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活下來了。


    這是所有人踏出通道後的第一反應。


    蕭良長舒一口氣,連日來的壓力和疲憊一起湧上心頭,此時他隻想好好睡一覺。


    葉幽瀾將他背在身後,不知下一步該往哪兒走。


    眼前是一座荒涼的戈壁灘,天色昏暗像是的黃昏降臨。


    最矚目的,是天空中那一道血色的長河,像是天空被撕裂後無法愈合的“疤痕”。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破敗的景象。


    武聖一改往日的不正經,麵色十分凝重。


    紫羽則是化作一隻巴掌大小的小鳥,正趴在他肩頭沉睡,看樣子情況很不樂觀。


    最難過的,莫過於歸元女皇。


    當年她率領無數歸元界健兒出征,奔赴仙人戰場。


    最終,數百萬健兒無一歸來,歸元界的子民,也慘遭奴役和屠戮。


    她大概也沒想到,時隔數千年的光景,自己還有朝一日能夠回歸故土,看看當年的出征之地。


    一股沒來由的孤獨和憂傷,瞬間湧上心頭。


    若不是殘魂,隻怕免不了幾滴思鄉之淚。


    到了這裏,蕭良也是兩眼一抹黑,雖然還強撐著沒睡過去,卻也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伏在葉幽瀾背上,嘴唇幹裂像是幾天幾夜沒喝水。


    他很想睡一覺,但閉上眼,腦子裏就滿是亞陀那純真燦爛的笑容。


    雖然古仙族的人壽命悠久,但說到底,亞陀也不過是心理年齡隻有十七八歲的孩子。


    正因如此,他才能毫不顧慮的叫出那一聲‘大哥’。


    相處的這短暫時光,兩人經曆了不少生死與共的時刻,彼此的情誼,也愈發身後。


    每每回想起亞陀那決絕又略帶害怕的眼神,蕭良就感覺胸口堵住了一塊巨石,沉痛的難以呼吸。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明知道自己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亞陀還是在一遍遍的重複自己能夠挺住。


    一遍遍……悍不畏死的衝上去擋在最前方。


    可以說,如果沒有亞陀,他們根本沒機會活著離開仙穹大陸,更別說帶走這棵紫霄神樹。


    感受著問仙宮中那棵生機盎然的古樹,蕭良仿佛看見了亞陀的臉。


    這是用他的命,換回來的稀世珍寶,是拯救人間的希望。


    古仙族體魄強大,恢複能力極強。


    由此帶來的壞處就是,古仙族人沒有神魂。


    一旦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絕無複生的可能。


    “想罵就罵幾句吧,要不憋在心裏也難受。”武聖緩緩開口,試圖安慰蕭良。


    蕭良抬了抬眼皮,腦袋又耷拉下去,懶得搭理武聖。


    武聖遙望著遠處的荒涼景象,隨手薅起一根雜草,眼中也多了一抹淡淡的憂傷。


    “前輩,讓他休息下吧,這種失去手足的傷,沒人能幫他化解化……”


    “你以為我是不懂?”


    武聖自嘲一笑,搖頭道:“當年從洞天走出的八兄弟,都先我一步戰死。


    有的魂飛魄消,有的化作齏粉,就是在那片古戰場上,我一點點將他們的血肉拚湊在一起,和著眼淚為他們送葬。”


    說到這裏,武聖眼中隱有霧氣,勉強笑了一聲。


    “你比我強啊,至少你還有悲傷的餘地,有人理解你的苦痛。


    可我當年,隻能一遍遍安葬自己的兄弟,轉過頭,還沒來得及喘息,就得將另一批弟兄送上戰場,然後繼續為他們收屍。


    周而複始,一遍又一遍,不知經曆了多少次。”


    武聖說的平淡,但字裏行間,卻充斥著一股說不出的慘烈。


    透過這幾行字,葉幽瀾和蕭良仿佛聽到了當初古戰場上的號角聲。


    一批批人間武者,被送上戰場,最終屍骨無存。


    死在哪裏,葬在哪裏,就連馬革裹屍,都是一種奢望。


    關於那場仙人之戰,蕭良也多少聽說過一些。


    但對其慘烈程度,一直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


    不過那一戰,歸元界近乎消亡,隻剩下八百萬不到的子民,龜縮在世界的一端,被仙穹大陸這個勝利者奴役、控製。


    而人間,似乎也沒好到哪裏去,武道近乎絕跡,強者悉數隕滅。


    在看到仙穹、仙元五域的武道盛景之後,蕭良很難想象,輪回河另一端的人間,究竟是怎樣守住那一道禦神關的。


    要知道,那裏並沒有熱武器,僅憑血肉之軀與異域人廝殺。


    死傷者,何止千萬。


    “我亦有同感。”


    女皇在一旁開口,聲音依舊那般輕柔。


    跟她比起來,武聖的經曆,也隻能算是小兒科。


    作為一方世界的主宰,這歸元界的每一個生靈,都曾與他心連著心。


    多少子民、多少愛將、多少後輩都埋在古戰場上。


    不誇張的說,女皇這一生經曆的生離死別,比她那一頭烏黑的頭發還多。


    經曆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


    隻是事後回想起來,心中還會隱隱作痛。


    聽完兩人的話,蕭良振作了些精神。


    這不是比慘大會,隻是前輩對後輩的一種激勵,或者說是共享。


    蕭良也很感激兩人,但此刻如鯁在喉,隻能將一肚子的憋屈壓下去。


    歸根結底,還是實力不夠。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法則下,隻有強者才能掌控別人的命運。


    弱者,永遠都是苦難的代名詞。


    蕭良轉頭看了一圈四周的荒野,抬眼望向歸元女皇。


    “接下來,女皇大人帶我們走吧,這裏你熟。”


    歸元女皇神色有些局促,不大自然道:“我……方才看了一圈,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啊?”


    蕭良震驚道:“傳送陣是你建立的,歸元界也是你創立的,你居然不認識路?”


    女皇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傳送陣隻能通往歸元界,具體落點我也不清楚。


    我已經幾千年沒有回來了,幾千年滄海桑田,找不到路不是很正常?”


    也許是近鄉的緣故,女皇似乎比從前開朗了許多,不再如之前那般死氣沉沉,語氣中甚至多了幾分嬌嗔。


    蕭良一想,也有點道理。


    葉幽瀾攤了攤手,無奈道:“那現在怎麽辦?總要有個方向吧?別忘了,我們這兒還有一個傷者呢。”


    “是兩個。”


    武聖有些背上的看了一眼自己肩頭,紫羽還在沉睡,就連昔日光鮮的毛發,也變得暗淡無光。


    看樣子,為了這個傳送陣,紫羽犧牲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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