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錚忍無可忍:“沈何啟,你精分啊?”


    沈何啟在他肩頭拍一掌,宣布:“先預祝我們明天晚上超神。”


    起哄聲此起彼伏。


    金錚睨她一眼:“確定?”


    “確定啊。”沈何啟頭也不回,語出驚人,“幹膩你了。”


    手掌落在桌子的拍打聲和狂笑聲久久不歇。


    金錚不動聲色地扯扯嘴角。


    某些人話語和行為嚴重不符。他從新加坡回來以後,也不知道是誰像塊橡皮糖黏得甩都甩不開。


    總而言之,嘴硬是要付出代價的。她不聲淚俱下地跟他道歉,他不會再讓她觸碰他的肉體了。


    *


    何令珍是快兩點發現沈何啟不在的。她起夜,無意間發現門居然沒反鎖,本來她也沒當回事,去鎖的一瞬間卻靈光一現,扭身去沈何啟房間檢查,果然,那鼓鼓的被子底下是一堆衣服。


    她當下給沈何啟打電話,沈何啟的手機卻在她床上發出嗡響。


    沈何啟沒帶手機出門。


    何令珍又給金錚打電話,金錚的電話響了老半天,是沈何啟接的,理直氣壯:“媽媽,你快睡吧,我和金錚在外麵玩。”


    何令珍還來不及說什麽,電話便被掛斷了。再打,那頭不再接聽。


    何令珍不是迂腐古板之人,對傳統習俗向來抱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但是這不意味著她能忍受女兒女婿在婚姻大事上處處和“吉利”二字對著幹,當下她就打了電話給親家母,卻意外地發現雲同輝的聲音極其清明,完全沒有被吵醒的惺忪朦朧,“阿錚媽媽,你怎麽還沒睡?”


    雲同輝答非所問:“啟啟媽媽,這麽晚了,怎麽了嗎?”


    接到何令珍的電話之前,雲同輝已經對著擺在她床頭櫃的《離婚協議書》發了半個晚上的呆。她定下心神,出門和何令珍會和捉孩子,何令珍沒遺漏沈何啟接電話時那頭隱隱約約的背景聲,所以不過搜到第二個網吧,她們就成功逮到了人,一頓批/鬥後,各自領著兒女回家。


    *


    三點歇下,五點半化妝師上門。


    沈何啟困得差點當場哭了出來。


    不過她已經發過誓了,除了打哈欠擠出的那一滴淚,婚禮這一天她決不允許自己哭,她要做一個最酷的新娘。


    金錚把她接走的時候,她還是哭了出來。


    有一個男人,暴躁、蠻不講理、死鴨子嘴硬,專治獨/裁,他甚至犯過無可挽回的錯誤;可他也疼她、寵她、不講道理地偏袒她、把她當做他生命中最重的重心,為她撐起無虞富足的生活,竭盡全力保留早該離她而去的任性和幼稚,他給她的嫁妝多到她瞠目結舌。


    這個男人死要麵子,她從來不曾看到過他的軟弱。


    他的至寶要離開他的家了。盡管這一天,他已經做了28年的準備,他用千萬種方式告訴安慰過自己,可他還是當著所有迎賓隊伍的麵,老淚縱橫。


    父親的眼淚燙傷了沈何啟的心。


    這是沈何啟在28歲的六月八號的第一次哭泣。


    因為是中式婚禮,沈耀榮和沈何啟不需要經曆父親把女兒的手交到新郎手中的催淚場景,沈耀榮更在金錚準備婚禮時就再三叮囑金錚不要讓司儀安排新娘父母上台講話的環節——他知道自己一定會情緒失控,他不想當著那麽多賓客的麵丟臉。


    兩大淚點被根除。


    ……


    “第一次遇見,我們六歲,隻是萍水相逢。第二次遇見,我們不幸散落天涯。第三次遇見,我們終於喜結連理。我們之間有三道防線。第一道是炙熱的愛情,第二道是默契的友情,第三道是溫馨的親情……嗯,你懂的。”金錚朝她眨眨眼,台下伴郎團和伴娘團作為知情者竊笑起來,他也露出淺淺的一抹笑,隨著說下文他正了臉色,聲線提高些許,擲地有聲,“我知道我們一定會白頭到老。不過,我一條防線都不想丟。我將一生深深愛慕你,不允許歲月磨平我的愛情,白發蒼蒼仍為清晨起來看到你的睡顏虔誠感激上蒼。沈何啟,餘生的征途開始了,準備好和我並肩作戰探索未來了嗎?”


