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子一脈隻剩下一個尚未及笄的姑娘,顯然不會是她。


    那麽會是誰呢?


    自己對於儲君之位的野心早就是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這麽久了自己一直衝在前頭,後麵到底蟄伏了多少欲登大寶的皇子長公主之死怕是不簡單。


    難不成是老五,那個閑魚野鶴無心朝政的閑人?


    誠王覺得自己的地位愈加的岌岌可危。


    長公主被暗殺於長公主府的消息傳到了太後宮中,臥病多年的太後感到胸口一陣絞痛,宮中的皇子皇孫頗為喜愛的兩個小孫女,一個被蠻夷之族看上送去了和親,這留在京中的一個也去了。


    她已經陪伴了兩代皇帝,十三歲嫁入王府當嫡福晉的時候便已經知曉皇族的子弟為了帝位是怎樣的瘋狂。


    這像是生為皇族的宿命,像是上天派來的旨意將所謂的多子多福通過血腥的爭奪一一清洗。


    留下真正有用的人。


    沒有經曆過奪位的皇子,承接江山順順利利的皇子是沒有能力與心計與敵國相抗衡的。


    太後如何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請皇帝過來。”太後用她已經蒼老的聲音試圖擺出當初的威嚴吩咐下去。


    大周的多事之秋終究是來了,皇帝一人在前走在宮中道上,他的背影是那樣的孤獨,在這樣的夏末之夜平常人家的男子到了這個時候想必已經子孫在堂,承歡膝下了吧。


    他突然感到略微的寂寞。


    太後宮中的門楣上掛著兩盞紅色的燈籠,在月夜裏是那樣暗的紅色,裏頭的燭火也像是快要熄滅似的堅強的燃著。


    皇帝站門口停了步子,抬起頭去看那兩盞燈籠。


    那兩盞燈籠被風吹的晃晃悠悠的,帶起燈籠下黃色的流蘇落在的陰影在他的麵孔上忽明忽暗。


    他抬腳走了進去,頃刻間傳入耳中的嬤嬤通報聲還是讓她覺得一陣恍惚。


    “母親叫兒子來可是有什麽事麽?”昏黃的燭火下,太後的麵孔灰暗像是一個瀕臨垂死的人,皇帝心中一軟鬼使神差的叫喚了母親。


    太後的瞳孔微微放大,皇帝黃袍加身之後就再也沒有如此喚過她了。


    “我已大限將至,有件事情我藏在心裏多年一直想問問你。”久違的稱呼讓太後感到極為輕鬆,想問的事確實宮闈禁語。


    太後想問什麽皇帝心裏自然清楚,他將宮中的人遣散出去,道:“李晉乾他的確是我的兒子。”


    果然,她當年便覺得奇怪,皇帝這樣疑心於人的性子怎麽就會封了一個外姓為晉陽王。


    “可是愫愫生的?”看那孩子的眉眼言行像極了皇帝,但是偶爾宮中宴飲又能從那孩子身上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皇帝點了點頭。


