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來人跑著上來的,很迅速很急,一眨眼功夫就到了這層,喬柯隻來得及轉頭,就聽一道聲音詫異地說:“貝貝,你怎麽在這?”


    自喬柯母親去世後,隻有一個人會這樣叫他,其他人都叫他喬喬或者小喬,粉絲們喊他小貝殼,隻有厲容,似乎是為了顯示親密,喬柯抗議無效後,這個昵稱就被固定了下來。


    喬柯看到厲容的目光停留在齊沐清身上,慣常溫和的臉上似乎有著一閃而逝的厭惡,喬柯下意識地鬆開齊沐清,還往後退了一步。


    接著,背後就有道溫熱的身體貼了過來,厲容的手從他的腋下穿過,緊緊地勒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不住地喘氣。


    樓下電梯人太多了,他不耐煩等,找了個沒什麽人的樓梯一路跑了十幾層,他一點都不在乎齊沐清在這裏做什麽,他隻是抱著他的喬貝,在他耳邊說:“我回來了,不要怕。”


    喬柯看著齊沐清失魂落魄的離開,看著他眼中的光慢慢熄滅,變得一片死寂,心中沒有任何感覺,他隻是轉過身,跟厲容緊緊擁抱在一起。


    “厲容……我真的好怕。”


    “沒事了,我這次去日本就是去找最權威的醫生,那邊已經聯係好了,我們馬上出發,”厲容頓了頓,他身上出了很多汗,想要用臉頰蹭蹭喬柯,又怕讓他不舒服,“隻是個小手術,你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喬柯卻不在意他身上的汗氣,額頭抵在厲容的脖子裏搖了搖頭,“會耽誤拍戲的。”


    厲容狠狠拍了下他的臀部,教訓小孩一樣,“都什麽時候了,還念著拍戲?!”


    “就幾場戲了,沒多久的,”喬柯仰頭看著他,目光很堅定,“蘇亞阿姨沒多少時間了,她就盼著電影上映那天,如果因為我她沒能實現最後的願望,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厲容咬牙切齒,剛剛是誰撲在他懷裏說害怕的!簡直恨不得把這家夥拎起來打一頓。


    隻是在喬柯的直視下,厲容隻能敗下陣來,“要多久?”


    “一星期應該夠了。”


    “就一星期,到了時間不管你拍完沒拍完,我就是綁也要把你綁走!”


    喬柯低頭親了親他的耳朵,笑著說:“一言為定。”


    其實喬柯對於生病這事比較悲觀,經曆過母親兩次複發,對於癌症,喬柯有著深深的恐懼,要不然也不會在之前得知自己胃癌晚期的時候,想過跳江自殺,要不是命運跟他開了一個這麽大的玩笑,或許世上早就沒有喬柯這個人了。


    隻是麵對厲容,喬柯盡量將自己的恐懼壓在心底,他隻需要一個擁抱就足夠了。


    將死之人豁達的能有幾個,恐懼死亡才是人類的主旋律。他明白看著最親近的人在死亡線上掙紮是什麽感受,看著至親之人一點點崩潰,自己卻什麽都做不到,那種無力不比病痛更輕鬆,隻想恨不得以身代之。


    他希望厲容終其一生不要體會那樣的痛苦。


    “演員喬貝突然暈倒,急救車開進片場。”


    “喬貝患急性胃炎住院治療,據說在此之前就已多次患病。”


    “喬貝出現在《原野》片場,經紀人稱:已沒有大礙,不會耽誤拍戲。粉絲怒斥經紀公司過分壓榨,不考慮藝人身體。”


    “喬貝微博賬號發表聲明表示感謝大家關心,目前已經恢複,拍完這部將會休息一段時間。”


    《原野》題材敏感,劇組一直沒有正式發宣,隻是因為齊影帝和喬貝本人的影響力而被關注,現在又出了這種事情,劇組一時間受到各方壓力,直到喬柯和恒星方麵主動發聲明,才平息下來。


    那天之後齊沐清就消失了,好在他的戲份已經基本殺青,隻剩下幾個補拍的鏡頭,因為找不到人,星輝那邊也一團亂,似乎出了什麽大事,傅文秀懶得再等,幹脆找了個跟齊沐清身形很像的替身。