    這是金錚的婚禮誓詞,寫的很好,但是很可惜沈何啟不小心提前看過了,而且一不小心就給背了下來——真奇怪,從前她背課文可從沒這麽容易。


    所以他說一句,她能在心裏默念出下一句。


    ……


    新人與司儀在台上的互動結束,沈何啟動容歸動容,眼眶倒是從頭到尾沒有濕過。她想,酷女孩的臉麵,她到底還是保住了。


    金錚先下的台,她剛想撩開繁複的裙擺自己下台,他單臂圈住她的臀下把她抱了下來,抱下來之後也沒把她放下,一直抱著朝主桌走去。


    在場來賓發出善意的唏噓聲,沈何啟手搭在他肩上低頭看他,他的眼神讓她一瞬間臉頰紅到滴血。


    “臉紅什麽?”走到她的位置旁金錚把她放下,口上沒留情,調笑道,沒等她頂嘴,他說,“我去下廁所。”


    “你抓緊吃一點。”雖不是伴郎伴娘但也坐在主桌的愛琴海對沈何啟說,“馬上要敬酒了。”


    沈何啟點頭。


    “何啟,趕緊吃幾口,馬上要敬酒了。”何令珍也走過來說。


    沈何啟再次點頭。


    金甚也從旁邊走過來:“啟啟,阿錚呢?你們兩個趁現在吃一點,馬上要敬酒了。”


    沈何啟:“……”


    幾分鍾過去,金錚還沒有回來,沈何啟給他發消息催他:你快點,快敬酒了,先來吃點東西。


    金錚沒有回複。


    舞台上的司儀在這時用略誇張的語氣舉起話筒說話:“今天新郎還為新娘準備了一個特別驚喜,他請到了一位重量級的神秘嘉賓來到現場。有請——”


    沈何啟聳聳鼻子,頗為費解,所有她在意的人都參加了這場婚禮,她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麽人可以稱作特別驚喜。


    熟悉的前奏聲用漸強的切入響起。


    舞台後方隨之走上來一個人。


    沈何啟在片刻的怔愣後,“謔”的站了起來。


    舞台上的人,劍眉星目,清俊雅致,穿著一身七中的校服,鬆垮垮的運動款式掩不住他的長身玉立。


    一如既往的耀眼,從容,自信,強大。


    金錚請到了十六歲的他自己,為她唱一曲《說你也一樣愛著我》。


    他始終溫柔又堅定地望著她,目光灼灼,穿透十六歲到二十八歲這十二年的漫長歲月,吻遍她所有的傷痕和疼痛,回應她所有的深情和眷戀。


    野地開出花朵,雲朵披上銀衣。


    “……


    這首歌,我唱這首歌,


    你要專心地聽著,


    說你也一樣愛著我


    ……”


    沈何啟的酷女孩形象還是沒有維持住,她在金錚的歌聲裏淚如泉湧。


    6月8號,曾是沈何啟和金錚畢業離開七中不複相見的日子。


    不過它早就被重新定義了,未來的每一個6月8號都是沈何啟和金錚擁有彼此的紀念日。


    在這一天,沈何啟發了她的第五條朋友圈,這也是她人生第一次秀恩愛。


    她沒有用唯美的婚禮現場照或攝自王牌攝影師的婚紗照,隻放了一張像素略顯模糊的老舊相片,照片裏的她和金錚都是一身軍裝,還很年輕稚嫩,透出青澀。彼時,照片上的少年和少女都不知道命運的手會如何攪動翻盤,更不知道對方會在自己的生命中重要到百年後同葬。


    她也沒有用長篇大論述說她的愛情,她隻寫道:


    何啟有幸,你也一樣愛著我。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好一粒暴躁情種》就到此終結啦,謝謝大家一路的支持。


    下本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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