    說起愫愫,那終究是他年少時的一段傷心事。


    “晉陽王不錯,是個好的。”太後的臉上浮了笑,想起愫愫那個孩子,她總是欣慰多些。


    她的孩子自然也是好的。


    聽了這話太後的意思皇帝算是知道了。


    “原本她就該是你的發妻。”心中的懸著的事終於了了,太後的目光渙散,最終聚焦不在一處。


    太後崩了。


    看著病榻之上唇角彎著一抹笑意的母親,皇帝無聲的跪了下去。


    短短幾日之內,他失去了孫兒、女兒。現在輪到了他母親。


    他那樣無聲的跪著,四周都像是在為他哀默著。


    我本就孤獨,現在也一樣,沒什麽的。


    皇帝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念著。


    晉陽王出了城門,唐宜周怕宋默難過便用過晚飯便來拜訪。


    結果卻被告知,宋默去了長公主府上。


    他覺著奇怪也沒深想回去了,睡了覺一大早便知道長公主來了宮裏頭的人,知道出了事。


    他還詫異不知發生了什麽,用過了早飯猛然就明白過來就往晉陽王府這邊來。


    “宋默。”唐宜周沒跟往常一樣直接進一言閣,而是在門外站著扯著嗓子喊了她一聲,怕她還沒有收拾好自個。


    “嗯?”宋默的聲音從一言閣內傳出來,嬌嬌軟軟的像是才睡醒般。


    “我進來了啊。”唐宜周問道。


    “進來就是。”宋默不以為然的回,她行事向來隱秘低調不認為他會知道什麽。


    確實也是,上輩子唐宜周知道長公主是誰所為已經是很久之後了。


    “你今天倒是奇怪。”宋默起身迎道:“往日裏不見你這般客氣,今日是怎麽了?”


    唐宜周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他將門關了見沒了人才道:“你還問怎麽了,長公主沒了你不知道?”


    “姑姑沒了?”宋默親自將茶水斟茶了送到宜周身旁,嬌俏一笑道:“你可別想誆我,我昨日才見了姑姑,她好好的沒有半點事。”


    唐宜周看著宋默的神色自然,若不是他知道真相,想必也會被她騙過去。


    “長公主是被人殺害的,就在昨天夜裏。”唐宜周盯著宋默,見她聽了這話隻是泰然自若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怎麽你聽了不怕?”他問道。


    宋默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茶淺淺的抿了一口,不過借點濕意潤潤唇,道:“我怎麽會怕,東宮出事的時候可死了不少人,我當時可是被爹爹從死人堆裏救出來的,就這點事還指望我嚇的不行不成?”


    “可是我也不覺得你難過。”宜周道。


    “我本就不難過,長公主雖然是我姑姑,我是在晉陽王府和嶺南養大的,跟她交集不多沒有什麽感情,難過都是裝給別人看的,你是倭師兄,難道在你麵前我還得裝一裝,麽?”宋默的四兩撥千斤將唐宜周的話一句句給撥了回去。


    她說的句句在理,他差點敵不過。


    “師妹,我現在有點生氣。”唐宜周目光沉沉的望著宋默說道:“就這樣了你還打算騙我。”


    “嗯?”宋默歪著頭嚶了一聲道:“你想說什麽呢,師兄?”


    “你初到嶺南拜了師父門下便跟著師父學文習武,而我身骨孱弱不適練武所以從來不知道你練的什麽武器。”唐宜周見宋默打算死磕到底,想起上一世師父孟元君醉酒之時告訴自己長公主之死的事,他回憶了其中的種種細節,緩緩道:“但是坊間流傳孟元君為人偏激古怪,武藝易走偏鋒開蹊徑。”


    “長公主被人暗殺,身上沒隻有一處傷,傷在咽喉,那傷口似彎未彎似非直竟不知是什麽樣的凶器所為。”他微微一頓,目光將宋默鎖的死死的道:“這樣古怪的凶器跟師傅的如出一路。”


    “宋默。”他這次又不叫她師妹了,將她的全名全姓叫了顯得嚴肅慎重。


    “我無意間見過你的武器,那是三枚銀製的一寸長彎鏢似的東西,但是又不是鏢那麽簡單,中間彎兩端直,你扔出去它碰到了東西就立馬有一柄小刀從裏麵彈出來。所以,殺人若是殺人咽喉,其傷口才會是這樣的,似直非直,似彎非彎。”


    他低頭看著宋默雙手,想起當年師父說起宋默的這個武器頗為得意,這三枚鏢花了孟元君不少氣力,宋默年紀小,為她製武器的時候得考慮到她的力道身形。


    這鏢看似普通,卻按照宋默的身姿動作一一算過,做了數百套才做好,即讓她用的順手又能讓她一招殺敵。


    “這鏢的背上刻了一支桃花,所以師父便叫他桃花鏢。”


    “我想它現在就在你身上。”唐宜周的話說完宋默的臉色已經變了。


    殺長公主她的確用的桃花鏢,那鏢恰好現在正在她身上。


    “是我沒錯。”宋默神色淡淡,沒有半點被人揭穿的膽懼,見忽悠不過幹脆的認了,道:“所以師兄,你現在是準備打算向誰揭發我嗎?”


