再看看吧,這一走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了。”他隔著車簾敲了敲雕著富貴牡丹花案的車窗窗柩, 壓低了聲音說道。


    那聲音就想在她心底囈語似的, 她強忍著的淚一下就流出來了。


    爭過吵過鬧過, 但凡想盡了的法子她都想了, 結果還是逃脫不掉命運。


    “晉陽王。”她將窗簾掀開含淚的雙眼與他四目相望:“宋默得虧了你這個好爹爹。”


    他如何聽不懂話裏的意思,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道:“宋默的爹爹可是先太子,我是她什麽爹爹。”


    “你不是他爹爹?總可是一直聽她叫你爹爹來著。”想起自己被迫和親而宋默卻依舊能夠在京城逍遙,她就不服氣。


    她依舊堅信該和親的是宋默。


    “不是。”晉陽王的唇瓣薄薄,他不過心生憐憫叫她看一看,卻沒有與她閑聊的心思。


    他甩下這麽一句話,冷冷的走開了動作簡單利落的上了馬。


    “起!”送親的隊伍再次出發。


    對比與小公主盛大的送親陣仗,宋平的死顯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而宮中早夭的孩子認為不吉利不應辦喪禮。


    宋默坐在竹林裏,她極為認真專注的摩擦著自己的雙手,直到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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