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別再糾結於以前的事了吧,畢竟現在他們一家人在一起。


    她默默告訴自己,晚上就和父親和解吧,雖然她心裏十分難受,雖然他們之間最大的結還沒有解開。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中午的飯菜還剩下些,喬奶奶說要不就熱一下吃了算了,但喬父還是專門又去買了菜來重新做。


    喬星就在廚房打下手,但最後被喬父給趕了出來:“你今天生日,要好好玩,這些事就不要動手了。”


    說實話,喬星她也隻能打下手,要讓她真做,她還是做不出來。她也就沒推辭,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喬奶奶看到這一幕,會心地笑了。


    “喬喬,你看你爸多愛你。”


    喬父是典型的中國父親,嘴裏麵從來不會說愛,但每一個動作無不在訴說著這一個事實。


    喬星這次是真的有些羞澀了,她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再說這樣感覺總有點不好意思,低著頭嘟囔:“奶奶,你別說了。”


    喬奶奶隻是笑嗬嗬的,也沒再多說什麽。


    這一頓飯吃了甚是愉悅,喬星雖然話不像平時一樣多,但是每次喬父說了什麽,她都能接上兩句,頓時飯桌上一片和諧的氛圍。


    飯後,喬父從房間裏拿出了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臉上的皺紋在燈光下都柔和了許多,麵色狀似回憶:“喬喬,你小時候最喜歡吃蛋糕了,你還記得嗎,那時候你總說越大的蛋糕越好。”


    喬星臉上的表情怔愣了一下她當然記得,所以才會在去了盧家之後,那麽盼望過生日,因為過生日時父親最有可能來看望自己的時候了吧,但每一次都是那麽失望。


    她心中隱隱有些澀意,想說點什麽,卻隻是張了張嘴,輕聲細語回了一句:“記得。”


    喬父也不再說什麽,把蠟燭插在蛋糕上,一邊說道:“喬喬十六歲了。”語氣有些悵然。


    最後把蠟燭點燃,笑著對她說:“吹蠟燭許願吧。”


    喬星實在忍不住了,眼前的這一切,當時年幼的她是多麽盼望,可為什麽要在這麽久之後才遲遲到來,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平淡至極:“不用了,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喬父頓了頓,把塑料刀遞給她:“你來切蛋糕吧。”


    喬星垂下眸,接過塑料刀,把蛋糕分得整齊,然後給喬奶奶和喬父一人遞過一塊。


    奶油很甜,甜得有些膩了,喬星吃過兩口就放在一邊,也不想看電視,就拿出手機來玩。


    網上很多逗趣視頻,喬星看著忍不住接連發出笑聲,電視裏綜藝節目主持人說著好玩的笑話,但電視外,沒有一個人去聽。


    “喬喬,給你的生日禮物。”


    喬星抬起頭,眼前是一隻口琴。


    “你小時候不是想要一隻口琴嗎?”


    喬星斂去了臉上的笑意,是啊,她小時候想要一隻口琴,可是媽媽不給她買,她隻有去問爸爸要,隻是口琴還沒買回來,他們便離了婚。


    喬父似乎有些緊張:“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和你媽媽離婚……”


    “沒有,我沒有怪你。”喬星快速地打斷。


    她最責怪的從來不是父母離婚,他們是大人,有自己的選擇,既然離婚對彼此更好,那沒有什麽耿耿於懷的。


    她難以釋懷的不過是離婚後父親輕而易舉把自己交給了母親,之後再沒來看過她。


    喬父沒有說話,喬星的否認在他的眼中,更像是一時賭氣話。


    他知道,自從他和喬星母親離婚後,喬星便一直和他不親近,可離婚是沒辦法再和她母親相處下去了。


    他轉身進屋,拿了一個紙箱子出來。


    “喬喬,這些年爸爸不在你身邊,也沒有給你過過生日,但爸爸每一年都有給你買生日禮物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從七歲到十六歲的生日禮物,一個紙箱已經放不下,喬星側過臉看了一眼。


    隻一眼,便再也看不下去。


    那些禮物啊,都是她說過喜歡的,或許父親還是惦記著自己的。


    可是為什麽他還惦記著她這個女兒,卻從不來看她一次,她那時候經曆了父母離婚,和母親生活,母親再婚,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被人欺負,隻能默默忍受。


    喬父看她這個樣子,有些緊張,問她:“喬喬,你喜歡嗎?”