    第66章 東宮之夜


    檢舉揭發, 他要是真這麽想就不會特地的過來問她了。


    唐宜周看著宋默望著自己, 一點也沒有殺人伏法的自覺,隻是無悲無喜的看著自己,像是看著一個死人。


    唐宜周想, 師妹該不會是要殺我吧?


    不過隨即便打消了這個想法,宋默向來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不會傷及無辜,他信她是不會動他的。


    “我不會的。”唐宜周道:“師妹,你說你是晉陽王時從死人堆裏將你救出來的,你可否告訴我,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當年之事,她從來不想跟人講。便是他讓他查了一些,也隻是九牛一毛。


    他雖然知道長公主聯手誠王害了他們東宮,但是究竟當時是什麽樣的情形他不清楚。


    有些事情沒有身臨其境便沒有發言權。


    唐宜周明白這個道理。


    那實在是一段痛苦至極的回憶。


    “宜周,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宜周他並非是宮廷中人, 有些事情他不宜知道,宋默頗有些擔憂的看著他關心道:“馬上入秋了,你的身子還是這樣的不好, 分神去想這些事情,還是先顧念著自己的身子才是。”


    是快入秋了,每到夏末秋初季節過渡的階段他的身體容易犯病。


    可是又有什麽關係,他自小便是這樣, 早就習慣了。


    最多不過多添幾副膏藥罷了。


    “我身子顧不顧年都是這樣, 你在嶺南這麽些年難道不清楚, 好歹告訴我一點半點,省的那一日我不明就裏反而替旁人害了你,我自己卻不清楚。”


    宋平的死,像是在他頭上圈了那戲文上孫行者的緊箍咒似的,不停的在他腦袋裏提醒宋默的處境。


    天子腳下的皇城,到底有多少人是宋默的敵人,又有多少人是宋默的仇人。


    他完全不清楚。


    他畢竟是他師兄,力所能及處還是想護住她。


    宋默歎了一口氣,宜周是個死性子,一旦想知道的事情就打破砂鍋問到底,煩人的很,要不是因為他是她師兄,身子又弱,她早就打他了。


    “師父說了你以後是會做大事的人,你不該把心思放到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上。”宋默板著臉對著唐宜周說教。


    “但是師父也說了,你回了京城,我但凡能照應你的地方一定要好好看顧你。”她既然搬出了師父來壓他,他自然也是找師父借了免死金牌的。


    “我知道你這時候心情不好,你緩一緩再告訴我好不好?”唐宜周放低了姿態輕聲細語的哄道宋默。


    師兄還真是壞透了。


    宋默癟了癟嘴對唐宜周有些無可奈何,她理了理思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似的打算將當年東宮之夜的事情說出來。


    “你小時候可曾聽過京城的街道上傳過幾句流言,說晉陽王曾經當街殺人,殺了四個人,一對夫妻,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孩子不過四五歲大小,另外一個尚在繈褓。”當年之事雖然從來不曾提及,但是一旦開口還是曆曆在目。


    “是有這麽回事。”當年正是這段話,讓晉陽王明明身為少年將軍,為大周浴血沙場,抵禦外敵,戰功赫赫卻還是得不到大周百姓的尊敬與愛戴。


    “當年爹爹不是殺人,是救人。那個四五歲大小的孩子是我,繈褓之中的人便是我弟弟宋平。”


    東宮之夜,險象環生,晉陽王險些喪命其中,後來隻能以退為進,假裝自己也是來暗殺之人借著弑殺之名將四人趕至大街上,隨後用□□將那二人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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