    喬柯的戲份其實也剩的不多,現在厲容進駐片場,每天監督他按時吃飯休息。劇組的人之前就以為他是喬柯的助理,這會兒再看到他一點也沒覺得奇怪。


    除了這個助理實在太老媽子了。


    傅文辛這段戲很難演,被揭露同性戀身份,眾人異樣的眼光,同事間的排擠,原本崇敬他的學生的謾罵,原本屬於他的榮耀被質疑被取消。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傅文辛感到壓抑,他沒有做錯什麽,卻要被人歧視偏見,默默忍讓卻被看成是軟弱心虛,最終發生了學生針對老師的霸淩事件。


    學校不顧事實真相,一股腦的將罪責丟在傅文辛身上,被敬愛的母校開除,是最終導致傅文辛走向毀滅的□□。


    他將自己鎖在教師宿舍,連著幾日沒日沒夜地寫,將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不帶偏頗的寫下來。那時他就決定以死自證清白,他希望他的悲憤能讓人們驚醒,他希望有人能換他一個公道。


    傅文秀認為這出戲最難的地方在她哥哥獨自在房裏創作自傳的那段,這場戲沒有對白,劇本上隻有寥寥幾句話而已,因為他們都不知道傅文辛在那幾天經曆了什麽,隻知道他用不到一星期的時間寫完了一本八萬字的自傳,筆跡從頭至尾透紙而出,這是一個充滿憤慨的靈魂。


    要演好這一段,喬柯必然不能“太正常”,好在他本來就生病,外形上倒是沒什麽問題。


    “自由發揮就好。”


    結果證明,喬柯發揮得似乎太好了點,他把那種將死之人的瘋狂演繹得淋漓盡致,他演的自殺前的傅文辛冷靜克製,仿佛跟往常一樣坐在桌前寫教案,隻是偶爾抬起頭來,回憶一下過往的事跡,但就是抬眼那時候的眼神,明明什麽都沒有,卻偏偏讓旁觀的人心裏發慌。


    拍這段戲之前,為了完美還原傅文辛的狀態,喬柯兩天兩夜沒合眼,本來他還應該迅速消瘦,但是由於厲容說什麽都不同意他節食,最後隻能由化妝來彌補。


    等到拍完自殺那幕,傅導才喊卡,厲容就衝過去一把將他抱住,這個仿佛永遠都溫雅從容的男人,渾身顫抖,大滴大滴的淚水滴落在喬柯脖子裏。


    “你……哭了?”


    第75章 靈魂伴侶


    《原野》正式殺青的時間剛好在喬柯跟厲容約定的最後期限,喬柯的戲份在前一天已經結束, 關機儀式進行時, 他已經被厲容拉去了機場。


    之前的檢查報告厲容早就發過去了,喬柯到了日本還沒來得及領略大和民族的風俗人情, 準確的說他下了飛機被裝進車裏,直接開到了醫院,除了醫生護士,喬柯連一個正經日本人都沒見到, 身邊跟著的隻有厲容和他帶來的助理。


    他的主治醫生是一名年紀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帶著日本人特有的刻板性禮貌,因為聽不懂日文,喬柯整個過程都神遊天外,厲容倒是聽得認真, 偶爾還從嘴裏冒出一兩句日文,以喬柯小時候追日漫的經驗, 貌似厲容的日語還挺有水準的。


    “你可別說你會八國語言,邪魅一笑冷酷無情,沒事就往ic卡裏衝一個億。”醫生走後喬柯坐在病床上穿衣服,剛才做了個全身檢查,上衣的扣子全給解開了。


    “我隻想往你卡裏衝一個億,”厲容坐在他身邊, 忍不住伸手撫上那白玉般的肌膚, 觸手光滑細膩, 指尖微微蹭了兩下, 厲容滿臉欲求不滿地收回手,“需要糾正的是,我會12種國家的語言。”


    “醫生說手術安排在五天後,這幾天你調整好心態,不要過於緊張,稍後會有個心理醫生過來給你做疏導。”


    喬柯乖乖點頭,等他把正事說完後才躺在厲容腿上,伸手去捏他的鼻子,“我也會12種語言。”


    “上海話、湖南話、河南話、東北話、閩南語、粵語……”


    “是是,我的貝貝最厲害了,”厲容用鼻尖去撞他的手指,接著無情地戳穿他,“每種語言最多也就會幾句而已,拍戲的時候學的對嗎?”