    “喜歡,但是現在我都不需要了。”她僵硬著站起身來,不知道怎麽走回的房間。


    葉知送的熊正微笑著看著她,梁嘉揚送的保溫杯放在書桌上,醜萌醜萌的。她腦海中出現剛才喬父手中紙箱子的模樣,裏麵裝著好多東西,那全部是從前缺失的生日禮物。


    如果年幼的她看到那些應該會很高興吧,可是現在她一點都不高興,她隻是傷心。


    本來說和父親和解的,但是她沒有做到,她已經努力去做了,想讓大家都開心起來,不要因為她一個人的事讓大家都不開心。


    心中壓抑的憤怒和傷心早在喬父拿出蛋糕的那一刻便隱隱冒頭,父親一直惦記著她,可他卻從來沒看過她,這一切比她想象的更殘忍。


    最後看到那些生日禮物時找,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她不去想奶奶和父親會是怎樣的心情。她現在自顧不暇,心中的自我厭棄快要將自己淹沒。


    她真的有這麽不好嗎,喜歡她的人也不少,但是沒有一個人把她放在很重的位置,總是可以輕而易舉被舍棄。


    喬星呆呆地坐在床上,心中難過得想哭,但是眼中卻一點淚水都沒有。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是被手機鈴聲給吵醒,明明沒有睡覺,但卻覺得渾身發軟,甚至連拿起手機都要費好大的勁。


    她剛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便傳來易深的聲音:“喬星,生日快樂。”


    是易深啊,他知道她的生日。


    喬星心裏莫名產生一點蘊藉,她現在就像隻無家可歸的小動物,任何一點關懷,都可以讓她溫暖好久。


    聲音都放輕柔了許多:“謝謝你,易深。”


    他一愣,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忽然變得這麽溫柔。不自覺的,易深也放緩了聲音,今晚夜色迷人,他站在樹下,微微翹起嘴角。


    “喬星,你下來。”


    喬星一怔,就這樣問出了口:“下哪裏來?”


    “你家樓下,我在這等你。”


    喬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她看了一眼手表,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了,外麵的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腦海中一直回蕩著剛才易深的話,你下來,我在你家樓下。


    她家樓下,喬星心微動,飛快地跑到窗戶邊,拉開窗簾往下望,小區的樹蔭下,似乎站著一個人,身影很像易深。


    她深吸一口氣,手都有些顫抖,把手機放在耳邊,她說:“你等我,我馬上下來。”


    喬星飛快地站起身,略微收拾了下自己,打開門時,手上的汗水粘在門把手上,差點打滑,連門也打不開。她深吸一口氣,把門打開,客廳裏一片漆黑,奶奶和父親應該去睡覺了。


    她輕輕打開門,躡手躡腳地出了房子,飛快地跑下樓,樓梯上頓時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


    她腦海裏那一刹那飄過許多,一會是紅拂夜奔,一會是西廂記中,崔鶯鶯和張生私會的場景。她現在覺得現在的自己也像是去私會情人,而她的對象是易深。


    她的心像在打鼓一般怦怦直跳,整個人散發出分外愉悅的情緒。明明她不是很喜歡易深,但現在易深像是她唯一的救贖,沒有人把她放在很重的位置,都可以輕易地舍棄。


    她仿佛處於冰天雪地之中,易深是唯一的那團火,溫暖得誘人。


    但是易深,她不知道易深把自己放在怎樣的位置,但是他在夜幕已深的時候,在她生日這天,忽然出現在她家樓下。


    說不感動是假的,說不喜歡也是假的,她未必很喜歡他這個人,但是真的很喜歡他這個舉動。


    四樓到一樓的距離,她隻用了幾十秒就飛快跑了下去,樓下路燈昏黃,周圍樹影叢叢,隻一眼,喬星便看到了易深。


    他站在一棵枝葉茂盛的樹下,穿著簡單的長褲短袖,但是因為那一張臉,一切都不再普通。


    喬星看到他的那刹那,隻覺得他身上似乎光芒萬丈,她像一隻飛蛾,不管不顧地就朝他撲了過去。


    易深把她接了個滿懷,懷裏柔軟馨香,在她撲到他懷裏的那一刻,他身體就僵住了。


    md!太沒自製力了!