    “看破不說破,才是我的好寶貝。”喬柯挪了挪腦袋,後腦勺貼在厲容下腹,故意蹭了蹭,惹得厲容狠狠瞪了他一眼。


    “誰是你的寶貝!”


    “你呀。”


    看著對方瞬間變得緋紅的臉,喬柯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他不怕也不慌了,命運已經眷顧了他一次,沒道理會在讓他從天堂跌下去。隻要這個人在,喬柯覺得自己也不是沒有勇氣在這世間再掙紮他幾十年,或許到老了,他還會再對他說。


    “厲容,你真是我的寶貝。”


    “你也是,我的喬貝貝。”


    手術進行的很成功,喬柯這身體到底年輕,術後恢複也快,三周後出院時人已經活蹦亂跳精力十足了。


    “我們現在去哪?”


    《原野》不能在國內上映,蘇亞和傅文秀的目的也不在票房,宣傳也就寥寥無幾,除了網上放出劇照和一些拍攝花絮,基本靠自來水炒點熱度,剛剛做完手術的喬柯自然也不會有人要求他工作,於是就閑了下來。


    厲容笑了一下,如初見時那樣的溫文爾雅,氣質平和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既然有空……”厲容頓了頓,隨即眼眸一亮,整個人都歡快起來,似乎他剛剛想到個好主意。


    然後下一秒這人說,“我們去結婚吧。”


    喬柯一臉懵逼,“你這是求婚?!”


    厲容握住他的手,隨手招了輛出租車,也不顧後麵拎行李的助理等人,拉著喬柯坐上車子,一路往機場開去。


    “你早就計劃好了?”


    “沒有,我也是剛剛想到的,反正有空,你身體也恢複了,”厲容握著喬柯的手指顫了顫,指尖輕輕點在他的手背,這是他緊張時敲桌麵的習慣,“去美國吧,順便見見我媽媽。”


    “美國?現在?”喬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種行為可不想厲容一貫的風格,不過,管他呢,現在他也很期待的好嗎?!


    “現在!”厲容一錘定音,一邊拿出手機預訂機票,一邊抬頭對司機說了幾句。


    然後喬柯就看到那個本來一絲不苟滿臉嚴肅的司機大叔回頭對他們笑了笑,說了句“斯郭一”,之後車子瞬間提速,看著明顯興奮起來的司機大叔,喬柯默默捂臉。


    “你跟他說了什麽?”


    “說我剛剛跟你求婚,你答應了,現在我們要去國外結婚,請他開快點,因為我不想給你反悔的機會。”厲容的眼神裏有著期待也有著忐忑,盡管他努力克製,但滑動的喉結以及冒汗的額頭卻出賣了他。


    喬柯凝望著他,漂亮的眼眸裏倒影著厲容的身影。


    他說:“我不會反悔的,永遠。”


    喬柯從沒想過他這輩子還有結婚的時候,盡管倉促,但厲容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一場小型但奢華的婚宴悄然舉行,到場的人就隻有厲容的父母和親友,隻請了莫漾駱景舟徐峻那夥人,還有幾個厲容以前在美國念書時認識的朋友。


    其實這趟突如其來的美國行讓喬柯感觸最深的除了兩輩子一次的婚禮,還有就是厲容父母,厲容的母親是一個氣質優雅,說話直來直往的女性,比起厲夫人這個稱呼,她更喜歡別人叫她林女士。第一次見麵,林女士率先釋放了善意。


    隻不過她釋放善意的方式有點不太一樣,喬柯曾經見過齊沐清的母親,那位女士盡管表麵上態度和藹,但眼底卻透著不屑,看著喬柯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一個覬覦他們家財產的小偷。可林女士卻讓人把厲容的資產統統放在喬柯麵前,光那些文件資料就堆了足足三人高,林女士告訴他,如果以後他們離婚,喬柯可以拿走一半。


    喬柯:“……我並不想要。”此時喬柯已經與厲容登記結婚,他們第二天就要舉行婚禮了。


    林女士點了點頭,“這些都是你們夫夫共有財產了,我隻是幫助你清點一下自己的財產。我相信我的孩子的眼光,你不會為了附屬品,而丟掉最寶貴的東西。祝福你們。”


    喬柯眼眶一熱,他沒想過還能收到這樣的祝福和評價,這讓他感覺心裏暖洋洋的。


    “謝謝你,媽媽。”


    在厲容見鬼了的表情下,林女士嚴肅的臉上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顯然對喬柯非常滿意。


    比起林女士的禮物,厲爸爸就比較不靠譜了,他給厲容和喬柯買下了一棟摩天大廈作為他們的新婚賀禮,那棟大廈各取喬柯和厲容名字中的一個字,叫做柯容大廈——本來是要叫貝容,被喬柯和厲容一致否決了。


    大廈上的巨幕輪番播放新婚祝詞——還有兩架直升機一天三次往地上灑玫瑰花,據說還有鑽戒藏在花裏,完完全全土豪風範。也辛虧是英文,名字都用的音譯,不然即使遠在美國,喬柯和厲容也得上一回熱搜。


    標題喬柯完全可以猜得到#史上最牛出櫃宣言——演員喬柯與他的金主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婚禮結束後就是蜜月旅行了,因為喬柯的身體還需要定期檢查,他們回日本待了段日子,後來又去了法國、瑞士,等到《原野》在海外上映,他們還買了電影票去看了一場。


    外國人看中國人感覺都差不多,沒人認出喬柯,他們就像是普通觀眾坐在影廳裏欣賞電影,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


    電影的調色很美,整個片子帶著蘇亞的風格——內斂中透著一股倔強。影片的開頭色調明亮,青青的草地,彪壯的野牛,原野上潺潺流動的小溪,城裏的年輕人來到陌生的西北,一邊思念著家鄉,一邊看著眼前新奇的一切。


    但是美好的背後卻有著錯綜複雜的陰暗麵,知青尷尬的處境、被拐來的女人、村民們警惕排外的眼神,以及傅文辛和何蘇華掩藏起來的小秘密。


    傅文辛這個人看似溫和隨遇而安,但他的倔強是深刻在骨子裏的。蘇亞和丈夫都是製片廠員工,傅文辛出生的不是時候,他在大院裏長大,父母工作忙碌,常常十天半月都見不上一麵。後來父親去世,蘇亞把年紀小的女兒帶在身邊,身為長子的傅文辛,因為已經有了獨立生活的能力,便被留了下來,有段時間他甚至一整年都沒見上母親一麵。傅文辛從來不說,但其實母子倆早已稱不上親密。否則後來發生那麽大的事情,傅文辛寧願一死自證清白,也不願向母親求助。


    這個人的剛烈被隱藏在溫柔的外表下,他渴望溫暖的心,卻被美麗的原野所點燃。


    電影最後一幕時,影廳裏有人低聲哭泣,就連喬柯自己看著也久久不能回神,厲容什麽話也沒說,隻是伸出手,緊緊握住喬柯的手。


    等到電影結束,燈光亮起喬柯跟厲容起身,坐在他們身邊的剛好是個中國人,而且是喬柯的影迷。女孩子臉上還掛著眼淚,看見他一臉驚喜,又哭又笑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滑稽。


    “喬貝!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你演得真好!”


    “謝謝,”喬柯欠了欠身,從口袋裏遞了張紙巾過去,“謝謝你來看我的電影。”


    女生情緒有些激動,她捏著那張紙巾,像是舍不得擦,口中說道,“你真好,我好喜歡你的電影,我、我真的好喜歡你,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你真好。”


    女生語氣很急,有些語無倫次,他們已經開始往外走,怕女孩過於激動踩空了階梯,喬柯伸手虛扶她的肩膀,並不過分親密,但卻足夠紳士。


    看著那張俊美無儔的側臉,女孩脫口而出,“真不知道哪個女孩會那麽幸運嫁給你。”


    喬柯愣了一下,隨即卻是笑了起來,此時他們已經走出了影廳,正站在《原野》的巨幅海報下,喬柯的身影剛好遮住了海報上的角色,他抬起手,對著女孩晃了晃手上的戒指,在對方震驚地眼神中,牽起厲容的手,揮手跟女孩告別。


    倆人手牽手走出影城,像是一對普通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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