    他維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想把她推遠一點,讓自己身體好受一點,但又舍不得,這可是喬星啊,從沒有對他這麽熱情過的喬星。


    他知道她樂於追逐,所以故意吊著她,希望她可以追得久一點,這樣以後就不會這麽快想和他分開。


    但是他沒想到,即使喬星已經用了一個多月去追逐,在到手之後,僅不到一個月就可以坦然放手。


    他一想起這個就覺得心裏憋屈的難受,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人,讓他愛而不得,恨而不得。


    他也想過放手,但往往是理智屈服於情感,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喜歡她,情不知所起,再覺察到,便是一往情深,不能自拔。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那張好困難的臉上有些緊張,她的聲音也挺好聽:“你受傷了。”


    他有氣無力地看了她一眼,坐在地上一句話沒說。


    那時候他絕對想不到,這個人是會成為他以後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他從來不是喜歡自虐的人,喬星給他的愉悅感太少,很多時候,他都因為她被氣得要死。為什麽還不放手,此刻,易深太概知道了。


    愉悅的時候雖然很少,但是那樣的快樂足以抵消所有的生氣和不滿,說他自虐,他也認了。


    就比如此刻,她窩在他懷中,小小的一團,像隻惹人憐愛的小動物,輕柔的呼吸,也不抗拒他,甚至還十分依賴。


    易深想,就是此刻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會拒絕。


    良久之後,喬星終於開口,聲音細細的,有些嬌氣:“你怎麽來了?”


    他低下頭看了她一眼,剛好瞥見她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他頓時就想逗逗她:“隨便走走,沒想到就走到你家樓下了。”


    他這句話有好多bug,他們的家在城市的兩端,隔著十萬八千裏,他再怎麽隨便走走也不可能走到這來。


    再說,喬星從來沒告訴過他,她家在哪,他不可能走到她家樓下就打電話給她,而且第一句話就是祝她生日快樂。


    但是喬星這時想不到那麽多,她隻覺得自己有點氣,推開易深,腮幫子咬得死緊:“哦,那你回去吧。”


    易深捧住她鼓得脹脹的臉,笑了:“喬星,你怎麽這麽笨呢?”


    他是專門為了她才來的,晚上七點才接到梁嘉揚的電話,告訴他這個消息。


    他才知道,原來今天是喬星生日啊。他看過她的身份證,上麵的日期並不是這一天,當時也有些生氣,喬星根本沒把他放在眼中,她生日她也不告訴他。


    但他還是來了,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從城市另一端,來到她家樓下。


    站在她家樓下,又罕見的有點緊張,煙頭已經燃盡,他沒怎麽抽,隻是心中略有忐忑。


    說出去誰會信,一向乖戾囂張,沒把任何事放在眼中的易深,居然也會緊張。


    但是喬星下來了,甚至可以用飛快來形容,他都做好了她不會下來的準備,驚喜來得太快,他心中被莫名的情緒塞得滿滿當當。


    喬星嘟了嘟嘴:“你……”她想說你王八蛋,你混蛋的,但是好像不太好,畢竟根據剛才易深所表達的意思,他是專門來看她的。


    最後喬星也隻憋出個:“你壞。”


    聲音有些低,那個壞字似乎是從唇齒間纏綿發出。


    易深隻覺得自己身體更僵硬了,她就站在他麵前,小小的一隻,低著頭,短發蓋住了那張臉,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她的後頸,露出白皙的一截,明明她穿得並不暴.露,但是在那一刻,他似乎看見了她不穿衣服的樣子。


    易深伸手蓋住自己的眼,心中哀歎了一聲,真是太沒出息了。


    他終於明白那句話,在看見她的那一刻,我連我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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